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义务劳动?”许昭不禁发问。 “算是吧。我下了班也没什么事,能帮到一个孩子总归是好的。”林清禹说。 许昭觉得这医生简直是外冷内热的代表,第一眼看觉得高冷,拒人于千里之外,但这动不动就是义务劳动的,简直可以去医院门口摆个善堂了。 林清禹仿佛看出许昭内心所想,解释道:“我在学术期间,研究过许多因病自sha的案例,那些年轻生命的逝去特别令人惋惜,有些孩子发出了求救却得不到回应和帮助,我常常想如果能穿越时光,我一定去拉他们一把。” 那您一定能开个穿越时空的大善堂了。许昭想。 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两个都是常与死亡打交道的职业,但医者面向生,希望从死神手中抢人,刑警则面向死,希望还死者公道和真相。 “心理咨询的结果如何?”许昭问。 “心理咨询是要以月份为单位的,至少八次吧,但我和他只进行了两次,然后他就……我不能辩驳说是因为没有完成一个疗程,所以没起到效果,我必须承认,他是我失败的病例。”林清禹的语气中难掩失落和自责。 “我自己的理解啊,精神类疾病严重的也是一种绝症,医生也不是大罗神仙,能拖延住几天半个月的就已经很了不起了。”许昭宽慰道。 “谢谢。我很喜欢特鲁多医生的一句话,偶尔治愈,常常帮助,总是安慰。”林清禹说。 许昭愣了一下,没想到这医生还是个文绉绉的文青,但这句话用来形容倒格外贴切。 “不过,”许昭话锋一转,“心理咨询应该会聊很多个人生活经历吧,您知道在这期间有发生过什么——让他突然产生了轻生的念头吗?” “我不能十分确定这就是他轻生的诱因,但他提起过一件事,让我记忆深刻。” “什么事?”许昭问。 “在第一次咨询中,我全面询问了解了他的家庭关系、人际相处、学业情况等,我能初步推断,他的症结源自于家庭关系。他的父亲长期家暴他的母亲,并且——” 林清禹顿了顿,语气中是克制的愤怒,“多次在他母亲不愿意的情况下强迫其发生性行为。张星凡尽力阻止了,但瘦弱的他实在是打不过身强力壮的父亲,他感到深深的无能为力、自责和绝望。” “什么?”许昭重复道,“你确定,是他父亲虐待……还强/奸他母亲?” 这和许昭所掌握的证据完全不同:张星凡多次和朋友倾诉,说父亲殴打虐待自己。然而在林清禹口中被害人却变成了他母亲。 张星凡和林清禹,这其中必有一人没有说出完全的实情。 是张星凡向好友撒了谎?还是林清禹……不知为何,许昭又无由来地嗅到这个人身上萦绕的一股神秘的檀香气。 林清禹似乎觉察到许昭的怀疑:“因为张星凡不同意录音,我只能边听边做一些关键的记录,但对于重要的信息,咨询师可以通过策略进行反复的询问,我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也相信张星凡的遭遇。” “嗯,”许昭又问,“那他有没有提起过她爷爷?” “有,这也是我刚刚说的记忆深刻的……不仅仅是他父亲,他的爷爷也曾经强/奸他母亲……”林清禹的声音无法再保持平静。 “畜生!”颜楚涵忍不住骂出声。她看过案发现场,知道张星凡涉嫌杀害其父亲和爷爷,当时只觉得这人丧心病狂。如今,却想对死者骂个活该。 许昭皱眉道:“不要把个人情绪带入工作。” “对不起!”颜楚涵立马低下头,把头埋进电脑里继续打字。 许昭转向林清禹:“我想再和您确认一下,张星凡的父亲曾多次违背其母亲的意愿而强/奸其母亲,是多次,不止一次,对吗?” “从张星凡的表述中,是的,长期且多次。”林清禹肯定道。 许昭又问:“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您知道吗?” “我不确定,张星凡和我提起过3月17日发生过一次,我无法确定这是不是最近的一次。”林清禹答。 许昭继续道:“好的。那张星凡的爷爷也曾强/奸过张的母亲,且不止一次,对吗?” “从张星凡的表述来看,第一个问题,是的,他爷爷强/奸过他母亲。”林清禹说,“但第二个问题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发生过一次,同样是3月17日那天。” “那么,3月17日那天——是他爷爷和他父亲共同强/奸他母亲吗?” 林清禹顿了顿,似在思索、回忆,过了很久才说:“如果张星凡提过,我应该对此记忆深刻,不会没有印象。但现在,我的记忆中张星凡确实没有提起过这一信息。所以,我无法确定。” “好,我明白了。”许昭顿了顿,突然又问,“在得知这些事情后,你为什么不报警?” “张星凡说他曾经报过警,但他偷录的录像全部被父亲发现并销毁了,警察说证据不足,不给立案。并且,他报警的事很快被他父亲知道了,父亲警告他这件事没有警察会管,下不为例,然后当着他的面十分残暴地强/奸了他母亲……张星凡说从此后他再也不敢报警了,并且央求我千万要保密。”林清禹说着,半是愤慨半是悲哀地叹了口气,“我想着我肯定是要报警的,但心理咨询伦理守则要求我们一定要保护好被咨询者,包括张星凡母亲的生命安全,我无法权衡我的报警是否会伤害到他们,并且我手上没有他父亲强/奸的实质证据,恐怕我的报警会造成跟张星凡当初一样的结果……” “好的,我明白了。感谢您提供的信息。”