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嘎吱”一声,关上了,刚刚焦灼的气氛像是从未存在过,简沉半侧过身,似笑非笑道:“我倒是第一次见你对手下人的样子,和我记忆里的人完全不同。” 邵烨就站在门口,脸上的表情有些隐约,看不出任何起伏,也没有任何动作。 几秒后,他嘴角慢慢曲起,堆起一个得体的微笑:“小沉你知道的,你在我这里,永远是特殊的,只不过——” 简沉脸上毫无反应,始终悬着的心却从未放下过,抬了抬眼皮,看向邵烨镇定道:“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很担心你手上的伤。”邵烨依旧是笑着的,却靠着桌坐下,整个人朝后倾去,露出玩味的神态,“你今天,是不是该换药了?” 简沉的神经瞬间紧绷起来。 - “你确定这么做可以屏蔽整个港口的信号?”蒙镇口岸边,林海森狐疑地瞥了眼霍无归,再次确认了一遍,“这就是你的办法?” 霍无归半蹲在一台设备前,头也不抬地摆弄着什么:“你船上原本就有这台信号屏蔽装置,但我想这玩意应该只针对我和那些猪仔,你和你的心腹应该另有通讯方式吧。” 林海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看向甲板上的猪仔们,微微一笑:“那是当然,怎么,你要让我也和外界失去联系吗?” 霍无归大脑迅速运转,说出口的话却带了点不屑:“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介意现在立刻停下,等上了码头,万一有猪仔反水,我还能玩出无间道回警局当我的队长,毕竟他们还天真地以为我是来卧底的,就是不知道您有没有命离开蒙镇了。” “你什么意思?”林海森猛地侧过头看着霍无归,警觉道,“你和警队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 霍无归无所谓地放下屏蔽装置,一手摸出打火机,一手拢着风,深吸一口气后朝着林海森长长呼出:“对我们生意人来说,这世上当然是敌人越少越好,就像你和我,也像我和警队,没什么永远的敌人,也没什么永远的朋友,您毕竟年事已高,谁知道还像不像当年那样行事狠辣。” “您若成事,我自然也乘东风之便,扶摇直上。”霍无归修长手指轻掸烟头,落了一地烟灰,浓郁的眉压低,笑道,“您成不了,我回警队领我的一等功,倒也不失为一条后路。” 林海森意外地深深注视着霍无归。 若霍无归此刻摸着心口对天发誓、表忠心,他反倒是有些怀疑这样聪明一个人是否会全盘信任自己。 但霍无归这样将底牌和盘托出,他反倒觉得事情简单明了起来:“我在南方混的时候,听那些南方佬说过一句话,食得咸鱼抵得渴,我既然敢让你上船,自然是做好了准备,你也不用想着出了事有办法撇开我跑得干干净净。” “你说你有办法放大屏蔽装置的功效,那我用人不疑。”他说着俯身拍了拍霍无归的肩,“我那些手下的信号,如果不得不一起屏蔽我也不会阻拦,但你必须保证,我有办法和外界沟通。” 霍无归对林海森的要求早有准备,顺着接下话头道:“这你大可以放心,简单直白来说,移动通信的工作原理是在一定的频率范围内,用无线电波联系无线设备和基站,这样数据和声音就可以通过一定的波特率和调制方式完成传输。” 还好在局里的时候,万事亲力亲为,霍无归暗中庆幸了一下,当初没有在听技侦废话的时候打断他们,此刻有样学样地装起来:“所以,信号屏蔽器的基本原理就是使用信号发生器扫描信号,再让其经过倒相器,由振荡器调制到移动通讯的工作频段,最后,功率放大器会放大信号,放大后的扫频信号就会用无线电波的形式向空中发射。” 这段话说得云里雾里,哪怕连霍无归本人都不确定自己说得到底正不正确,但正确与否对霍无归而言本来也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不过是能否震慑住林海森。 所幸林海森本就年事已高,对这类科技产品一窍不通。 现在听着霍无归这通解释基本是云里雾里,但碍于身份,决不能露出半点破绽,不得不耐着性子假装正在认真听霍无归分析、权衡利弊的样子。 霍无归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继续友情支教:“我们发出的扫频信号会在手机接收到的报文信号中形成乱码,屏蔽装置开启后就会不断从低端频率向高端频率进行扫描,功率越大,离基站越近,场强越强,效果越好,我现在所做的就是让干扰器的功率增加,扩大工作范围。” “你的卫星电话并不依赖基站进行通讯,因此屏蔽装置的干扰也无法对其产生作用,你所以大可以放心。”霍无归下了最后结论,“只是——” 这句话林海森听懂了,心里也终于定了下来,语调里不易察觉的紧绷彻底消失,随口问道:“只是什么?” “我刚刚也说了,离基站越远,效果越好,因此需要一个人在上岸的第一时间带着装置前往港口的基站,而那里,也是港口警卫室所在的地方。” 霍无归说罢,没有多说一个字,等待着林海森开口。 刚刚说那么长一段话,不光是为了让林海森信服,更是在利用海量的信息冲击林海森的大脑—— 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来说,要保持专注应对如此长段落的信息,需要耗费大量的精神,而在听完最后一句话,确认自己的卫星电话不会失灵后,安下心来的瞬间,整个大脑又瞬间放松。 哪怕是林海森这样精明的人,此刻也必然会有片刻的松懈。 果不其然,哪怕霍无归半个字都没说,林海森也自作聪明地发问起来:“我手下的人,没有哪个不是通缉犯,除了你,没人能有机会靠近基站,我怎么知道你去了会不会做些小动作?” “你要是不放心,大可以亲自跟去监视我,毕竟——”霍无归抬起头,打量了一眼林海森满脸的沟壑褶皱,微笑道,“你离开海沧三十年,回来后也未曾露过面,现在能认识你的人,还能有几个呢?” 作者有话说: 我明天速速一个写,争取让二位能见上面。 说明一下,信号屏蔽部分的原理是霍队为了诱敌胡诌的,是错误的。
