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机锁屏了。屏幕一关,他脸上的表情就恢复了冷淡。他抬头看了一下天,闭上眼睛吸了口气缓缓叹出,以此平息心里翻涌起来的情绪。 第14章 在经过了孙连洲的允许后,市局特别请了南湖分局的上官副队调派支援。 说真的,不是市局的技侦弱,而是南湖分局的上官橙橙真的强,有些时候有她一个人在可以抵得上十个人同时操作,效率和准确率都能提高一截。 经此一事,周阆突然起了去搞搞小关系把上官橙橙调到市局来的心思。不过公安系统按部就班的升职,一个萝卜一个坑。人家一个副队长,调过来也不知道安哪里,光是职位安排就够令人头疼的。除非孙连州退休,再由上官橙橙空降过来当技侦网安支队队长,不然基本没可能。 打个比方就上官红来说,也得等周阆他升了他才有可能跟着鸡犬升天。 周阆看着自己的鸡犬发小,冷不丁迎上了上官红抬头和他瞪视的目光。他清了清嗓子:“我去找上官橙橙拿受害者资料。” “找完了你就放她回家吧。”上官红瞪着他说,“不要仗着人家有本事就把她当工具人。她不是我,心甘情愿跟着你赴汤蹈火。她是我们家的宝贝,你要是敢把她累坏了,小心我全家跟你拼命。” 周阆有点心有余悸,认认真真地说:“知道了,一会儿我亲自开车送她回家,绝不打车,安全第一。” 上官红冷笑一声,算是终结了话题。 周阆见到上官橙橙的时候,对方精神居然还不错。这姑娘接了外调工作就直接过来了,揉了揉马尾扎太久有些痛的头皮告诉他:“通过搜查嫌疑人电脑里的所有的资料,基本上确认了大部分受害者们的信息,我已经发给警力去联络了。还有一个意外收获,我在杨星月的电脑里搜索到了林霭的详细资料与许多相关的视频记录。” 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都不用上官橙橙再费心费力地去恢复资料了。周阆心里有预感,杨星月的死亡原因也要有定论了。 “他们果然有联系。”看来顾非声说的那个纹身的含义的确是对的了。 上官橙橙拿出打印好的彩印资料,刷地一下递给他:“周哥你过目。这里还有些影音资料可能涉及机密,我是外派人员,不是我们分局的案子我就不多看了。你慢慢看,我去找一下我堂哥,顺便给你们买杯热饮回来。” 上官橙橙下班回家被叫出来,被他们一晚上带着连轴转,做了许多不在她工作范围之内的事情。但是一直以来她一句抱怨都没有,甚至都没有问上过一句“凭什么?” 上官家的人血管里都流着当警察的血,这让他们不会对世间的罪恶坐视不理。上官无敌老爷子有个提训小辈的家训:无论你在哪,只要正义需要你,你就要上前去。 周阆看着面前神色平淡目光却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疲惫的姑娘,对她说:“你歇会儿吧,这些资料我会看的。真是辛苦你了,一会儿我送你回家。” 上官橙橙不置可否,当刑警的,一旦遇到了案子下班就是浮云。她只平静地问:“热饮你想点喝什么?” “都可以,多谢。”周阆说着拿起手机给她飞快转了个红包。 上官橙橙点了点头,去楼下给他和上官红买饮料去了。 周阆坐下翻开林霭的资料,在看到为首2寸彩色照片的瞬间就愣在那里,一股巨大的凉气从脚心突然冒了上来。 那一刻,他觉得有一条蛇在他背后顺着脊背爬上来吐着蛇信子,在他耳边嘶嘶地嘲笑着他。 周阆总算明白,自己在看到法医照片时候,觉得林霭阴郁奇怪的违和感觉是从哪里来的了。 照片上的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岁出头,头发略长,皮肤极白。或许是生活不如意,清秀的眉宇间总带着一股阴郁感。之前法医照片躺在解剖台上停尸,剪短了头发没了血色闭着眼睛还看不出来。如今正常的照片,竟一看就让人瞬间联想起了顾非声! 周阆忽然意识到了一件忽略的事情: 明明都是被电子摄像头拍摄的被剥削者,为什么其他受害者都是以金钱和手段勾引钓鱼,然后堂而皇之地让其出卖一切供杨星月取乐。轮到顾非声时,杨星月却只敢暗暗地偷窥,在住所满墙壁上贴满了他的照片,在足足一年以后才敢现实中与其接触搭话? 那是因为他是特殊的啊。 周阆快速把资料一目十行看完,随即往后翻,翻到了林霭家庭背景的资料上面。他快速浏览了那些事情,点开了几段电脑中的音影资料。 就这么突如其来的,他看到了解到了一个青年万分悲惨的一生。 …… 林霭原本出生于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父亲是一个工程师,母亲曾经是一个中学老师,后来因肾脏疾病辞职在家休养。 