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殿下和齐锦年本来坐车出来,进到人多的街道上,便下了车。他们俩都属羊,戴上白泽兽面具,提着小羊灯笼,在侍卫们拥簇下去沿街看灯。 八殿下问道: “你跟刘将军倒是处得亲热,他走了,你是要跟他走呢,还是留在京城?” 齐锦年深深叹了一口气。 “将军在人前做做样子罢了,他不喜欢我,打心眼看不上我这种,巴不得早点跟我分开。五哥下旨,要他带我走,他领旨时脸都黑了。” 八殿下忙问: “他用起来呢?他瞧着身段精壮,你又是件尤物,不知你们俩鹿死谁手。” 齐锦年半天没吭声,最后才道: “洞房夜他弄了我,之后再没碰过我。他……他嫌我脏。” *** 九殿下生气走了,齐锦年与八殿下挽着手,要一齐乘车出去看花灯。刘长重正琢磨要不要跟着齐锦年与八殿下出去,又觉得自己多余。他横在八殿下和齐锦年之间,岂不是自讨没趣,怕不是比一盏孔明灯还刺眼。那边平安侯府门房来说,九殿下走得匆忙,斗篷落下了没拿。 刘长重抱着斗篷去追九殿下,出去后吓了一跳。八殿下乘着雕车宝马、带着一队侍卫前呼后拥过来的。九殿下竟然一个人也没带,只身而来,不仅未乘车,连马也没骑。刘长重追出去时,九殿下走了还没多远。 刘长重忙将斗篷披在九殿下肩上,劝道: “殿下,夜里冷得很,不如先留在侯府,等王府的车马来接你?” 九殿下满脸怒气,叹道: “八宝此人贪图享乐,鼠目寸光。别的不行,吃喝玩乐倒是个中翘楚。齐锦年又是株菟丝花,柔软性子。圣上还说什么要齐锦年照顾八宝,分明是齐锦年一天天只会跟着八宝鬼混。圣上却一味纵容,替他们遮掩,真不知道要遮掩到什么时候!我看早晚要捅出大事!” 刘长重不知说什么好,便道: “我之前从未见过八殿下,但不知为何,像是在哪里见过。” 九殿下听了,突然笑出声。 “你以后就知道了。将军,我劝你两件事,将来呢,要是八宝请齐锦年在他的亲王府留宿,你无论如何要去把齐锦年接回来,不许在八宝那里过夜。你呢,也离八宝远点。但凡将来八宝单独找你,你一定要回绝。” 刘长重心想,齐锦年在九殿下亲王府过夜,和在八殿下亲王府过夜,难道还能有什么不同吗?他见九殿下竟然要独自走到兵马司营所,哪里放得下心,坚决要送九殿下一程。九殿下素来胆大,倒是满不在乎。京城灯市是防火防盗的紧要时刻,明处暗处都安排了兵马司在巡逻,昼夜不休,不必担心治安。 两人走在街上,九殿下迎面撞上一张刻着字谜的竹牌。他伸手摘下,对着灯火瞧了瞧。谜面为戍边二字,是个徐妃格半面妆,并不难猜。 九殿下拿给刘长重,说了声”这个容易”。刘长重啊了一声,一脸为难瞧着他,倒还真应了谜底尴尬二字。 九殿下没料到刘长重猜不出来,便道出谜底。 “尴尬。” 刘长重以为九殿下在形容自己,只好道: “殿下,我……我确实尴尬。” 九殿下大笑出声,解释说这是谜底。刘长重听到谜底,还是一脸茫然,看不懂如何解开。 九殿下止住笑,又捉弄道: “将军,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我看你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刘长重听九殿下突然提起自己当年进京面圣时的馐事,更觉得脸上无光,忙道: “我……唉,请殿下不要再取笑。” 原来六年前,刘长重父亲伤重阵亡,先帝得知将军后人里只剩下个十六岁的幼子,便下旨进京来见。这一方面,是为了抚恤重臣之后,另一方面,甘州指挥使是刘长重家中世袭职位,此地要塞,先帝也要慎重考虑如何安排。 等见了刘长重,先帝发现他年纪虽小,却很稳重,边防事务,竟然条分缕析,胸中有沟壑。先帝连连夸奖他将门虎子,有乃父之风,又感慨他家教严谨,英杰倍出。 最后,先帝说了句“良冶之子,必学为裘,良弓之子,必学为箕”,这是勉励刘长重子承父业之意。哪里知道,刘长重竟然听不懂。他也不敢瞎猜,也不知道如何回话,只好偷偷去问左右旁边拂尘太监。闹出来这么个大笑话,将先帝也惊住了。 九殿下笑道: “父皇起先感慨说,等你成长起来,可保西北防线五十年无忧矣,后来没办法改口说,文治武功,希望你不要只懂骑射,不懂文墨。” 刘长重窘迫不已,忙道:“我实在有愧。” 九殿下又道: “你的骑射,岂止是好,实在是惊人,我送你的那匹马呢?” 刘长重啊了一声。当年他面圣时,先帝身边确实站着一位年轻皇子。刘长重竟然一点也认不出来是如今眼前的九殿下。 先帝问过刘长重边防要务后,大为满意,连夸了好几句。身边陪着的年轻皇子却插嘴说,听说刘长重骑射极佳,想开开眼界。 刘长重推脱不过,只好表示,自己若要表演骑射,得骑一匹称心如意的好马。御马监牵了几匹马过来,刘长重都没看中。最后还是那位皇子殿下,牵了一匹黑马过来。 刘长重将这匹马细细一瞧,拍了拍马头,翻身上马,骑着马溜达了几圈,最后点点头说“成”。 