今天,他的父亲出差,高星曜在外读书,他一个人待在家里,空荡荡的。 外面起风了。那串风铃响起来,添了些活跃的生机。玻璃和玻璃之间相互敲响,高晖静下了心,去做作业。 完成了英语阅读理解,他的手机再次响起。对方是一个未知的国外号码。 诈骗电话? 下一秒,他忽然浮出微弱的期待,他的母亲很久以前就出国了,万一这是…… 但他从来没有接过母亲的电话。 所以,还是诈骗的吧。 一个小时以后,电话又来了。高晖已经熄灯准备睡觉,他不接。 对方锲而不舍。 他坐起来直骂:“现在几点了!” 又是那个国外号码。 “喂。”他来会会这个骗子。 “高晖。” 他完全僵住。母亲的声音在他的记忆里已经很遥远,他对她的印象只剩下照片的样子。可是,当她叫出“高晖”两个字时,他知道,这是他的母亲。 “高晖,我是妈妈。”她十分温柔。 高晖摸了一下鼻子说:“是吗?”不对,他应该叫她“妈妈”。他张了张嘴,字却蹦不出来。 她笑了:“你可能已经把我忘了,我出国十年了,这个月要回国。高晖,我的儿子,妈妈很想你。” 他也很想念她,想了足足十年。 风铃摇曳地响起,又一桩好事降临。 他光脚下床,扯扯风铃上的玻璃球。 曾连喜果然是他的幸运儿。
第10章 ●10月19日(上) 10月19日,星期二。 * 昨夜梦里有香甜的排骨。 这是很久没有尝过的美味,可哪怕是美梦,镜子里照出的还是一张沉闷的脸。 曾连喜洗漱完,再次尝试拷贝高晖的笑容。 卫生间的门没有锁,曾茂嚷嚷要上厕所,不敲门就闯了进来。他第一时间捕捉到曾连喜练习笑容的一幕,讥嘲说:“你在干嘛?想吓死人啊。” 曾连喜敛起所有表情。 “中邪了?平时一个人的时候就笑得这么诡异吗?”曾茂摆出手脚抽搐的样子,发出鬼哭狼嚎。 曾连喜一言不发,出去了。 他上学的时间跟曾正鑫撞上,两人一起出门。 临走前,曾正鑫教训儿子说:“什么时候了,才起床?你究竟是不是一个上课的学生?” 曾茂扣住两耳:“上午全是自习课。” 曾正鑫早上有个紧急会议,没空纠正儿子。 到了楼下,他问:“连喜,这几天阿茂没闹你吧?” “没有。” “你在九中怎么样?和同学们融洽吗?”南城九中的名气不如一中,但是上名校的学生有不少。这间学校招了许多偏科生,主攻重点科目,在集训队选拔赛年年上榜。至于校风方面,曾正鑫觉得非常一般,他的儿子上初中以后越来越混,老师完全管不住。 曾连喜却说:“九中不错。” 这周是南城交易会的时间,部分地铁站实行交通管制,曾连喜改乘公车来回。 高峰时间段,车厢密不透风。前门刷卡,后门上车。曾连喜站在后门边上,一路摇摇晃晃。车子驶入学校这条路,被一群家长的车给堵住了。 蓝天白云静止在窗外,路上奔跑的学生成了街道的风景。 像是某种感应,曾连喜转头向路口。 高晖也转了个弯,慢慢走来。 曾连喜躲在车厢里,谁也不知道他的注意力在哪。他眼也不眨地望着车外。 他相当克制。班上无人知道,他一直偷偷观察高晖。 这和小时候背着姥姥买游戏卡时类似。 他总有见不得光的执念。 * 到了教室,曾连喜深吸一口气,才去开柜门。 里面又躺了一张卡片。和前两次一样,黑漆漆的字体从纸上张开了饿狼之口。 “曾连喜?”高晖见到卡片,猜测又是昨天那句话,“你得罪谁了?” “不清楚。”曾连喜这次自己折上纸,坐到窗边。 窗外炎热。他攥着手里的纸,又回到夏天的记忆,黏糊的汗水浸湿了他的衣服,吹过来的山风犹如蒸汽,把他的一切都烧糊涂了。 高晖坐下来:“不去查查?接二连三收到这种恶作剧,你也能忍?” “我在以前学校经历过更吓人的。纸上包着一只蟑螂,一只蜘蛛——” “鬼屋比这些吓人。”高晖见曾连喜的眼睛没有恐慌,问,“你说蟑螂和蜘蛛在干嘛?” “什么?” “斗殴?交/配?” “跨种族不大行吧……” “哦,可惜。” 曾连喜刚要把卡片放进书包。 高晖又抢了过去:“垃圾就该去垃圾桶。” “我先收着再丢。” “你是因为校园霸凌转学过来的吗?” 不是。曾连喜模棱两可地说:“我暑假前见到这所学校整治霸凌的通知。” “你被霸凌跟学校没关系。反击霸凌第一步,我教你。”高晖拆开纸,两指夹住,手上扬起来,“喂!” 其他同学转过头来。 高晖喊:“你们谁的东西,过来认领。” 无人说话。 坐在第二排的何冠戴上了眼镜,眯起眼睛问:“什么东西?” 高晖勾动手指:“过来呀。” 何冠真的过来了。 曾连喜解释说:“就是个小玩笑。” “玩笑几天了?”高晖挑眉,“谁的手这么贱啊。” 何冠接过那张纸,有些震惊,他望向储物柜:“这是放在曾连喜柜子的?” “班长。”高晖说,“多关心关心新同学嘛。” 何冠皱了眉:“你知道是谁放的吗?” 曾连喜连连摇头:“算了,不是什么特别吓人的东西。” 何冠慢慢地说:“如果是玩笑,这就太过分了。” 