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桥然一震,看向水沧浪的目光逐渐复杂。 莫浪却站起身,挡在水沧浪面前,无畏道:“楚洛之色和大哥无关,都是我一……” “别胡说!”水沧浪高声打断:“小浪,你还小,不懂其中利害!” 堂内倏地嘈杂一片,看热闹的百姓神探上身,开始你一言我一句,推测着案情,分析着几人关系。 段乾坤在大理寺待了十几年,很少见嫌犯抢着认罪,除了钱相一案,便是眼下楚洛一案,心里依旧疑惑又震惊,只好将求救的目光投向颜寒。 颜寒淡淡道:“此案谢大人主审,一切以他所说为准。” 正说着,谢载月一身官袍,面色肃然,手中拿着封信,姗姗来迟。 宋流光一见,抱怨道:“你怎么才来?堂下都要打起来了!” 谢载月没有作声,而是冲着颜寒和段乾坤点了点头。接着他一摆袍子,正色坐在堂上,冷声道:“开堂罢。” 堂下众人纷乱,被这一声打断,抬头一看,只见是位少年推官,目光如炬,神采磊落,端坐堂上,无端就让人信赖非常,不由都肃然起敬,屋内屋外立刻鸦雀无声。 静默片刻,水沧浪率先开口:“谢大人,楚洛是我杀的,计谋也是我定的,一切都和莫浪无关,求大人不要累及无辜!” 莫浪也急忙道:“大人,我大哥不会武,心地又善良,哪里杀得了人,他是想替我顶罪!” 莫桥然见两人回护,心中已然回忆起从前之事,心中忧惧,但还是哼道:“小浪,从前水沧浪差点玩死你,你怎么现在还替他说话?” “莫桥然!你胡说八道!”水沧浪恶念已被收服,这时候的他少了几分暴虐,但目中含恨还是一览无余。 许是提起当年之事,莫浪目眦欲裂,怒发冲冠,但愤怒的同时,又惊恐的看了眼莫松风,身子也跟着颤抖不止。 水沧浪挺身挡住莫家父子投射在莫浪身上的视线,又转头正色道:“大人,我只求给我和小浪一个公道,之后我一定会坦白楚洛一案。” 谢载月看着堂下变故,肃然道:“那是自然,本官今日正是要重审永固十年的这桩案子。” 听到永固十年,莫桥然父子仿佛被蜜蜂蛰了一口,霎时张皇失措。 “谢大人,永固十年怎么了?”莫桥然强装淡定,勉强开口。 莫松风已是汗如雨下,不住地打量莫浪。 那莫浪也在看他,眼中全是凶光。 谢载月冷笑道:“怎么了?这正是本官要问你的,莫大人!” 莫桥然咽了口水,尽管冷汗连连,但多年御前行走的经验,让他维持着淡然:“难道是水沧浪强迫小浪做那档子事,还将人差点打死一案?” 水沧浪和莫浪同时吼道:“你胡说!” 莫桥然暗想此案已经尘埃落定,当年帮忙作假的府尹也早已离京回乡,案发到现在统共不过五日,绝不够在汴城和府尹老家打个来回,所以大理寺多半是在虚张声势。 想到这里,他心神渐稳,言道:“我胡说?当年卷宗白纸黑字,大人不信可以去翻阅。” 莫松风站在他爹身后,壮着胆子道:“你们俩难不成如今勾搭成奸?莫浪啊莫浪,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活该被人|骑!” 莫松风此言一出,莫浪立刻如发疯一般就要往他身上扑,水沧浪到底年长稳重些,急忙保住他的腰,才没让公堂再次失控。 谢载月一拍惊堂木,冷然道:“莫松风,大理寺内休得口吐秽言!” 大庭广众之下,莫桥然亦觉得儿子低俗言论给他丢脸,扭过头警告地瞪了一眼。 谢载月轻笑道:“当年的卷宗,我已经看过,可是却有三点疑问,不知道莫大人可否解释一二。” 莫桥然紧张道:“请讲。” 谢载月:“第一,卷宗上为何没有受害人的口供;第二,这事发生在莫府,可水沧浪和你们非亲非故,为什么会深夜出现在莫府仆人居所?第三,此案为何不曾公开审理?” 莫桥然脸色已有些苍白,他这几日设想过各种难堪的境地,可从没想过这陈旧的污点会再次泛起。倘若当年真相大白,他的名声一定会议落再落,直至万劫不复。 心乱如麻,有些乱了阵脚,在谢载月的逼视下,久久没有作答。 宋流光早已不耐,挖挖耳朵,催促道:“快说啊!” 水沧浪和莫浪两双充满仇恨的眼睛也一瞬不瞬的盯着他。 莫桥然只好硬着头皮道:“当时小浪昏迷了数日,根本开不了口,如何录口供?反正有别的人证,这事就没什么可辩驳的地方。至于为何不公开审理,毕竟是一桩丑事,汴城府也算卖了我一个面子。” 谢载月道:“哦?那水沧浪又为何半夜出现在莫府仆人居所?” 莫桥然支支吾吾,思考着措辞,那便莫浪已经一跃而起,不顾一切的厉声道:“大人,当初差点害死我的是他!”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莫浪所指之人的身上,那人……居然是温文尔雅,文质彬彬的莫公子! 人群炸了锅,莫桥然这几天口碑已经碎了,汴城百姓借此见识了一回衣冠禽兽,怎么现在连文弱的莫公子也被拉下水? 莫松风平日有样学样,和莫桥然一般的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他比起莫桥然来还却胆量和城府,听得莫浪指控,当时就神色大变,锦衣华服下瘦弱的身子瑟瑟发抖。可尚书公子的身份造就了他自负、狂傲的另一面,虽然怕得要死,可还是嘴硬道:“我会看上你?也不照照镜子!” 