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没必要知道。”温予迟看出来晏钧此时心急破案,“晏警官,我明白你时间紧迫。但是,”他注视着晏钧的眸子,“你有没有想过,换个思路?” 晏钧被那双水眸盯得额心渗出了一层细密薄汗,心思有些乱,他撇开视线转而看着身前的茶几,“什么思路?” 温予迟看着这人后背绷直的模样,轻声笑道:“晏警官是觉得不自在么?” “我有什么可不自在的。”晏钧余光瞥了眼温予迟,又咽了口口水。 他故意把语气放得轻蔑不屑,如他所料,温予迟闻言后,眸子里的神色果然黯了下去。 温予迟浓密的睫毛在暖橙色下显得偏棕色,和他今晚这身搭配起来显得柔和又清澈,莫名地给了人一种人.畜无害的错觉。 不多时,温予迟垂下了睫羽,让晏钧不再看得到他的瞳眸。 这幅场景若是放在从前,晏钧肯定会心下暗爽。但今晚不知道怎么了,在看到温予迟眼神的那一瞬,他的心尖好像轻轻地动了一下。 晏钧分不清那是出于什么。他看了眼面前的水杯:“你这里面掺了什么?” 温予迟仍然没抬起睫羽,不含情绪地拿起自己那杯抿了一口,缓缓地答:“纯果汁。” 晏钧却几乎可以笃定这不只是果汁,不然自己怎么可能会在看着男人脸蛋的时候出现晕乎的感觉...... 他抬起双手用力揉了把自己的脸,又重重地按了按山根,神志总算是略微清醒了些。 “你刚才说的换个思路,是指什么?”晏钧回想起温予迟方才说过的话,重新问了一遍。 “你们为什么一直认为这两起凶杀案是有关联的?换句话说,你们如何就能判定凶手是同一人?”温予迟认真地注视着晏钧,续道,“在我看来,这案子并非是什么连环杀手,而是模仿作案。” 晏钧浅浅绕住杯子的手指捏得愈来愈紧,用力太大惹得杯中果汁水面一震,差点失去平衡泼洒而出。 “何宇案凶手的作案手法显然不如张浅案精密,甚至显得粗糙许多。” “你是说,”晏钧松开手中的杯子,侧首对上温予迟的目光,“范岩只是何宇案的凶手,而非张浅案的凶手?” “只是我的猜测。而且,你真的认为陈德豪张贴寻人启事是因为无法接受妻子的死讯?或者说,是不愿相信妻子死亡的事实?” 晏钧的手指下意识地蜷起,手指硌在手心的厚茧上:“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事情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简单。 温予迟起身去客厅靠墙的书架上抽出一个薄薄的笔记本,回到晏钧身边坐下,翻开中间的一页,指着那页上的一段:“不知道晏警官有没有听说过Capgras Delusion。” 晏钧从没听说过什么格拉综合症,他接过笔记本,一字一句地阅读上面记录的文字:“卡普格拉妄想综合症,患有该疾病的患者会认为,自己的爱人被某个有着相同外貌的灵魂取代了......”他读着字句,眉心的结越来越深,“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该疾病患者坚持相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自己的爱人,而是有其他人披着那张外皮,假扮自己的爱人。” “什么?”晏钧睁大了眼睛盯着温予迟,“那......那个灵魂为什么要那么做?” “......” 温予迟怔了一瞬,随即笑出了声:“晏警官,你是在逗我吗?什么叫那个灵魂为什么那么做?这是患者自己内心这么认为,而非真实存在。也就是说,假如陈德豪真的患有这种病症,那么他便相信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张浅并非真正的张浅,而是其他人,”他微顿,“甚至是物。” “你的意思是说,陈德豪很有可能认为自己所见到的张浅是木偶假扮的?”晏钧迅速反应过来,“所以他要杀死那个借用张浅外表的木偶,然后贴寻人启事以寻找真正的张浅?”话音里面多为猜测成分,他仍然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还是那句话,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我并没有证据证明这些都是真的。除非你警方能带他去医院诊断,才能做出判定。” “不仅如此,还要让他承认罪行,或者找到直接证据。”晏钧接过话,脑中迅速搜索下一步思路。 “这种病症非常罕见,诊断难度也不小,你们时间紧迫,还是应该以找证据为主。”温予迟喝了口果汁,转而换了话题,“晏警官很久没好好睡觉了吧?” 晏钧一愣,立刻意识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在不知不觉间竟连半米都不到了,猛地往外一挪:“我、我还好。” “看你眼圈挺深的,”温予迟没有被晏钧忽然的动作吓到,反而温柔地瞧着他,“晏队要不要在我家睡会儿再回局里?你看上去......太累了。” 晏钧半是排斥半是倦意地拒绝了。但是,眼睛却似乎非常不愿意离开温予迟的脸蛋。 太好看了。 那双眸子里总像是含着水,在灯光下的衬托下,仿佛在泛着细碎的流光。 含情眼真不是个好东西,晏钧边看着温予迟边腹诽着,脑海中却忽然出现温予迟那日在何宇的尸体面前害怕的模样。 一个想法在他心中逐渐成型。
