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一片斜阳。高晖的眼里映出霞光。 曾连喜拒绝不了这样的光。他到家见到曾茂,也是不愉快的。他宁愿和高晖一起吃饭。 晚饭很简单,两人去饭堂各自点菜。 曾连喜刚要用自己的饭卡付钱。 高晖突然把卡伸到了刷卡机:“既然邀请你,当然是我给钱。” “吃顿饭的钱,我还是有的。”曾连喜细声细气。 “没说你没有。”高晖很无辜,“不就请你十几块,你别放在心上。” “嗯。”曾连喜迟疑,“等会请你喝饮料。” “我喝矿泉水就行了。没见前几天的新闻吗?天天喝饮料,喝得去医院急救了。”高晖吃了两口饭,“对了,昨天一个同学说,见过你在体育课上跑步,问你有没有兴趣进足球队?” “我不懂足球。” “规矩都是人教的。他那人……”高晖笑,“主要是看脸。” 曾连喜怔了怔。 “你如果不是盖这样厚的刘海,估计柜子里也能收情信。” 曾连喜尴尬:“别开玩笑了。” “你在以前学校,没遇到过女生过来套近乎?” “没有。” “说到底,你现在万事俱备,只差东风。剩下的是性格问题。” 曾连喜沉默了。 高晖看着他:“不是嫌弃你的性格,只是你这样子,不太讨女生欢心。没生气吧?” “没有。”曾连喜知道,自己性格不如高晖。他有时甚至想模仿高晖,无奈,东施效颦。 两人吃完饭,端起盘子往外走。 外面冲过来一个人,背向这里,倒退走来:“来抓我啊。” 高晖刚转过柱子,眼见就要跟那人撞上。他连忙收住脚步。 那人却没发现高晖,继续退,一手打翻了高晖手里的盘子。 剩菜和油渣全部粘在了高晖的校服上。 那人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高晖冷着脸。 那人穿了件运动外套。 高晖说:“把你的衣服给我。” 那人皱了一下鼻子。他自知理亏,留下了班级、姓名,把外套给了高晖。 高晖去了卫生间,脱掉外衣发现,油渣透过衣服,粘到了他的皮肤。他直犯恶心,又把旧衣服穿回去。 曾连喜见到他,问:“你没换衣服?” “沾到身子了。”高晖说,“我去游泳馆洗个澡。” 游泳馆一到放学时间就会关门,高晖要偷偷潜进去。 正好,窗户没有关。 他左右张望。 四下无人。 他双手往上一翻,从窗户间溜了进去。他停在窗户半空。 曾连喜这么乖巧的学生,对爬窗这事应该有些为难。 高晖伸出手,搭了他一把。 不得不说,曾连喜这人确实有运动细胞,身子灵巧得很,不比高晖爬的慢。 游泳馆静悄悄的,水面泛着从窗外照进来的霞光。 高晖没有心情欣赏水面的波纹。他闻到了身上的酱油味,捏了捏鼻子说:“真臭。”他直接去了淋浴房。 曾连喜在外面放风。他捏紧了手指,他在九中的校规条文中搜寻,偷偷溜进游泳馆是否会被处罚。 下一刻,他听到大门被打开的声音。这在里面沐浴的水声之中,非常突兀。 紧接着,一盏灯亮了起来。 有钥匙开门的人,不是保安,就是老师。 曾连喜连忙进去淋浴房,一眼就见到高晖的背。他懒得跑步,但肌理却很均匀。 曾连喜一惊。 这时,外面的人已经进来了。脚步声渐渐走近。 曾连喜被罚站过一次,他怕再犯错误,老师会把家长叫过来。他转身,背向里面:“高晖。” 高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曾连喜快速地说:“有人来了。” 高晖立即关上了水龙头,用脏衣服擦了擦自己湿透的脚。 外面又亮起了几盏灯。 高晖指了指里面的储物间。刚想要过去,他又停住,把刚刚的水龙头打开了。 两人躲在储物间。高晖还有心情拿脏衣服,继续擦拭自己。 淋浴房的门被推开,传来一个喊声:“谁在里面?” 无人回应,只有哗哗的水声。 那人开了灯,走到湿漉漉的隔间面前,翻了翻门板。 外门板溅上了水,内门板是干的。如果有人在这里洗澡,门是关着的,淋湿的应该是内门板。 那人关上了水龙头,再望了望四周,关灯出去了。 储藏间里有拖把、有抹布,站着的两人比较挤,加上高晖又要擦身子。曾连喜只能紧紧地贴着墙。 空气仿佛燃烧起来,周围温度骤升,他的额头上似乎冒出了汗珠。 高晖没有穿上衣服。少年的身子还单薄,但隐约露出线条。他不觉得哪里不对劲。他很坦荡。 反而是曾连喜低着头,目光游移。 外面的脚步声远去,消失。 高晖擦干了身子:“你从刚才开始就没抬过头?” 曾连喜终于把脖子向上提了提,看着墙壁:“老师应该没有发现什么吧?” “不是老师,是保安。”高晖这时要穿衣服,一抬手就撞到了曾连喜。 曾连喜连忙推门出去,背对高晖,一动不动。 高晖套上裤子,突然说:“你不会见着我害羞吧?” 曾连喜立刻摇头,摇得像波浪鼓。