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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皱了皱眉，感到自己的口鼻内涌出一股强烈的咸腥味。 但她不能放手。 器材被丢在了中心眼处的泥沙上，刚才千钧一发之际，没有隔离箱，她别无选择，只能拉开防护服拉链，将磁石牢牢抱在怀里。 而此刻，不论她有多痛，多难熬，都不能将磁石取出，否则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潜艇会再次陷入待机失灵状态，她和约纳斯都会成为海底的亡魂。 木下礼依咽下齿间的鲜血。 原来中心处没有说错，磁石并不是仅仅带有极强的磁极性而已。 二十分钟后，潜艇成功被机械臂捕捉。 舱门打开，约纳斯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当他松开握着操作杆的手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木下礼依时，却发现对方垂着头，鲜血糊满了透明的防护服面罩。 潜艇与航母连接，舱门打开，一众研究员还没来得及迎接二人平安归来，便见约纳斯抱着木下礼依从潜艇内冲出来：“快拿隔离箱！快去叫医生！快！” 磁石静静躺在隔离箱内，表面依旧带着海底的泥沙和部分重金属物质。 约纳斯身上的防护服已经脱下，沾满汗渍的黑色作训服还没来得及换下。原本梳得规整，用发胶固定的头发散落，再也不复之前那般模样，就这样颓废地靠座在基地实验室的门口。 木下礼依用她的生命换了约纳斯和整个基地所有研究员的性命。 “主教员，木下研究员遭遇了强烈辐射，她的DNA已经断裂了。”医生站在实验室内，防护服上沾满鲜血，拿着电话透过那面单向玻璃看着垂首坐在外面的约纳斯，“我们已经尽力了，但也只能帮助木下研究员延长一天的寿命而已。” 约纳斯拿着电话，垂首不语，直到最后才轻轻地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道了。 “还有，”单面玻璃后，医生不用掩盖眼中的疑惑不解，“木下研究员说，她想见伦佐研究员一面。” 约纳斯抬头，看向身侧站立着的莱纳多，将手中的电话递给他。 莱纳多接过电话：“喂。” “木下研究员说她有些话想要对你说。”医生轻轻叹气，“你愿意进来见她一面吗？” 实验室的隔离房，莱纳多穿着厚重的隔离服踏了进去。 木下礼依躺在床上，鲜血不再从她的眼耳口鼻中流出，一切看起来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 莱纳多走到床边，他知道她现在正在经历怎样的痛苦，但不是每个人都那样幸运的，她无法经受那样强烈的辐射，无论怎样救治都无法挽回了。 布满针眼的手无力地抬起，莱纳多怔愣了片刻，伸手握住了那只手，声音透过防护服前的话筒传出：“阿德勒主教员已经关闭了这里的监控。” 木下礼依笑了笑，她知道自己的生命应该结束了：“我……” 她的嘴唇动了动。微弱的声音透过收声设备传入防护服内部。 莱纳多听到她说：“我不只是……核武器控制研究所的研究员。” “我知道。”莱纳多点头。 木下礼依的嗓音沙哑无比，仿佛带着无数孔洞一般，那是因为她的声带已经被灼穿。 她笑了笑：“我是……中心处秘密培养的……研究……员。”她奋力抬起头，睁大眼睛去看透明防护罩后莱纳多那双碧绿的眼睛，“我知道……你……是，是谁。” 莱纳多的手被对方用两手紧紧握住：“阻……止……” 她用尽全力吐出那四个字：“一定……成……功……” 病床上的人脸色苍白，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能脱力地倒回被褥间。 莱纳多看着她那双含着泪的眼睛，他知道她想说什么 ——一定要成功阻止他们。 实验室门打开，莱纳多已经换下了防护服。 约纳斯抬头看他的时候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她说了什么？” “她说，”莱纳多的嗓音低沉，带着些沙哑，“请将我的遗体带回C区，让我的灵魂回归故里。” 作者有话说: 想了很久还是想在这里说一下： 木下礼依这个角色确实是日本人，但是我还是希望大家不要因为最近的事件就对所有岛国的民众都一味反感。 我之所以决定给木下礼依安排这样的结局是因为我还是认为全人类应该属于同一个命运体，不能因为少数人做出的决定而将这一映像投射在所有人身上。 而且这本文的背景设定是末日人类生存危机关头，我相信在这个时候只要是地球公民，应该都会选择奋不顾身挽救地球，而不是在这个时候还在考虑对立问题。
第19章 AS031 木下礼依最终没有熬过基因链断裂的痛苦。安乐死的药剂注入静脉，她在平静之中缓缓闭上了眼睛。 对磁石的成分分析也因为其本身存在的强辐射性与磁极性而无法采用常用仪器来进行扫描，所有的断层测绘也只能由人工从对于木下礼依遗体上的辐射散发而绘制。 由于事发重大，木下礼依可以说是RHC计划实行十二年来第一位在执行任务过程中身亡的研究员，约纳斯必须就此次事件向上级提交一份详细的报告。而在上级对报告做出回复之前，木下礼依永远都无法如同她的遗愿那般被送回C区，她只能被封存在爱琴海基地的冷冻室内，不知归期。 “那次真的是我跟着阿德勒主教员学习工作那么久之后第一次看见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阿基里斯从研究员手中接过磁石断层截面测绘图，转身贴在身后的墙面上，“不过看样子阿德勒主教员现在应该已经调整好心情了吧。” 