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非瑾依旧如之前一样垂着头,是驯服的姿态:“说些什么?” “这个手法不眼熟吗?”尹梓章道,“小狼,你现在什么感觉?你的亲生父母,一个因你而死,一个死于你手……啧。” 最后那声轻啧令人心底发凉,柏非瑾却无动于衷似的,只是迷惑道:“我应该有什么感觉?” 这一段在场的人很多都不陌生,这是从向卓云那拿到的录音,当时被判定为是柏非瑾杀害向卓云的动机。 但现在看来,也许另有玄机。 尹梓章倾身抬手勾起柏非瑾的下巴,逼他与自己对视:“违背命令,不执行计划,谁给你的胆子?你的父后?” 柏非瑾被迫仰着头,喉结微微滚动一下:“是我自己判断柏钧时还有用。” 话音刚落,门外有人推门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半边脸肿着的柏非瑾,顿时挑了挑眉头。 “吾后,”尹梓章悠然一笑,“你可帮我养了个好‘小狼’。” 骆岑只作未闻,自己推着轮椅进到房内,瞥眼柏非瑾道:“怎么回事?” 柏非瑾没吭声,倒是尹梓章道:“我让他去杀了柏钧时当作成人礼……” 骆岑面色微变,目光瞬间像刀子一样剜向柏非瑾。 “……但他没做,”尹梓章能分辨出骆岑因此松了口气,于是过了两秒才恶意地补道,“所以我帮了他一把,用他的名义将计划实施了。” 柏非瑾早有预料一般,并无太大反应,倒是骆岑脸上神情几经变化,有些难看。 尹梓章继续道:“用不了多久,所有人都会知道‘小狼’提前完成了成人礼,用的还是自己亲生父亲的命。小狼,我早教过你,不要做无意义的事。在绝对的权力面前,所有东西都只是儿戏。” “你不想脏了自己的手,但只要我动动指头,就再没人会相信你还是干净的。”尹梓章说着突然收紧手掌掐住柏非瑾的咽喉,欣赏着柏非瑾猝然吃痛的表情,“这就是权力,我让你生便生,让你死就得死,我要柏钧时死在你手上,即便你抗命什么都不做,他也依旧得死在你手上。我以为这些年我已经教会你这一点了,没想到……太让我失望了。” 柏非瑾面色涨红,求生本能令他开始挣扎,尹忠和骆岑在旁边看着,没人怀疑尹梓章也许下一秒就会生生拧断柏非瑾的脖子,但也没人敢制止。 直到尹梓章突然失去兴趣般像之前扔杯子一样将柏非瑾信手扔开,柏非瑾再跪不住,狼狈地伏在地上呛咳着,听见尹梓章站起身最后轻飘飘扔下一句话:“我真好奇你们能走到哪一步。” …… 视频结束后足有十秒钟,庭内没有任何人说话,连空气都是凝滞的。 柏非瑾一直在关注沈潜的反应,沈潜反而是最冷静的人,除了眼角泛红外,没有任何失态。 审判长断案这么多年,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只在短暂失神后便强迫自己找回理智,直接拍板决定暂时休庭,对新增物证进行当庭鉴定。柏非瑾以可能涉密为由,请求让杨局派来的亲信一同参与鉴定,审判长思量再三,还是向院长做了简报,最后由院长与杨局沟通后定下双方共同进行鉴定。 柏非瑾被暂时羁押在法院内,阮泽和骆敬辰以律师名义前去探望,阮泽现在是彻底放松下来,不出意外的话,物证鉴定结果出来的时候,便会是柏非瑾重获自由的时候。没聊几句,阮泽便知趣地将沟通空间留给骆敬辰,自己先退了出去。 “先生……”骆敬辰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眉眼间尽是藏不住的兴奋。 柏非瑾也笑,只是笑过后不忘问道:“屿叔那边……?” “已经确认由国丶安接手了。”骆敬辰答道。 柏非瑾略一颔首,心里放下个包袱。 “他……”骆敬辰其实提起骆屿心情很复杂,关键证据攥在手里,但凡骆屿能早一点站出来,柏非瑾也不至于吃这么多苦头。 “屿叔只是信不过任何人,所以用了最稳妥的方式。”柏非瑾倒是不在意,骆屿选择在庭审上当众上交证据,就是为了保证这个证据百分之百能被法官看到,而不会在提交过程中出现各种“意外”。 “可是这么多年,他明明有机会直接给您的。”骆敬辰还是不解,柏非瑾这些年并未隐姓埋名,骆屿若是想,随时都可以来找他。 柏非瑾神色淡了些:“……是父后的意思。” 骆敬辰一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或许骆岑也并非真的一心想要毁掉“狼群”。 也许骆岑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究竟想要的是什么,他握着足以打破“狼群”与柏非瑾之间平衡的东西,却又没有交给柏非瑾。 他将最残忍的决定权留给了柏非瑾,若是柏非瑾选择屈服而与“狼群”一直相互制约,那这份证据便永远用不到;若柏非瑾拼着毁掉自己也要将“狼群”覆灭,那这份证据便至少可以保下柏非瑾。 柏非瑾是骆岑带大的,但他们终究是两路人,一个自始至终活得清醒而明确,一个却已经陷落太深而失了方向。 一天后,物证鉴定结果确认了芯片中视频的法律效力,重新开庭后审判长干脆利落地宣布了无罪判决和当庭释放。 沈潜就守在出口,柏非瑾跟着法丶警刚走出门就见一只手伸到了眼前,顺着手往旁边看,手的主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来带你回家。”沈潜终于说出了这句话。 “……好。”柏非瑾抬手握上去,十指相扣,掌心的温度烫得人眼眶酸涩,心中无比熨帖。 两人携手走出法丶院,外面还有很多人在,骆秒推着骆敬辰俯身在轻声说什么,柏安琮正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助理提问,魏征正在给陈容交代自己调任后的安排,欧阳翎和志敏也在听,林放和于仲谦在聊省厅的人事,顾黎是陪着欧阳翎来的,此时避嫌地站开正与阮泽闲扯…… 见他们出来,所有人都笑了,是发自内心的恭喜。他们见过柏非瑾最不堪的过往,却没有半分轻视,反是更加敬重。 经历过最深的黑暗,依旧坚持着希望和温柔,这才是真正的强者。 柏非瑾欠身认认真真向大家行了一礼:“谢谢。” 抬头时他看到天边,碧空如洗、万里无云—— 是个大晴天啊。