第117章 处置 泯灭人性后穿上人类的皮囊。 十五分钟后, 蒙镇港口。 夜幕笼罩着港口,蒙镇的体量并不大,城市灯光稀少, 钢铁集装箱林立的港口在昏暗光线下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放眼望去,四处都是逼仄冷硬的集装箱, 通道极为狭窄, 整个港口压迫感十足。 几艘停放在港口边的小渔船黑灯瞎火,看起来极不起眼, 船上, 杜晓天双眼直直盯着前方, 目光穿过不透光的单向玻璃, 握着对讲机, 压低嗓音道:“鱼已入港, 开始行动。” 他身后,管弘深和王胜利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看向同一个方向。 巨轮正随着波浪缓缓进港,早已经安排好的引水员正在港口的小艇上等待—— 在海上,每一个港口, 都有自己独特的水文情况, 不同港口的宽度、深度、海风、洋流都有着自己的特性, 船舶入港的时候, 本船的船长往往不熟悉情况, 很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事故。 因此,远洋船往往需要一个本地的引水员,通常都是由船东在需要停靠的港口提前雇佣。 而湄沧江虽然不是海洋, 却因为独特而复杂的水文情况, 导致了船舶入港时一着不慎就会遭遇同样的困境。 对于手续齐全的船只来说, 引水员都是本地港口强制配备的,但对于林海森这艘充满问题的轮船,唯一的办法就只有从当地的走私黑市里暗中聘用私人引水员了。 也正因此,才给警队的工作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现在,金唇窃听器不知为何始终没有半点信号反馈,不论是霍无归还是简沉都生死不明。 唯一得到的消息也只有几日前霍无归用船上的红酒瓶暗中传出的“今晚八点,船只停靠蒙镇”。 他们必须在船只彻底进港前掌握船上的一切动向。 “准备好了吗?”杜晓天眼睛都不敢眨一下,死死盯着港口,向引水员问道。 小艇上,从蒙镇当地调来的水警谭虎早已乔装打扮好,压低了安全帽的帽檐,低声确认:“放心,我已经在这港口呆了三十多年了,不会出任何纰漏。” 作为一名引水员,除了要熟悉本地港口的情况,更要冒着巨大的风险从颠簸的小艇上,爬上更颠簸的巨轮外壁,从悬挂的软梯爬上甲板。 这本身就具有极高的风险,更何况,要上的船还是这样的龙潭虎穴。 两艘船逐渐靠近,十几米高的巨轮甲板上放下一条软梯。 虽然在这样波涛汹涌的江面上,顶着江风攀爬软梯实非易事,但水面颠簸,一旦钢质悬梯砸到引水员的头部,引发的危险更是不堪设想。 “上来!快,别发出任何动静!”船上,林海森的马仔朝着小艇上的谭虎招呼了一嗓子,挥了挥手后迅速缩回了脑袋。 小艇上,谭虎带上双白色劳保手套,飞身跃起,在两艘船的摇晃下紧抓住软梯,三下五除二攀援而上。 “上了!上去了!”小渔船上,几个压抑但难掩喜悦的声音响起。 兴奋的不止渔船上的警员们,巨轮上,马仔同样朝着林海森跑去:“老板!引水员上船了,可以开始准备靠岸了!” 今晚停靠蒙镇,将是他们在越过国境线前的最后一次靠岸。 卸下超重的货物之后,这艘巨轮就要带着财富和野心,去往新的天地。 “大惊小怪什么,霍老板,跟我走一趟吧?”林海森闻言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反而不耐烦地皱了皱眉,似乎是嫌弃马仔一惊一乍给自己丢了面子,说罢迈着气定神闲的步子朝谭虎走去。 看见马仔正在准备将谭虎爬上来的软梯收起来,林海森突然出言:“等等,别收,我跟霍老板走一趟。” 闻声,周围簇拥着的几个马仔顿时大惊失色,几个人左顾右盼,面面相觑,都没敢吭声。 几秒后,郭廷从不远处走了过来,马仔才算看见了主心骨,纷纷到:“廷哥!老板说他要亲自跟霍老板下去……” 郭廷犹豫了一下,看向林海森,闷声问道:“老板,怎么突然要亲自下船?” “你就是玛赛耶介绍过来的引水员吗?”林海森没有回答郭廷,反而将眼神瞟向刚上船的谭虎,绷着脸问。 谭虎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什么玛赛耶,是镇东的杜丹敏找我的,你们到底要不要引水,不要我就下去了,别浪费老子时间,要就赶紧给老子把尾款付了。” 虽然是水警,名字也是个汉族名,但谭虎是蒙镇本地实打实的拉祜族汉子,因为常年在码头行走,面孔晒得黢黑,一口少民口音,口中的两个名字也都是附近远近闻名的黑市掮客,听起来都极像是那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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