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钊一笑,咬了一大口苹果,才继续说:“是,除去这些之外,还因为这件案子情况特殊,但是既然你问了,我就挑点能跟你说的说。” 谢予虽然没抬头,但是切菜的动作明显慢了些。 “你妈,温美,曾任职G市第一小学语文教师,去世的时候四十岁,从温美去世到现在快十多年了,警方从没有放弃过追查对方身份,这个案子的档案就放在我的办公室桌头,每年都会有一些新发现,但是,从来没有找到过人。” 陈钊提到案子的时候,语气虽然还显得漫不经心,但说话的语调却已经压下来了,最后一句话从他的喉咙里冒出来,被他独特的烟嗓压的有些嘶哑,他像是已经尽力平静的在叙述了,但谢予还是从里面探寻到了一丝愤怒。 就像是一层封印,哪怕时隔多年,只要稍稍揭起来一点儿,底下压着的情绪就会翻滚着涌起来。 “除了我们之外,你的姥姥姥爷也曾去过警局很多次。”陈钊提起来这两位老人的时候,语气里也夹带上了几分说不出的沧桑:“他们一直想要警方抓住当时杀害他们女儿的凶手。” 但警方一直找不到。 提起来温家老夫妇,陈钊的心情也不算太好。 温美一家人都是和善的好人,他们希望自己的子女健康平安的长大,可偏偏温美因为谢铭的关系死于非命,整个温家人都跟着恨上了谢铭。 连带着,他们也不要谢予了。 他们对于谢铭的恨不是时间可以消磨掉的,甚至,他们的恨就像是一颗小树,随着时间的延长而逐渐长大,最后长成参天大树。 最开始,支撑他们活着的无外乎是一口气,到最后,支撑他们活着的是恨。 他们很老了,身体也不顶用了,两个老人家孤苦伶仃的靠着养老金活着,当别人家子孙满堂的时候,他们两个只能在黑暗里,抱着十多年前女儿的照片,对着一堆旧物发呆。 哪怕窗外阳光灿烂,他们的却像是躺在烂泥潭里一样,时时刻刻都在溃烂。 而他们灵魂,早就已经被时光和痛楚消磨掉了,身体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灵魂变成了一团无用的气体,他们还活着,只有一个执念——等到杀了他们女儿的人落网。 有那么一段时间里,陈钊印象里的谢铭变得十分疯狂。 当初事情发生的时候,陈钊甚至都没进警局,他进警局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说是结束了,也不恰当,不如说是被“时间遗忘”了。 长久的调查没见到任何起色,外人的愤怒和正义逐渐被磨灭,只剩下身处漩涡的人继续挣扎,到最后,只剩下谢铭一个人还在调查这件事儿。 但是,谢铭什么都没有调查出来。 杀了温美的那个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陈钊想到这些,就觉得心里面有些许堵得慌,但也不算太难受。 警局里面的陈年旧案多了去了,查不出来的更多,冤死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看多了,也就看开了。 当然了,也有看不开的,看不开的那些人要不然去心理诊所,给那些心理医生送业绩去,要不然就像是谢铭一样,继续疯了一样扑在案子上。 “我知道。”就在陈钊神游太虚的时候,谢予低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他们没有放弃。” 温家人对温美的死有多执着,对谢予就有多恨,没有人比谢予更能体会到这种感觉了。 像是把心挖出来放在火堆上烤,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下来,但是烤着烤着也就习惯了,似乎觉得也没那么灼烧人了。 陈钊回过神来,看见谢予还在切菜。 谢予平时像是个小孩儿,吱哇乱叫叛逆嚣张,但在碰上什么事儿上的时候又十分冷静,还很有脑子,像谢铭。 恰在此时,陈钊看见谢予拧开了火儿,在煤气灶“滋滋滋”的声音中,声线随意的丢了个雷过来:“今天,我收到小丑的消息了。”
第23章 我命贵,不能死 ======= 有那么几秒钟,陈钊觉得自己脑袋出毛病了。 可能是听错了。 陈钊的手指头搓着下巴,发出了“你爹没听明白”的声音:“啥玩意?油烟机声音太大。” 谢予压根没搭理他,一手炒菜,一手倒油,闲暇间回了一句:“小丑给我送了一张纸条,在我枕头底下呢。” 刚才还说抽油烟机声音太大什么都听不清楚的陈钊扭头就往卧室里走,回到卧室里,从枕头底下抽出来一个纸条。 纸条被烧了一半,只剩下一半,但还能看到上面的句子。 陈钊站在卧室里看了片刻,手指抚摸着纸张燃烧后的灰色边际,感受着那烧糊了的、微微扎手似得残渣的手感,过了片刻后,才把这张纸收好,然后走到厨房去看谢予。 谢予还在做菜。 这混小子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事儿似得,好像什么都没有他手里这盘菜重要,他做的是红烧肉,陈钊就爱这一口,一锅红烧肉出锅,瞬间把陈钊的馋虫勾出来了,谢予把红烧肉盛出锅,递给陈钊,又开始炒青菜。 一顿菜炒完,谢予关火盛饭拿碗筷,还没忘从冰箱里拿出来两个罐子,一个冰啤一个可乐,俩人一起坐在了茶几上,拿筷子吃饭,陈钊一边吃着,一边挑了一个最轻松的话题问:“小丑是什么时候找上来的。” 