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队的程序员林北一脸悲愤:“都什么年代了,怎么会还有人在用老人机,里面所有东西都被删了,我们恢复到天亮,我女朋友生日都没去!” 杜晓天同情地看过去:“反正都成前女友了,不如先说说恢复出什么了吧?” 林北一愣:“我们目前能找到的只有通话记录,她生前和苗斌有过多次通话。” “嚯?”杜晓天一拍桌子,“该不会他和沈容之从纯洁的同事情发展升华出了恋爱关系,又被姐姐阻拦,然后——” 霍无归瞥了他一眼:“想象力很丰富,但他和沈容之绝对不是这种关系。” “谁说不可能了?小姐和鸭就不能有爱情故事吗!”杜晓天振振有词,一脸不服。 霍无归不置可否:“没有人说不能,但苗斌不可能。” “那我们从什么地方下手查!”杜晓天抓着头发一筹莫展。 虽然不知道霍队哪里来的自信,但霍无归敢这么说,必然有他的理由。 “康海医院请的人力资源专家查了吗?昨天郑平的太太赵月提起的那个专家是谁!”霍无归冷冷问道。 “我们联系了那家咨询公司,对方说派去的是一个叫杜昊的专家,但很奇怪的是,这个专家上个月已经辞职了,目前无法联系到,提供的所有身份证明也都是假的。”杜晓天悻悻道。 霍无归皱眉:“医院监控呢?康海附近只有三家招待所,他住在哪里?赵月不是昨天还接到了他电话吗!” “技术队继续做凶器模拟测试,出结果第一时间报告!杨俭赵襄抓住卢洋、卢琳、贾富仁这条线往下查,杜晓天蔡敏查沈容之、苗胜男、苗斌这条线路。” 霍无归裹着纱布的手撑着桌沿,扫视一圈:“杜晓天,刘彦昌,继续查康海医院和那个人力资源专家。” “散会。”说罢,他大步流星离开会议室。 几分钟后,北桥分局门口的煎饼摊上,简沉慢条斯理道:“阿姨,一个鸡蛋煎饼加香肠,嗯,算了,再来一个加里脊的,先给我一杯豆浆,谢谢。” 一台重型机车匆匆冲出北桥分局大门,阿姨被轰鸣声吓了一跳,刚递出去的豆浆险些洒了个底朝天。 “霍队?”简沉眼疾手快,一口凑上杯沿,救下了最后一口,明知故问,“您跑出来干什么?” 霍无归瞥了眼递到简沉面前的塑料袋,里面躺着两个杂粮煎饼。 他心下了然:“那你呢?一个人吃两个杂粮煎饼?” 他已经看明白了,简沉这人就是名副其实的豌豆公主,这不吃那不吃,这两块煎饼绝对不是他一个人的份。 果不其然,简沉凑进一步,小声道:“霍队是要去卢洋在海大的工作室对不对?” “我要去光缅寺给我的父母扫墓,你想多了。”霍无归面不改色。 简沉也不气恼,眼神朝王局办公室瞟了瞟,并不畏惧霍无归冷若冰霜的面色,仿佛自言自语道:“我今天看了篇论文,上面说,现在的考古技术也很高科技了,用便携红外光谱仪就能看出文物的年限。”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霍无归背后的黑色背包:“听说,我们局的技术队就有一台,我去见识一下。” “我说了,我是去光缅寺给我的父母扫墓。”霍无归又重复了一遍,长腿稳稳撑着地面,丝毫没有离开的打算。 简沉愣了愣,突然笑了:“对了霍队,我还听说,光机所有种可以做原位无损分析的便携式XRF仪器,你有听说过吗?我记得他们就在光缅寺附近?” 霍无归抱臂看着简沉,难得露出一个微笑,故意道:“那真是谢谢简法医给我科普了,以前不知道,但现在我知道了。” 简沉一愣,面上露出一丝尴尬和怀疑。 霍无归绝对是要背着王局去调查卢洋,以这人的性格,如果不想带上自己,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走,就算被发现了也肯定会一走了之。 他这么大张旗鼓,难道真的不是为了带上自己? “霍队,我会开锁,还会翻窗,很好用的。”简沉追加筹码,用最老实巴交的语气,说出了非常不老实巴交的话。 霍无归眯起眼睛打量简沉,像是在思考什么:“会把风吗?被人发现知道怎么封口吗?别人大喊你知道怎么让他闭嘴吗?” 简沉小心翼翼地皱眉,开始深思霍无归真的是那个公大首席、所有老师交口称赞的学院派精英,八风不动、严谨慎独的圣人君子吗? 犹豫再三,他小声道:“会……一点吧?” 坦白说,指控卢洋伪造保护文物,确实是一项严重的罪名。 如果最后证实这个荒诞至极的猜想是错误的话,他不希望只有霍无归一个人背锅。 “一点也不能会!你还有没有一点点身为警察的意识了!”霍无归扫了他一眼,“这里是海沧市北桥分局,不是你爸的农场!” 简沉一愣,突然觉得十分委屈。 这是诱供!钓鱼! 他默默从塑料袋里掏出香肠煎饼啃了一口,回身踱步朝所里走了两步,拦住刚要出门买晚餐的杨俭道:“小杨警官,我请你吃煎饼——” 一只手横空抢走煎饼,霍无归对着满脸敢怒不敢言的简沉道:“还不赶紧上车!”