曾连喜转头见到老师的身影出现在窗边:“老师来了,上课吧。”他到底是内向的性格,不愿意闹大。 “你就是太乖了才被欺负。”高晖伸手盖住他的头,胡乱揉了一番,“想不想查一查是谁干的好事?” 曾连喜无从判断对方的企图,他能做的就是以静制动。他不想成为班上的焦点。今天高晖吼一嗓子以后,同学们投向这里的目光渐渐多了。“不了。” “那再观察几天。” * “高晖。”何冠捧着一叠试卷,放到高晖的桌上,“我和美术老师去少年宫,下午的课请假,这些测验试卷还差几个同学的没交,你帮忙收齐了以后给语文老师。名单在纸上。” “行。”高晖忽然望见刘力宾在教室窗外探头探脑。 他和这群小流氓的仇是结定了。 他立即走出来。 可把刘力宾吓的。他这次过来是找一个老同学,他哪知,好死不死的,高晖和曾连喜就在这个班。他一连两天欺负曾连喜,都被高晖撞见,这样一来,就算他解释他不是来找茬的,高晖也不信。 高晖一把揪住了刘力宾的领子。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刘力宾接连发问。 高晖拽着人往楼梯走。 刘力宾的矮胖身子被拖得踉踉跄跄,他很慌张:“我要告诉老师去。” 高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上一回跟你聊天的时候我正好有录音,我们去不去跟老师说一说?” 刘力宾终究不是王昊圆,敲诈五十七块五的那天是他第一回 当老大,缺乏经验。如今被人逮到了也没有胆子反抗。 两人上去天台。 刘力宾正猜测高晖的目的,猛然被按在栏杆上。底下吹来阵阵阴风,他的膝盖开始发凉,腿上哆嗦起来。他见多了这把年纪的少年,狠起来简直六亲不认,怕就怕高晖也是暴戾的一份子。 刘力宾开始结巴了:“你不会把我从这里推下去吧。” 高晖笑得贼坏:“你也会怕?” 刘力宾当然怕,去鬼屋他就怕得要死,他怕鬼。而且那天他被高晖揍得满地找牙。他说:“我承认星期六拿了五十七块五,但已经还给你了。除此之外我什么也没干!” “我问你。”高晖一手撑住栏杆,秋风将他的头发吹得滚成了草丛,“你有没有给曾连喜整蛊恶作剧?” “我们这一群人直来直去,不会背后玩恶作剧。” “哦。”高晖把刘力宾的身子往下压。 刘力宾的上半身整个探了出去,他费尽自己的嗓子,大喊大叫。 楼下的同学纷纷抬头向上望,之后越聚越多了。 高晖继续问:“你保证没有整蛊曾连喜?没有给他放卡片?” “我保证没有,没有。”晕眩袭来,刘力宾克制不住情绪,胃里正翻腾,“我,我……我有恐高症。” “哦,什么时候有的?” “就刚才!”刘力宾喊。
第11章 ●10月19日(下) 写作文的时候,刘力宾经常词穷。尤其面对散文时,一旦要描述大风,他的脑海里只有“呼呼”这样的象声词。他不曾感受过大自然,只知,作文参考书上最多使用的就是“呼呼。” 到了这一刻,他才知道,风发出的声音可以像怒吼,紧紧咬住他的感官不放。 高晖的手放在他的背脊。他直发凉,觉得背上渗出的全是冷汗。这个时刻,求饶的话梗在了喉咙。 直到楼下的老师出来了,刘力宾才终于找回来声音:“老师,老师!”他喊。 高晖也见到了老师和教导主任。 教导主任指着这个方向,和老师说话。 高晖提了提刘力宾的衣领:“暂时信你一回。” 刘力宾终于听到风声从“吼吼”变成了“呼呼”。他想要逃离,衣领却还在高晖手里。 高晖提醒他:“再被我看见你欺负曾连喜,别怪我不客气。” “是是是。”刘力宾的嘴皮抖动,说不出别的话。 高晖弯起狡黠的笑:“老师问起你,就说我们刚才在玩游戏。” 刘力宾连连点头:“是是是。” 高晖这才放人。 刘力宾连忙跑了。 再次倒霉,他在走廊见到了曾连喜。 刘力宾的慌张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很衰运,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于是拐进了男卫生间。 没想到,曾连喜又来了。 刘力宾拉拉链的手卡在裤档里。从天台下来,他不仅膝盖发冷,大腿到腰臀都是凉冰冰的,于是急忙来卫生间。 见到曾连喜没有表情的脸,刘力宾憋着一股气,喊:“干嘛?想去告状?我告诉你,我也不是好惹的。” 曾连喜沉默着。 刘力宾在学校只有两个不成气候的跟班,他无可奈何,只能狠狠瞪曾连喜一眼,快速地离开。 * 下个月是学校的运动会。每到十月中旬,体育老师就开始为运动会挑选选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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