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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自己会记不起他的样子？ 约纳斯不由得开始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其他随询教员也纷纷站起身来，约纳斯来不及深究这个问题的答案，只是垂下眼，将目光从莱纳多身上收回。 他按在椅背上的手指收了收，旋即又很快松开，抬脚朝问询室门口走去。 门外是两位太平洋海底基地的工作人员，所有参与问询的教员都从问询室中走出后，他们走进房间，将莱纳多带回了房间，对他进行严密看管。 约纳斯当然明白莱纳多对PU003号潜艇两位驾驶员的怀疑是面对异常情况时再正常不过的反应。 克洛蒂尔那边的问询报告已经交到了他的手中，她和莱纳多所驾驶的PU017号潜艇中的黑匣子也已经解密完成。 约纳斯坐在会议室长桌的尽头，按下航行记录播放键。 进度条被拉到克洛蒂尔向总台播报发现不明物体的时间。 由于在海中一定深度处，整个视频的画面显得有些灰暗不明，只能在潜艇缓缓靠近时看出探照灯下那一团灰白色的物体。 不用在场的所有研究员再去研究那到底是什么，克洛蒂尔便已经传递了后退的消息，再后来就是莱纳多突然提出让所有潜艇快速后退，并越过主驾驶员直接操作潜艇飞速后退。 黑匣子拍摄的潜艇内外画面的都在那一刻产生了剧烈的摇晃。
第34章 问询（二） 随后，视频内响起了莱纳多和克洛蒂尔奋力呼叫PU003号潜艇的声音，但一切都无动于衷，PU003号在画面中直直向漩涡流冲去，没有带起任何反抗的水花。 约纳斯面上表情没变，只是又操控着鼠标点开其他潜艇的黑匣子文件。 结果无一例外，所有拍摄的视频内，PU003号内部都没有做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回应。 所有视频播放完毕，虚拟屏幕自动回到首页。 约纳斯松开鼠标，环视了一圈在座的所有研究员，他们都是来自全球各个培训基地中最精英的教员。 “相信各位心中应该都有了答案。”他抬手，食指叩进折叠平板细小的缝隙中，咔哒一声，折叠平板被他打开，“诸位，”这位RHC计划执行安理会副会长，整个太平洋海底基地此刻职位最高的研究员在折叠平板的虚拟屏幕上按了几下，朝他们摊开手掌，“投票吧。” 在座所有人的工作邮箱中同时弹出了约纳斯刚才发出的投票表决表，上面的内容无比简单，只有两个问题： 一、您认为PU017号潜艇中的两位驾驶员是否有操作失误的罪责？ 二、您是否相信此次巨型漩涡流的成因是由于磁石导致？ 这是两个棘手的问题。 虽然这里除了约纳斯以外，所有人都没有见识过真正因为磁石而导致的漩涡流究竟是怎样一副状况，但无一例外，能让鲸爆这种根本不会产生在海底的情况真切地在人们眼前发生，这已经意味着此次事件远远不是先前人们所遇到的那样。 一旦他们肯定此次漩涡流的成因大概率是由于磁石导致，那么便意味着这次下潜作业的危险程度足以达到RHC计划所规定的最高级别，在这类危险级别程度中，不论潜艇驾驶员做出多么匪夷所思的决定，更不会管他们的决定会对潜艇以及各种设备造成怎样的损伤，只要能尽量保证所有下潜人员的生命安全，那么便可以被判定为无罪。 莱纳多和克洛蒂尔的罪名其实从一开始便不是被定死的，所有从此次下潜任务中归来的研究员都在调查中确定他们此次遭遇了巨型漩涡流，当时的情况可谓是千钧一发，如果莱纳多没有发出快速后退的指令，那么参与此次任务的所有人都将因公殉职。 只不过约纳斯和他从爱琴海基地带来的研究员在此次活动中的风头过盛，再加上下达此次行动任务的时候，伊莎贝拉·怀特夫人明里暗里的态度都已经表达了对约纳斯的猜忌与忌惮，这才让各位在官场中沉浮了十多年的泥鳅们蠢蠢欲动。 但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莱纳多，即使人言再过可谓，在如今有着严密规则和法条的世界中也无法对约纳斯的地位产生任何撼动。 和上一次在爱琴海基地中接受调查几乎一模一样的流程与结果，莱纳多坐在书桌前，垂眸看着手中那只透明药盒。 指腹磨过药盒下并不明显的凹凸，即使无法感觉出来，也无法看见那串数字，莱纳多也已经知道——这是他以莱纳多·迪·伦佐的身份生活的第一百八十六天。 又一枚磁石在太平洋海底出现，他对自己能否顺利完成任务又产生了一项不确定的岔路。 黑夜降临，原本便不甚光明的海底基地内外都亮起了灯光。 莱纳多没有开灯。 他将那盒药尽数吞下，转过椅背面向巨大的玻璃落地窗。 海水折射着整个基地外打出的灯光，映进漆黑的房间。 寂静的房间内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 莱纳多没有转过去，却在黑暗中弯起了嘴角。 那束光从门口照进来，透进一个人影。约纳斯没有像上次在爱琴海基地一样，而是抬手打开了房间内的灯。 “问询结果出来了？”莱纳多转了椅子，却没有站起来，只是就这样看着站在门口的约纳斯。 “嗯。”约纳斯没有往前走，只是反手关上了房门，低头看向莱纳多。 他看得很认真，认真到莱纳多几乎都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脸上，然后逐渐聚焦于眉毛，缓缓向下移到眼睛，又向下看向鼻梁，最后是嘴唇与下巴。就当莱纳多以为有将要收回目光的时候，对方又打了个回马枪，趁着他看向自己的时候直直地对上了那双绿宝石一般的眼睛。 