头是肯定不敢转的。 “你平时慢吞吞的,这次否认来得这么快?”高晖话音有笑意。 曾连喜认真地说:“这种误会不好笑。” “这有什么误会。你还没来上过游泳课,同学们冲凉的时候,群魔乱舞。” 曾连喜见其他男同学,不觉得什么。但面前的人是高晖,不一样的。 光是想想就不一样。 “不过,我被看光了。你却包得严严实实,不大公平啊。” 曾连喜僵直着背。 “逗你玩的。”高晖说,“走吧,别忘了明天的调查计划。” * 高晖在外面游荡到很晚才回家。 高星曜是一个规律生活的人,到了这个钟数,他应该早睡了。 但高晖一开门,面前站着人。 高星曜斯斯文文,没有近视,偏偏喜欢戴眼镜。 高晖觉得,“城府”两个字就是形容高星曜的。 “为什么这么晚才回来?”高星曜问。 “出去玩。”高晖可以说他去晚自习了,理由很正当。但他就是看高星曜不顺眼,不乐意在这人面前装好学生。 高星曜:“爸打电话给我,让我回来监督你的学习。” “监督?他把电话打给你?不打给我?”说完高晖就想起,他和父亲说不到两句话就挂断。 父子俩已经越走越远。 高晖冷漠地说:“你就如实向他汇报,向他告状,我就是玩到这么晚才回家。” “高晖,我是你的哥哥。我有过你这样的年岁,贪玩是天性,没有出事就好。”高星曜笑了笑,“兄弟间,说不上告状不告状的。” 高晖瞪着他:“你是哥哥,只能证明你的年纪比我大。而不是你妈出现的时间,比我妈出现的早。” “那是上一代的恩怨,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东西。”高星曜像是哄孩子,“高晖,你不明白。” 高晖没有不明白,他很清楚。 他的父亲不爱他的母亲,搞婚外情,生下了高星曜。他的母亲生孩子晚。 他,一个原配的儿子,成了私生子的弟弟。 他和他的父亲没有话说,跟这个高星曜更加是。 他沉默地上楼。 听到风铃叮叮响,他恍然想起。 他的母亲将要回来了。
第14章 ●10月22日(上) 10月22日,星期五。 * 调查组只有两个人。高晖拟定了计划,曾连喜是一个跟班。 曾连喜一大早去学校,以为高晖肯定比他晚。 但高晖对这事比上课积极。他今天没有整爆炸头,戴了一顶棒球帽,坐在保安亭的矮凳,低头像是睡着了。 曾连喜轻轻上前。 人影扫到高晖面前。高晖看见,站起来。昨晚半夜起了风,风铃叮叮当当地响。他小时候习惯了很是好眠。 如今却扰人清梦似的。 “来了。”他打了个哈欠,扶正帽檐,“走,去逮人。” 教室在一楼。两人躲到教室外的草丛。 长胳膊长腿的高晖缩得跟猫一样。 曾连喜明白他为什么戴帽子了。因为爆炸头藏不住。他挪了挪:“你过来一点吧。” 高晖挪过去半个位子,探头向教室。 无人。 他又打了个哈欠。要是不说点什么,他可能要睡着,于是问:“对了,你住城东?” “嗯。”曾连喜左右张望,担心有保安过来。两人鬼鬼祟祟,要是被发现,真是百口莫辩。 “你大老远来城西上学?”平时的高晖神经很大条,但这个时刻,他明锐的眼睛仿佛看穿了什么。 曾连喜不动声色:“我亲戚只排到了这间学校的学籍。” “原来如此。”高晖点头,“辛苦了。” “来人了。”曾连喜看着教室。 推门的是苏迁。他没有发现窗外的人,进来了,直接走向后面的柜子。 曾连喜一晃神,突然转头看向高晖。 高晖聚精会神,犹如一头狩猎狮子。昨天以前,他的柜子只收过情信。开学那阵子特别多,曾连喜觉得,高晖数情信的手势跟点钞似的。 “曾连喜。”高晖眼睛盯紧了苏迁,轻轻唤了一声。 “嗯?” “别光看我。里面的人才是目标。” 曾连喜慌忙点头。 苏迁没有在柜子前停留,而是拿起旁边的扫帚和簸箕,开始扫地。 “今天谁值日?”高晖问。 曾连喜想了想:“好像是苏迁。” 这时,又有一人进来。 曾连喜认出,那是隔壁班的男生。姓谁名谁就不清楚了。 苏迁放下簸箕,单手扶着扫帚,站得直直的。 那人越来越近,停在苏迁面前。 苏迁连扫帚也扔了。 高晖:“是不是要打起来了?但苏迁不喜欢动手啊。” “气氛不对。”曾连喜觉得,打架的话,拿扫帚比扔扫帚的胜算更大。 苏迁和那人的脸贴了贴。 别人抱到一起了,曾连喜才想起,非礼勿视。他低头数起了地上的小草。 高晖直接把教室里的那场戏,从头到尾看了个完整。他扬着嘴角,很满意地说:“啧啧,苏迁。” 曾连喜:“……” 过了一会,高晖说:“人走了。” 曾连喜抬起脸。旭日东升,他的眼里一扫沉寂,映出的光芒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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