谢予塞了一口蔬菜,回:“今天凌晨三点十五分,在门口传出来点动静,我拉开门,没看见任何人,就看见了这张纸条贴在门上。” 陈钊觉得嘴里的红烧肉都不香了,在吃饭这个神圣的事情前真不该讨论这些糟心的事儿,但是他对查案的好奇心又根本无法压制,只好忍耐着,一边吃一边问:“时间记得这么清楚?你没追出去吗。” 谢予没说话。 没人比他更清楚那一刻的感觉,热血涌上脑袋,他恨不得插上翅膀抓到小丑,但是又理智的克制住了。 说是克制,其实不如说是“吃一堑长一智”。 之前在王婷婷的案子上,谢予就因为冲动办错过事儿,他吃过一次教训,下一次就记得了,绝不会再犯傻。 他不觉得小丑是真的想帮助他,此时,在暗处蹦跶的小丑就像是当日的百事通一样,看上去好像算是正义的一方,但实际上,他看起来厉害神秘,是因为他脚下踩着鲜血淋漓的尸体,就算是勉强维持出正义的样子,但浑身依旧溢着腐烂的血臭味儿。 相比于一个莫名其妙跳出来,以当年事情为要挟、拿人命当草芥的小丑,谢予更相信的,是坐在他眼前的人。 哪怕他眼前的人没那么出色,并不算敏锐,在查案过程中忙活的团团转也没什么起色,但最起码,他脚下踩着的正义是陈钊一点一点堆积起来的,哪怕光芒微弱,但依旧坚不可摧。 谢予垂下眼帘,拿筷子敲了敲碗沿,回了一句:“看了时间。” 跟陈钊混久了,他也知道时间是个很重要的因素。 陈钊紧绷的脊梁微微放松,他的肩膀上肌肉发达,紧绷起来的时候有一种近乎是骁勇的锋锐,放松下来时又带着一种长辈的厚重感,连带着他的语气都跟着温和起来了,他说:“不错。” 不知道是夸谢予主动和他讲这件事,还是夸谢予看了时间。 说着,陈钊扒拉了两口饭,又问:“怎么想的?” 谢予能在这种事情上和他坦诚讨论,让陈钊很欣慰,有一种自己养大的傻小子终于长脑袋了的感觉。 毕竟如果搁在十八岁,哦,不,十七岁零十一个月的陈钊的脑袋上,陈钊早就上当了,还是嗷呜嗷呜自己往里跳那种。 “我想。”谢予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灌了一口可乐,然后抬起眼眸来,直视着陈钊,说:“你不觉得,我是个很好的诱饵吗?” 陈钊咬着筷子的牙一颤,咬上了舌头,疼的陈钊一个激灵。 “疯了吧你。”陈钊把舌头上的血沫子吞下去,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一声骂:“多大点小屁孩学这个?脑袋让迪厅音箱震坏了?你当诱饵,我拿什么脸面对——” 陈钊一顿,谢铭的名字在舌尖打了个转,又生生被陈钊拐了个弯儿,语调降了八度,但吐出来的字儿却越发咬牙切齿了:“温美?” 谢予继续低着头吃菜,看起来并不太在意陈钊的拒绝,甚至还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没错,许愿人还要拿命去许愿呢,我的命金贵,他不配。” 这个“他”,不知道说的是小丑还是那个杀了温美的人。 陈钊心里一松,心说谢予没被仇恨蒙蔽双眼那真是太好了,结果下一秒,他就接到了手机那头传来的电话,他一接通,就听见老狗的怒骂声:“完他娘的蛋了,陈强出事儿了!刚送医院去,差点儿就他娘的死了。” 陈钊:... 他快被仇恨蒙蔽双眼了。
第24章 水蜜桃 ======= 接到电话后,陈钊急匆匆的扒拉了两口饭,扔下筷子,拿起啤酒就往外跑。 跑了两步,陈钊又记起来什么,回头把谢予给拎起来了。 “你跟我一道走。”陈钊现在不放心谢予一个人在家,万一这狗巴子让人拐了他得去温美坟前跪上三天三夜。 谢予倒是一副不太在意的样子,他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和碗,学着陈钊一样,拿起了没喝完的可乐,穿上衣服,跟着陈钊一起出了门。 从始至终,他们俩谁都没提那个被烧了一半的纸条。 不管谢予之前有多少犹豫不决,有多少错误的想法,只要他最后肯坦白,陈钊就都能原谅他。 少年人前进的路途总是有很多岔路的,动摇也是难免的,谢予能做出正确的选择,就已经足够了。 从陈家出来,陈钊带着谢予去了医院里。 医院里,陈强还没睡醒。 昨天晚上,不,准确的说是今天凌晨,当所有人都因为那个突如其来的小女孩闹出来的乌龙而放松警惕,被转移视线的时候,宾馆里出事儿了。 电话里老狗说的不太清楚,总之就是陈强脑袋上被挨了一下,直接被打晕拖走了,拖走他的人被巡逻的刑警逮住了,人现在在警局,但陈强在医院里。 陈强脑后被打的这一下很重,后脑勺血肉模糊的,陈钊到的时候,病房外面站着警察和陈强父母,病房里面是几个医神。 春节期间,医院里的人数少了一些,医院也配合他们的工作,给他们分了一个比较偏僻的病房,四周守着警察,还不算太乱。 “人没什么大事儿。”陈钊来的时候,老狗应了他几步,低声跟他说:“差一点儿。” 陈钊就明白了,他给了老狗一个“明白”的眼神,回:“你先去局里吧。” 之前老狗说局里抓到人了,老狗估计一直想去审,但是陈钊不来看着陈强,老狗不放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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