至于那日刘长重在校场上出尽风头,莫说是九殿下当时看呆了,就是将来多少年都忘不了。原来那日,从禁卫军里挑了三个善马战的军官,陪刘长重过过手。这三个人都知道刘长重是老将军遗孤,商量着点到为止,千万不能弄伤了他。说话间,刘长重挑选的那匹黑马已经敞开四蹄,冲进了跑马场。 马是到了,只是马背上却空空荡荡,哪里有半个人影。 九殿下陪着先帝坐在高处瞭望台上,先帝看了,十分诧异,转脸去看旁边伺候的内侍,问了声“人呢”。九殿下眼尖,倒是先瞧见了。 那三位军官手上瞧着竟然跑了一匹空马进来,面面相觑,不由得放下手上拿着的武器,寻思着是不是三个大人打一个小孩,教小孩子害怕了。说时迟,那时快,两支冷箭凭空射进来。一支箭横穿过一人头盔上缨络,将头盔掀翻在地。一支箭竟然扎进一匹马屁股缝里,马吃痛又受惊,哪里打熬得住,双蹄一蹶,将马背上的主人掀翻在地。 第三个军官握着一把银枪,左右一瞧,眨眼间两位同僚竟然落败的落败,落马的落马。他还未回神,那把银枪却被人抓住了。原来刘长重换上一身黑衣,背了一把小弓,躲在马肚子下边进来,只靠一条腿勾住马脖子。刘长重哧溜一下,从马肚子下滑上马背,倒着骑马,两只手抓着银枪,也不挽缰。 这位军官仗着自己腰大膀圆,一个少年人,要空手夺他的白刃,怕是不能够。他使了劲,将枪往前一递,逼刘长重松手。哪知道刘长重的马骤然加速,大步流星,骐骥一跃,怕有十多步远。刘长重顺势将银枪松开,军官被马疾驰的惯性一带一送,失去了平衡,竟然跌下马来,滚了几滚才爬起来,十分狼狈。 莫说是九殿下,就连先帝也没见过这种架势。连号令官都滞住了,停了片刻才鸣号吹停。按说本朝文武科举并开,读书人也都讲究君子六艺,不仅饱读圣贤书,也鼓励练习骑射。武艺精湛的人中龙凤,没少见识过。 ——至于刘长重这种下作功夫,真只能骂一句“甚么玩意儿”。
第18章 第八回 打马吊兄弟相讥诮 赏花灯夫妻同嬉笑(下) 莫说是九殿下,就连先帝也没见过这种架势。连号令官都滞住了,停了片刻才鸣号吹停。按说本朝文武科举并开,读书人也都讲究君子六艺,不仅饱读圣贤书,也鼓励练习骑射。武艺精湛的人中龙凤,没少见识过。 ——至于刘长重这种下作功夫,真只能骂一句“甚么玩意儿”。 刘长重被带上去回先帝的话,便道。 ——圣上,他们三个大人打我一个小孩。我又不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不过是马中青驽、人中小兔,自然只能避其锋芒,出其不意,借力打力。 先帝故意问。 ——你这怕是胜之不武。 刘长重回道。 ——宋襄之仁,为天下嗤笑。胜之不武,烛之武舌战退百万秦师。能赢就不错了,还要甚么脸面。 骑射之后,这匹黑马便赏给了刘长重带走。 想到这里,刘长重忙作揖道。 “是在下年少无知,不知是九殿下爱马。” 九殿下笑道。 “那是大宛贡马,与你一样系出名门。那匹马怎么样了?” 刘长重答道。 “我给它取名叫包包,如今正值盛年,膘肥体壮,以后打算送给齐侯爷使唤。” 九殿下笑道: “原来如此,那倒挺好,锦年也喜欢骑马。” 这两人边走边聊,竟然聊得投机。眼见得兵马司营所相去不远了,九殿下便道: “不妨去兵马司营所喝一杯酒?你那把刀从宫中失盗的卷宗,我调出来了,给你看看。” 刘长重一听大喜过望。那把唐刀已经以当今圣上的名义赐给他与齐锦年,当年盗案不再追究,但这毕竟关乎刘长重族中名义。私藏贡物可不是小罪名,刘长重自然盼着能查个水落石出。他听说九殿下公务繁重,常常在兵马司营所过夜,自己的亲王府几天都回不了一趟。他开口想要拍几句九殿下马屁,称赞九殿下为京城治安,不辞辛劳。 哪知道刘长重还在斟酌词句,免得马屁拍到马腿上,突然听到九殿下喊了一声“小心”。接着,便瞧见九殿下从人缝中挤出去。 这时他跟着九殿下正走到拱月桥上。今夜是京城正月里最后一天不设宵禁,仿佛全城的人都出来,接踵摩肩,要最后再回味一场不夜城。 刘长重忙忙紧跟着九殿下,一手握住了刀柄。前面九殿下像是在追什么人,连喊了几声“站住”。九殿下对京城道路熟悉,追得飞快。刘长重差点跟丢了,直到两人追到巷口。左右一瞧,都是死路。往前望去,并没有人影。再往上看,夜色阴翳,无星无月,只有远处烟花明明灭灭。 刘长重忙问: “九殿下,怎么回事?” 九殿下道: “我瞧见有人像是拐子,偷偷抱走小孩子。你知道吗,最近京城里幼童失踪频发,几乎天天接到报案。” 刘长重道: “元宵节孩子们出来玩的多,所以走丢的多?” 九殿下摇摇头。 “以前没有这么猖獗,就是这最近个月。” 刘长重帮九殿下系好斗篷,又整理好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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