第12章 犹豫 到现在为止,最符合凶手心思缜密心理侧写的人,其实是温予迟,而非范岩。可偏偏温予迟三番五次地给警方提供有价值的线索信息,让人难以对他产生真正的怀疑。 这么一个具备凶手条件,存在潜在作案动机的高智商嫌疑人,让晏钧始终无法放松警惕。 所以,晏钧想试探他。 试探他是否真的胆小。 如若那日在万偶园是装出来的,那么他凶手的嫌疑就将彻底难以摆脱。 于是,晏钧声称有突发情况需要立刻赶回局里,然后假意起身,在走向门口的途中故意靠近客厅大灯的开关处,然后趁温予迟不注意,迅速抬手,悄无声息地关了灯。 整个屋子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 由于离市区较远,周边也没有什么灯火和杂音,屋内在一瞬间沉寂下来。 然而下一秒,一个声音便打破了这份瘆人脊梁的安静。 是温予迟发颤的声音。 “晏警官!晏警官救我......晏警官你在哪!你别吓我......” “......” 晏钧终于确认,温予迟是真的胆小,不是伪装出来的。 他正准备开灯,却忽地意识到一个问题。 此时如果开灯,会不会让温予迟觉得自己莫名其妙,甚至是觉得自己脑子有病? 多半会。毕竟,哪有人在别人家里突然关上灯吓唬人的? 像个三岁半似的。 不行,绝对不能让自己正经威严的形象就这么毁于一旦。 在晏钧正在快速思考如何给自己解围圆场之时,他的胸口却倏地一热。 操! 晏钧差点就没忍住,将这个字脱口而出。他呆立在原地,犹如一根石柱,连半点气息都发不出来。 温予迟那小子居然扑到了自己的怀里! 他仿佛听到了心中的一万匹马正呼啸着奔腾而过。 “晏警官是你吗?别走好吗......抱着我......” 怀里那个声音很轻柔,很软,甚至......有点酥麻。 晏钧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立在原地,为什么还不把那小子给推开,甚至还鬼使神差地说了句“别怕”。 晏钧真的很想打自己一巴掌。 他忽然觉得,双手其实是个很多余的东西。比如现在,就这么纵容着那人软在自己怀里,两只手像摆设一样不知道该放哪,只能举在头顶。 像个犯人似的。 晏钧最终还是没能忍受住像个犯人一样的自己。他握住温予迟的双肩,将人扶住,直到他站直。 “刚才可能是停电了,我再开关一次灯试试,”晏钧有模有样地说着,客厅内随着他抬手按开关的动作瞬间照亮,“你看,居然还真是停电了。” 被照亮的两个人都陷入了尴尬,温予迟愣了一秒后迅速转身,坐会沙发上,垂眼道:“你、你刚刚不是说你忙吗?快回局里吧......” 晏钧接下了这个台阶,说了句“好”,然后头也没回地大步出了门。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晏钧出现在队里,脸上还发着烫。 陈韩挑眉瞧仔细地查看着走进来的队长,一脸不解:“晏队,你脸怎么了?” “我没怎么,就是有点儿热。”晏钧随口答着,迅速转移话题,“你们这边有什么进展?” 林禾转过身:“我们再次筛查了冉阳公寓案发前一日所有进出人员,发现前一日死者丈夫陈德豪在离开家之后的确没有再次进入公寓内,但次日凌晨开始,我们先后看到一个身形与陈德豪十分相似的人进出三次。” 晏钧看了林禾电脑屏幕上的录像截取片段,点头分析道:“也就是说,陈德豪在案发当日凌晨第一次进入冉阳是伪装成快递员的样子上了楼,其实是为了潜入家中,将妻子杀害。其后又混在人群之中从后门下楼,企图不让监控捕捉到他。第三次,他从正门上楼,手上还提着袋子,假装是刚从父母家回来,然后堂而皇之地报案,贼喊捉贼,完美地掩盖了时间上的漏洞,制造了不在场证明。” 陈韩在一旁点头,却又若有所思地推了推眼镜:“没错。但我们目前尚未找到陈德豪的任何杀人动机。” “卡普格拉妄想综合症。立马开始查找相关资料,然后想办法说服陈德豪去医院确诊。”晏钧三言两语地概括了方才在温予迟家里两小时得出的结论,“林禾,你明天再和我去一趟现场,看看有没有漏掉的证据。” “是。” 今夜,对于整个刑侦支队来说都是个不眠夜。 所有人都崩着一根弦,为了在翌日太阳初起时,能将行恶者惩之以法,能将正义归还给所有心存善念的人。 凌晨两点,温予迟再次打来了电话。 “晏警官......” 手机那边,温予迟的语气里不再有往日里云淡风轻的自信,取而代之的是飘忽不定、自我怀疑的小心翼翼。 晏钧呼吸凝滞了片刻,回想起方才在他家里他对于黑暗有着高于常人的恐惧,心尖一颤。 温予迟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为什么怕血,为什么怕黑,又缘何如此缺乏安全感? 晏钧从思虑中抽回身,立马回应道:“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我就是有个小问题想问。”温予迟依然问的很犹豫踟躇。 “问吧,没事。”晏钧仿佛可以想象出手机那头那个人的水眸。 “如果凶手真的是陈德豪,他......会因为有精神疾病而被减刑么......?” 晏钧闻言怔然。目前还停留在找证据阶段,那人怎么会想到判罪那一步去了? “可能会适当减刑。怎么了?”晏钧答道,不再多言,等待着温予迟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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