许昭收起桌上的笔记本,尽管上面只有寥寥几笔,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他没有在林清禹面前表露出对于“张父强/奸张母”这一信息的意外和震惊,只是公式化地说:“感谢您配合调查,如果您又想起什么或者有什么需要补充的,请随时联系我们。” “嗯,有一件事,”林清禹斟酌着道,“我知道关于案子的事我不该多问,但张星凡是我的病人,我只想关心一下他的安危,他还能抢救回来吗……” 许昭的脸色不明:“抱歉,涉及案情不方便透露。” 见许昭已有起身送客之意,林清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还有一件事,不知对你们的案子有没有帮助。张星凡说他母亲这周要回老家J市。” 林清禹故意停顿在这一句。 “张星凡什么时候说的?”许昭果然来了兴趣。 “张星凡是在最后一次心理咨询时提起的,也就是3月20日,说他母亲下周要回老家J市,算算时间,那就是3月22日开始的一周。”林清禹回答完许昭的问题,却没有停住话头,“我在想,这是不是张星凡下定决心自sha的契机——等他母亲走了,好避开他母亲动手,不让他母亲看到这些惨状。” 许昭的脸色微微一变。 他凌晨看完现场后,就让同事去联系张星凡的母亲,但电话到中午一直是关机状态,他便生出了些疑问。而刚刚林清禹提供的线索,刚好合理化了张星凡杀人的动机和选择这个日子的原因。 “麻烦您再仔细回想一下,张星凡有说他母亲具体是哪一天回的老家吗?” 许昭边问边打开背对着林清禹的电脑,在系统中输入张星凡母亲的姓名,虽然早上查过,但他还是要再确认一遍: 杨翠微,户籍南州市朝云小区,2010年迁入。 原户籍是,J市。 ——J市屏水县杨家村。 第5 章 “张星凡只说了是这一周,也就是3月22日开始的一周,没有具体到哪一天。”林清禹确定道。 林清禹说话的同时,大脑也在飞速运作着: 张星凡目前生死不明,但张星凡的母亲已经回了老家,必然健在。 凌晨去现场的同事说,看到现场有尸体抬出——必然有人死亡。 而且案子现在由市局刑侦支队接手,如果只是一起自sha案,不该轮到市局刑侦手里。 按照张星凡对父亲、爷爷强/奸母亲的仇恨,他很有可能,是在自sha的同时,拉着父亲、爷爷一起陪葬! “还是要再次感谢您提供的宝贵线索。”许昭照旧公事道,“如果您还有想到什么,请随时联系我。” “好的。对了,张星凡的病历、检查报告,您什么时候方便来取?”林清禹问。 “明天早上,您方便吗?” “方便的,明天早上我在门诊,十一点半下班。”林清禹说。 许昭闻言,突然微笑道:“今天耽误了您许多时间,我理应请您一顿饭道谢,不如就明天中午您下班,您看行吗?” “不至于说耽误,”林清禹回以友好的微笑,“我们医院和贵支队还有合作项目,希望今后能合作愉快,这顿饭应该我请。” 这话是答应了明天饭局的意思吧,许昭想。 “林医生别客气,下顿您请就是了。”许昭干脆连下顿都约好了。 林清禹笑了笑,没有推拒。 林清禹走后,曹志平赶紧凑了上来:“我刚看了林清禹的笔录,跟我们的调查结论大相径庭啊。” “看来我们要更改一下思路了。再去走访一下张星凡的上下邻居,看最近这几天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特别是3月17日这天。”许昭说。 “好。”曹志平突然问,“对了,你怎么看林清禹这个人?” 许昭一夜未好睡,他疲惫地用手按揉着太阳穴,思索道:“他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复杂。” “怎么说?” “作为医生,他是认真尽责的,且做了很多超出责任范围的善良事。”许昭缓缓道,“但是,作为一个接受警方询问的普通市民,他太镇定了。普通人面对警察尤其是刑警一定会紧张、打磕巴,但他的态度太冷静淡定了,仿佛面对的不是刑警而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询问。即使中间我用过一些压力询问的策略,他的状态也没有改变。他看着对警方都很配合,知无不言,但你能感觉到——他是个聪明人,一个不简单的聪明人。” 曹志平点头赞同:“我也觉得这个人不简单。关于案情,他知道多少?” 许昭继续按揉着太阳穴:“应该不多,他问我张星凡还能抢救回来吗,看来是不知道张星凡的生死。另外,他没问我张星凡父亲、爷爷的情况。” “我总觉得,他还知道些什么,他并没有对我们说出张星凡告诉他的一切。”曹志平突然道。 “是的,”许昭说,“但不至于把他当嫌疑人一样对待,所以我们没法逼问。只能等合适时机再问了。” “说起来,郑支队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号国外回来的亲戚?我们和老郑认识这么多年,却从来没听说过。”曹志平简直是许昭内心的复读机。 “不知道,郑支队和郑阿姨都是郑字辈,要论异性亲戚得是旁系好几代了吧。”许昭琢磨道,“但看着郑支队和他很熟的样子,反正我和我旁系好几代的小辈是熟不成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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