第236章 涅槃重生(终) 来接柏非瑾是个心意,大家见这俩从头到尾连手都不愿意松开的样子,不由相互挤眉弄眼打趣一番,很快便识趣地各自散了,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空间。 沈潜稳稳地牵着柏非瑾到车边,抵达和郡后又快步走到车另一侧亲自牵起柏非瑾的手带他下车,最后将人一路牵回十六楼他们的“家”。 开门前,沈潜呼吸顿了顿,柏非瑾从身后环住他,双手相叠,按下了把手。 门后这套面积不大却对两人意义非凡的小居室并没有太多变化,仿佛他们刚刚只是一同出去短暂购物回来,又或者如那么多日夜一样,结束了各自工作后疲惫又安心地回到家中、回到彼此身边。 沈潜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回头一看,柏非瑾同样红了眼眶。 就像做梦一样,昨天他们还在做最坏打算,今天却已经好好地一同回了家。 好像离柏非瑾匆匆跨出房门的那天也还没过多少日子,两人身边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故,当真物是人非。 好在,家还是这个家,他们也还是握紧对方的手回到了这里。 沈潜再也忍不住,反手关上房门将爱人用力推到墙边,欺身近乎疯狂地咬上对方薄唇;柏非瑾放纵着爱人接近失态的举动,一下又一下轻抚对方背脊,回应着对方的索取。 两人拥抱着、碰撞着,亲丶吻到呼吸错乱,恨不能将彼此揉入血肉骨骼中,再也不分开,再也没什么能分开他们。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沈潜气息不稳先安静下来,柏非瑾才耐心地慢慢哄着,轻柔而细致地吻去沈潜面上泪痕,抬手替对方理了理蹭乱的头发。 沈潜嗓音有些哑,眼神一转不转盯着柏非瑾,用残存的最后理智开口道:“刚从法院出来,先去洗漱。” 柏非瑾安抚地摸摸爱人面颊:“好。” 柏非瑾清好东西到浴室,沈潜就寸步不离地守在外面,他清楚这简直像魔怔了,但却控制不住自己。柏非瑾见了没说什么,只是进去后虚掩上门,没关严实。 透过缝隙可以看到里面随着爱人动作的光影变化,沈潜稍稍安心,却是直到柏非瑾从浴室出来才终于松了口气。 室内温度并不低,柏非瑾随意披件袍子抬手擦着头发走出来,露出的皮肤仍旧随处可见尚未愈合的伤痕,印在白皙身躯上煞是刺目。 沈潜伸手去摸,被柏非瑾捉住手指放在唇边吻了吻:“……去洗澡。” 很多时候一句话就可以改变一切,但也有很多时候,言语只会显得苍白无力,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冷静对话,他们需要更为激烈而直接的肢体交流,抛下这些天勉强维持的理智与体面,只是凭着感情和本能,全然放纵地去确定对方的存在。 打开水龙头后才突然醒过神发现自己没拿毛巾,任由水在旁边“哗哗”地流,沈潜愣是迟钝地在原地站了几秒才随手拉过浴巾裹在身上,径直开门走出准备穿过客厅去阳台。 客厅中半跪在地上的人显然没料到沈潜会突然出来,猝不及防下因为起身过猛还撞到了身侧的茶几。 看到爱人难得狼狈的样子,沈潜却完全笑不出来,柏非瑾暗道不好,有些恼火自己最近也是养伤养傻了,竟然都没注意到沈潜的动静。 “你这打扮……”柏非瑾想掩过去,视线上下打量一圈后打趣笑道,“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吧?” 沈潜没接话,只是在原地站了两秒后转身到书房中取出个东西,平静地问道:“在找这个吗?” 摊开手掌上放着的是一个纽扣大小的监听仪。 柏非瑾沉默一瞬,轻叹口气,走上前从沈潜手中拿过那个小玩意儿,双指一捻,然后信手将已成废铁的东西扔进垃圾篓中。 “你听到了……”沈潜喃喃道。 “嗯,我听到了。”柏非瑾索性承认下来,随后伸手揽过爱人,手指触及到的皮肤偏凉,柏非瑾有些担心,只能更用力将人搂进怀里。 这是尹忠当时留下的监听,柏非瑾想悄悄解决也是不愿沈潜多想,当时沈潜对欧阳翎说的话被尹忠处理过,只留下了最伤人的那一句“我不知道”,在他极度痛苦时反反复复不知播放过多少次。 因为当时沈潜在欧阳翎帮助下从警方监控逃脱,警方自然对他们家做了彻底搜查,这个监听仪还是后来向卓云案结案后沈潜去证物组认领的,当时他心中就留了个疙瘩,后来有意或无意地也没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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