第17章 胜负 简沉赢了,但是输了。 宁纬路纺织三厂家属院外,一辆杜卡迪V4突兀地出现在破败的大院门口。 二十二年前,纺织三厂曾容纳了上万人,盛极一时。 厂区连着家属院,孩子们在附属医院出生,在附属学校读书,工人们在厂区的电影院里约会,又在厂区的医院里生儿育女。 还没有成为教授的卢洋在这里和妻子严桂芹结婚,卢琳也在这里出生。 命运的丧钟在一个女人身上敲响,也响彻偌大的家属院,严桂琴死于羊水栓塞的同年,纺织三厂落下了帷幕。 “下来吧,到了。”霍无归熄了火,价值不菲的机车随手停在一片荒草地里,“再磨蹭天就黑了。” 当年堪比一座小型城镇的家属院,如今四处弥漫着腐败的气息,简沉从车上跳下来,半掩着鼻子道:“这是哪?” “纺织厂家属院,卢洋和严桂芹的婚房在这里。”霍无归言简意赅。 海沧常年湿热多雨,家属院外放置的杂物早已腐朽不堪,连露天的楼梯栏杆也锈蚀殆尽。 简沉掩着鼻子瓮声瓮气:“为什么不去他家或者他工作室?” 霍无归踢开一只挡路的破木箱,十分嫌弃地侧身避开漫天飞舞的粉尘:“你是不是昨天被人掐脖子掐傻了,他的工作室和家都在海大校园里,敢明目张胆搞造价?” “咳——”简沉屏住呼吸穿过走廊,跟着霍无归进了楼栋。 周遭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简沉尚未来得及适应黑暗就一个趔趄踩了个空。 “你这眼睛到底是怎么考进北桥的,你爸找人了?”霍无归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反手捞起简沉,头也不回道。 他手上还裹着纱布,微微有些粗糙,但哪怕是隔着一层纱布也依旧滚烫。 “我把视力表背了下来。”简沉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坦白。 霍无归好像没有把手放开的打算,骨节分明的手掌握住被衣袖包裹的小臂,带着人穿过昏暗的楼道:“明年体测开始换动态视力表。” “……”简沉自知理亏地沉默了,低着头任由霍无归拉自己上楼。 卢洋家的楼层并不高,就在二楼206室,周围几户统统大门紧闭,只有206的大门上留着几个新鲜手印。 霍无归一脸嫌弃地看着满是灰尘、污垢的门把手,回头看了简沉一眼:“愣着干嘛,开门。” 两人大眼瞪小眼几秒,简沉揣着手,若无其事道:“不会,来之前霍队警告过我,这种事不能会。” 偌大的家属区只有他和霍无归两个人。 霍无归立刻察觉到,骨子里那个总能把人气得牙痒的简沉又冒出来了。 “麻烦你。”霍无归咬着牙,冷冰冰道,“谢谢。” 下一秒—— “咔哒。” 明明简沉只是面无表情地随手开了下门,但霍无归发誓,他从简沉后脑勺翘起的一根毛里读出了“旗开得胜”四个字。 出乎意料地,屋内虽然满是灰尘,却并没有想象中的腐朽气味,像是时常有人来通风一样。 霍无归掏出两双鞋套、手套,扔给简沉:“卢洋说为了送卢琳去留学,来老房子找过她的出生证明。” 简沉小心地弯腰,给自己套上鞋套,一只手刚打算扶上门框,就碰到了一片温暖坚实的皮肤。 霍无归将紧实的小臂递过去,借给简沉扶着,皱眉道:“别乱碰,也不嫌脏。” “很脏吗?”简沉挑眉,意味深长地抬眼,“霍队养尊处优太久了吧?” 霍无归眼皮一跳,望着嵌入每一条地板缝的灰尘、陈年水渍蔓延的墙纸,不动声色地试探:“怎么,你以前也去过这样的地方?” 比如孩子成群、怎么也打扫不干净的孤儿院。 “农场可比这种地方脏多了。”简沉平静道,“别说灰尘了,踩一脚随机喜提狗屎运、牛屎运、羊屎运。” 霍无归面色一僵,隐藏起几不可查的失落,手电光线落在了空荡荡的客厅里,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一块靠墙的地板。 “被恶心到了?”简沉戴好手套,一抬头发现霍无归不说话了。 他站在微弱光线里,剑眉微皱,挺拔的鼻梁迎着光,看起来在思考什么。 几秒后,霍无归道:“你身上有卡片吗?” “怎么了?”简沉愣了愣,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递过去。 霍无归一抬手,简沉还来不及阻止,就看着他用自己的卡从地板缝里翘出了什么,走了过来。 “这是什么?”简沉不解。 霍无归的手电照着那块泥,仔细观察了一会,笃定道:“卢洋说谎了,他最后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卢琳已经死了。” 简沉:“这块泥巴怎么了?” “两周前,宁纬路办过一场色彩公益跑。”霍无归说着瞥了一眼简沉,发现这人正一脸认真地听着,于是颇为受用道,“那次比赛是北桥分局去维护的现场秩序。” 霍无归用银行卡在地板上刮了一下,将那块污泥摊开—— 手电照射下,那团黑泥逐渐变薄,漆黑中隐隐带着彩色颗粒。 “那次回去我们不少人都踩了一脚颜料,各种颜色跟泥混在一起后就会变成这样。”霍无归给黑泥拍照取证,淡淡道,“有人在两周内来过这里,虽然擦掉了脚印,但没想到这里地板年久失修,缝隙里残留了漏网之鱼。” 他还在说着,简沉突然抬脚,走向刚刚霍无归刮下污泥的地方。 “怎么了……”霍无归抬头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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