约纳斯的眉骨很高，眼窝较之普通的白种人来说要更加深陷一些，盯着那双深褐色的眼睛看久了，难免会给人一种被深吸进去的错觉。莱纳多没能抵挡住那样深邃的漩涡，他喉结轻轻滚了滚，有些不自然地偏头移开了视线。 “你早就知道那是因为磁石产生的漩涡流？”约纳斯看着面前人头顶的发旋。莱纳多的头发带着些微卷，头顶的发旋也因此显得有些可爱。 “不知道。”莱纳多摇了摇头，“其实我真正确定那是漩涡流，是因为固定在潜艇外部的探照灯在极其缓慢的移动速度下发生了晃动。” 探照灯在潜艇运行期间发生晃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可莱纳多却能在那样的情况下从那么一个极其微弱的晃动鉴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逼近，可以称之为敏锐。 约纳斯向后靠在门板上：“你觉得PU003是为了拿到磁石所以才冲进漩涡流的？” 这次莱纳多没有给出回答，而是重新抬起头来看向约纳斯：“你是怎么认为的？” 自从上一次约纳斯和木下礼依驾驶潜艇成功闯入漩涡流取出磁石之后，他对此次行动所写的报告已经在RHC计划执行安理会的官方内部网站上公开，任何参与RHC计划的研究员都能看见那篇文章。 所以PU003号内部的驾驶员很有可能想要通过对上次进入漩涡流中心的方法进行模仿从而成功进入其中取得磁石。 这样巨型且在出发前根本没有监测到的漩涡流，世间已知的成因只可能有一个，因为巨大磁极性物质的影响。 只可惜此次漩涡流与上次漩涡流的规模有着天壤之别。 太平洋的海洋面积相较于一整个地中海，其中的差距不言而喻，而此次的漩涡流却明显比约纳斯上次进入的要更加可怖，其中的风险自然也是成倍增加的。 使用和约纳斯那份报告中同样的方式进入这里的漩涡流，只能获得一种结果——死亡。 至于那两位研究员为什么要冒险进入漩涡流，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一举获得磁石从而邀功，还是为了独占磁石，一切都已经随着PU003号的消失湮灭于太平洋底。
第35章 童年回忆 “这次打捞磁石任务，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参与。” “啊……”莱纳多抬起手蹭了蹭下巴，“这次你不会还要开什么条件吧？” 约纳斯轻轻哼了一声，抬脚走到转椅边：“没有条件，整个基地能和我一起下潜的最佳人选只有你。” “那这么说这次轮到我能提条件了？”莱纳多没忍住贫了一嘴。 约纳斯后退几步靠坐在一边的矮柜上，微微歪了头去看莱纳多，房间内陷入沉默。 就在莱纳多以为自己那句玩笑话不会得到结果的时候，却听到了约纳斯轻飘飘的声音：“好啊，你先提一个，我看看可行度高不高再做定夺。” “没有。”莱纳多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提什么条件。虽然换做他人这样和他说的话他有极大的可能会狠敲对方一笔，但约纳斯的话音刚落，他就好似条件反射一般回答出口，甚至又带着些确定的语气重复了一遍，“没有。” 没想到对方会这么快放弃这个绝佳的机会，约纳斯显得有些惊讶，旋即好像想到了什么一样微微弯了弯嘴角：“和十三年前比起来，你似乎没那么会继续一个有很大发展空间的话题了。” 莱纳多原本微微弯曲放松的脊背在他的话音间微不可见地僵了几分，却又极快地重新调整了状态，仰头看向约纳斯的时候，明亮的灯光自上而下打在他的脸上。 本就略显苍白的皮肤在冷色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更加白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时间频繁服药的缘故从而产生了些许耐药性，他的一些特征已经无法被药效所掩盖。约纳斯能在这样清晰明亮的灯光下看见他掩藏在和发色相同的深褐色睫毛中泛出些许淡金色。 他的睫毛很长，灯光从头顶打下来的时候能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但又因为微仰着脑袋的动作，能让约纳斯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睛。 不知为何，明明现如今眼前的这张脸和十三年前他亲眼见到，以及后来被展示在通缉画面上的那张脸大相径庭，但是约纳斯还是觉得自己能从那双一模一样的眼睛里看出卡萨帕·迪·埃斯波西托的样貌。 他没有说话，但莱纳多却很快开了口：“十三年前我只有十九岁，还在当时M区原佛罗伦萨大学学习。”约纳斯看见对方笑了一下，“阿德勒教员，我们怎么可能见过？” 约纳斯点了点头，他早已过了知道真相之后就迫不及待想要揭开那层面纱之后的年纪，只是收回腿站直了身子：“明天上午十点，会议室见。” 房门被“咔哒”一声关上，莱纳多看着灰白色的门板愣了神，足足过了半分钟的时间，他才堪堪收回目光，看向并没有拉上遮光帘的落地窗。 他知道约纳斯总有一天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包括当时配置基因改造药剂的时候也是他主动要求不要改变自己眼睛的颜色，就是因为他潜意识里多多少少还是希望约纳斯能通过这样的细节发现其中的猫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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