那天约纳斯并没有在木下礼依的病房前坐太久，只不过二十分钟都不到的时间他便起身回了办公室。再次出现在基地各研究员面前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套崭新的作训服，头发依旧被一丝不苟地梳起，宣布着最后一次考核的进行时间，和往常没有任何的区别。 一切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大家重新为考核的事情忙碌，好像对于这座偌大的基地来说，少了一名学员并不会引起什么不同。唯一的不同就是自习的时候教室内永远多了一张空桌子；预约模拟驾驶室的时候少了一位竞争对手；寝室楼七楼的房间有一间再也没有人进去过…… 莱纳多经常一个人坐在自习室内发呆。 五个月来每个周期的考核中他的成绩都在不断往上爬，如今不算还需要再次进行的潜艇操作考核，他的综合成绩已经排在第一名的位置。 他至今还记得冷冻室内木下礼依的样子，小小的女研究员躺在洁白的单被之间，即使已经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但那些原本覆盖在四肢上的皮肉还是因为辐射导致的基因链断裂而不断溶解，直至深可见骨。 几乎人人都认为只要上级对约纳斯交上去的那份报告做出回应，那么木下礼依就能如愿回到C区，永远安睡在她的故乡。 但莱纳多知道那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愿望。 自从十一年前原本提出RHC计划的埃尔温·穆勒突然提出因身体原因辞职后，整个RHC计划便落入了A区原联邦总署长伊莎贝拉·怀特的手中。当时所有人只当是由于怀特夫人的性别原因，人类从几千年前开始便不信任女性能担任高级职位以做到真正的运筹帷幄，所以才会在埃尔温选择辞职后借口将伊莎贝拉调离总署长的位置。 但人们都忘了人性中的贪婪与猜忌。即使是地球已经时刻游走在钢丝线的边缘，即使原本的联合国与国界线分布已经被取消，取而代之的联邦大会内部依旧难逃权力的制衡与恶臭的个人利益。 没有哪个人会愿意在一夜之间从总署长的位置降到那个看似为拯救全人类文明实则并无任何实权的RHC计划执行安理会会长的座位上。 怀特夫人之所以能在本就血雨腥风的A区中杀出一条血路，其根本在于她强硬的手段。但这样杀伐果断又足智多谋的一个人，却在RHC计划执行安理会会长的位置上一坐便是十一年，期间从未出过任何变数，这根本就说不通。 但整个联邦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基地研究员大多也只是高知普通民众而已。在他们眼中，只要整个世界和平安定，便不会再去多想些什么。而对于约纳斯这类中层官员来说，有人看不破，有人看破不能说破。只要你还想在整个联邦大会中据有一席之地，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选择做一个哑巴。 如今磁石在十三年后重新现身，木下礼依因为磁石而死，这对那位运筹帷幄的怀特夫人来说似乎是个削弱约纳斯这位副会长的最佳机会。 莱纳多挑起一卷意大利面送进口中。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位怀特夫人应该会在不日之内不辞辛劳地从A区飞过来，而且大概率会带走磁石与木下礼依的尸体。她会打着RHC计划执行安理会的旗号声称要以最高的礼遇送木下礼依回家，但实际上被送回C区的只可能是一堆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尘土。真正的木下礼依只会被封存在联邦大会大厦的秘密实验室内，在死后依旧遭受着非人道的实验。 这一切都和莱纳多想的几乎没有任何出入。 怀特夫人赶在最后一天考核结束后抵达了爱琴海基地。 整个基地拿出了最高礼遇来接待她。 莱纳多站在人群中，看着那洁白的圆盘形飞行器喷着热气缓缓降落在基地大门口，如同五个月前他们第一次来到爱琴海基地一样。 大门打开，伊莎贝拉一身浅灰色套装踩着恨天高走了进来。 她身后没有多少随从，除去一位秘书和两位联邦大会配备的保镖之外再没其他人。 “怀特夫人。”约纳斯站在最前方和伊莎贝拉握手。 伊莎贝拉身高接近一米八，此刻又踩着十厘米的恨天高，但在约纳斯面前却依旧比他矮了几分。 她抽回手，抬眼扫了一圈周围的基地研究员们，明明什么都没有说，但那股政治家自带的威严却恰到好处地遍布了整个大厅，刹那间所有的窃窃私语都停了下来，所有人都略带紧张地看着伊莎贝拉。 磁石事件是整个RHC计划执行以来第一次出现人员伤亡的行动，即使木下礼依在参加行动以前就已经知道了最坏的结果，但作为整个爱琴海基地的负责人，也是整个RHC计划执行安理会的副会长，在一起执行任务时让学员牺牲，足以使得约纳斯被带回去好好调查一番。所以在整个爱琴海基地看来，伊丽莎白的到来也代表着整个基地领导层的大换血。 女政治家母狮捕猎一般充满杀气的眼神却在环顾四周后收回了锋芒。伊丽莎白扬起一抹标准的政坛假笑：“我看了你报告，阿德勒先生。但我还是希望能和所有接触过整件事件的研究员以及学员聊一聊，谢谢。” 会议室内，伊莎贝拉坐在长桌尽头，身后是拿着折叠平板的秘书。约纳斯和阿基里斯坐在她的左手边，唯一亲身从漩涡流中脱身的莱纳多坐在她的右手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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