莫浪横眉怒目,反而一阵狂笑:“既然看不上我,这些年为何又屡屡逼我干那档子事?哈哈哈,你可能不知道,我忍着恶心,度秒如年,只好细数你身上疤痕,黑痣,想着有朝一日,我要在你身上每道疤,每颗痣都插上利剑,让你生不如死!我看不如这样,我说说它们都在哪里,你脱|了衣服,让大家验证一番?” 莫浪彻底崩溃,厉声叫道:“你怎么不去死!就应该弄死你!”说着,要去捉莫浪过来。 莫桥然见儿子露怯,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连忙一拦,又道:“诸位,此案盖棺定论,不信可以去找当年府尹来问。” 莫桥然知道一时半会找不来府尹,故而有此一说,若能拖延片刻,就有了暗中做手脚的可能性。 大理寺众人听了莫浪控诉,无不气愤,再看莫氏这对父子除了恶心,实在想不出第二个词。 谢载月双眼一横,冷冷道:“莫大人此话倒提醒了我,当年府尹听说此案,良心未泯,还真写了供状一封。” 莫桥然愕然道:“这不可能!”就算千里马现世,这五天也不可能一来一回,这谢载月难道是神仙不成? 自然不可能,谢载月心道,不过思归乃是地府鬼差,让人吐露真言并不是什么难事。 府尹的供言让莫桥然伪装尽碎,谢载月冷眼看着,讥诮道:“莫大人怕了?” 莫桥然抿嘴不语,固执地仰着头。 谢载月将信递给刘渝,道:“老刘,给咱们莫大人念念,替他回忆回忆。” 这份供状将莫桥然当日如何威逼利诱府尹说得明明白白,府尹说道,永固十年,接到莫府小姐贴身丫鬟报案,说家中小厮小浪被他弟弟所害,命悬一线,还望大人秉公执法,她莫家上下断无怨言。 府尹接到报案,进退两难,思来想去,决定先去莫府探查。 可到了莫府,不见莫小姐,左等右等,却是莫桥然亲临。 莫桥然和和气气,请他喝酒,同他谈论前岳丈势力和陛下信赖,府尹诚惶诚恐,又是嫉妒,又是害怕。 酒过三巡,才听莫桥然娓娓道来,他爱子年幼无知,犯下小错,错都在那下人身体太弱,又不识好歹,这才险些弄出人命。 他爱子聪慧,未来大有可为,何不给年轻人一个机会,只要府尹大人肯多多斡旋。 至于如何交差,恰有无父无母无势力的书生一个,恰好充作真凶,人证他来安排的,案情他来虚构,绝对天衣无缝。 办妥此事,自有千金良田,美妾舞姬,你只管归园田居,享受生活。 摄于权威,贪图厚利,府尹把心一横,做下冤案。反正此前也不是没有前例,这次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水沧浪便被屈打成招,锒铛入狱,府尹则告老还乡,尽享晚年之乐。 供状读罢,堂内寂静一片,众人看向莫浪的眼神无不同情。那莫浪也是心绪难平,冲谢载月磕头,悲戚道:“谢谢大人,这么多年我委曲求全,就是为了今日!不过大人,此案还远远不止于此!”
第九十章 莫浪这么说,谢载月并不觉得意外,毕竟恶念膨张的水沧浪在这段往事中,只有后果,还不见前因,于是他示意莫浪继续说。 可面容苍白的莫桥然却轻蔑道:“小浪,这些年我待你不薄,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往事历历,莫浪血脉贲张,嗜血的眼神扫过莫氏父子,似笑非笑道:“这么多年我雌伏隐忍,做你儿子玩物做你听话的看门狗,你们还真当我贱啊?哈哈哈,这都是为了让你们身败名裂!” 水沧浪不忍,将莫浪搂入怀中,闻言道:“小浪,别怕,都过去了,过去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水沧浪二人害人性命不假,可他们的过去委实凄惨,酿成今日惨剧,莫桥然才是祸首。 莫松风疯了一般,他恨这承欢的贱人,非但床第间并不能让他满意,总是死鱼一般,生死关头,居然反咬他们父子一口!早知道当初就应该杀了他,一了百了! 他欺身上前,破口大骂:“贱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刘渝不及反应,让莫松风凭着蛮劲冲到莫浪身侧,那莫松风举手要扇,莫浪却将他的手一把抓住,接着轻松往外一翻,莫松风便杀猪般嚎叫起来。 刘渝赶紧从莫浪手中抓过莫松风,警告道:“公堂之上,老实点!” 莫松风犹自骂骂咧咧,难听至极,一点没有尚书公子的教养。 莫浪充耳不闻,磐石般跪在堂中,抱拳道:“诸莫桥然欺名盗世,害了小姐和水大哥终身,还请诸位大人做主。” 永固九年,水沧浪十七岁,正是意气风发的少年时,他也踌躇满志,怀着对未来的憧憬来到汴城。 他虽然父母双亡,家中只有几块薄田,几间茅屋,但左邻右舍,亲朋故交见他一表人才,又善良聪慧,一直凑钱让他读书,期盼草窝里能飞出金凤凰,带领全村改变命运。 水沧浪十七岁时,教授他的老秀才,认为自己技穷,已无甚可传授,乡亲们一合计,干脆为他凑了盘缠学费,助他去汴城拜师学习,准备来年科考。 村里几乎没有读书人,水沧浪自然承载起全村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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