世事无常,林父在林霭高三的时候,因突发冠心病抢救无效突发去世。再加上他母亲的医药费,林霭不得不在大学期间选择半工半读,每天顶着巨大的压力打了好几份工才勉强维持生计。 可是那点钱对于母亲的医药费来说,依旧是杯水车薪。由于生活的重压加上亲人的去世,等到发现的时候林霭已经得上了重度抑郁症。 他没钱去看心理医生也没钱去买药,这个青年一边表面身体完好无损地每日辛勤工作照顾母亲,一边顶着巨大的心里痛苦,日日夜夜向死而生般艰难地活着。 杨星月是在两年多前接触到林霭的。与这个苦难的年轻人不同,杨星月是极其有钱的顶级富二代,金钱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再无聊不过的符号。 十八岁的杨星月根本无心高考,由于个人心理扭曲且需求特殊,根本不能融入进高校宿舍生活。到了时间就随便考了个稀烂的分数应付父母。 他父亲从来没有管过他,但杨星月的母亲对他还是有点希望的,就花重金给他请了一个家教,希望他在家能够重新补习一下高中知识争取来年复读再考。 林霭就这么认识了杨星月,面对高昂的家教薪水,为了救母亲凑足医药费他没有任何拒绝的权利。 其实第一次在初见到林霭的时候,原本百无聊赖的杨星月就起了极大的兴趣。 这位青年待人处事温柔和蔼,长相也清秀精致。他眼角微微下垂,头发微长,五官轮廓十分柔和虽然有些阴郁但更显得脆弱易碎,只是接触久了后谁都会发现他无时无刻都透露着一股求死的忧郁感,给人的感觉好像是下一秒就会随时消失。 林霭的声音轻柔,就像是午后阳光中飘落的尘埃。有几次课间的时候抑郁症爆发,杨星月甚至能看到那个瘦弱清秀的小老师在卫生间里无声的呕吐哭泣。每次等林霭整理好自己出来,依旧能温声微笑着对他继续上课。 杨星月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就像是用力一捏就会碎掉。 重度抑郁症的感觉就像是有个巨大沉重的阴影无时无刻都趴在身上,无论做什么那个影子都在跟着自己无法甩脱。得了这种病的人再也感知不到快乐的存在,也没有对生活的希望,每一天都是阴暗的。林霭无时无刻都像被人掐着脖子,眩晕呕吐,甚至走在路上都经常感觉在不断窒息下坠。 渐渐地,杨星月在越来越无法自拔的观察之中,愈发难以忍耐那种想要完整得到他毁掉他的冲动。 为了达到目的,杨星月先开始用金钱一笔笔地借给林霭,一边天真又慷慨地表示他只想要帮忙,有些还直接打到了林霭母亲的医院户头用作救急医药费。林霭本不想接受学生的好意,但他的母亲那个时候又突发病况,面对眼前天使一般的学生,他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只写了张欠条就拿钱去救母亲。 杨星月也没用急于用欠款威胁林霭,反倒是一步步以此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他先从家庭入手关心林霭的母亲,仗着富二代的家世和身份背景让她优先获得医疗资源,甚至不用排队等肾直接配型成功,安排进最好的医院做手术,还给她找了昂贵的护工陪护。 面对这样体贴入微的学生,林霭不得不心生感激逐渐放下心防。可正当这个青年一点点开始信任杨星月的时候,他才开始露出自己的爪牙。 一开始只是一个吻,突如其来地表示感激和亲密,林霭还能当成是年轻人图新鲜的不懂事。后来则是频繁的肢体接触,紧接着就是无法遏制的骚扰和纠缠。 当林霭变得无法忍耐要断绝关系的时候,杨星月则立刻变脸,旁敲侧击地用他病床上的母亲逼迫他就范,接着温水煮青蛙一样用各式各样的软刀子令其听话就范。 那些要求越来越过分,一次次挑战林霭心理底线。最后在一次药物作用下的强行□□之后,杨星月彻底撕破脸露出了丑恶的居心。 从在身体上强迫穿刺,到以母亲性命为逼迫令其纹身,最后□□地被拍下照片,这些竟全部被拍成了视频,威胁他如果不听指令就发给林霭所有的社会关系者。 林霭在这样的胁迫下彻底崩溃了,绝望到精神失常。原本就抑郁症再加上这样的剥削逼迫,他选择了偷偷逃跑。 在母亲护理期结束出院以后,他从家里搬了出去没有和任何人提及自己的住处,对母亲只说外出实习工作,切断了一切联系独自狭居在一间极小的出租屋里,靠着给周围筒子楼的小学生们当家教上上课赚取一点薪水维生。 就这样过去了两个月,直到他以为没人记得他了。有一天,林霭在家门口收到了一个牛皮袋。袋子没有标注寄信者是谁,就那样凭空出现在了他的门口。等他进房间把袋子打开以后,雪花般的照片从牛皮纸袋里落了出来。 有他在睡觉的,有他正在洗澡的,有他换衣服的,有他在出租屋里给小孩子们上课的…… 照片拍摄角度各个都不同,他这逃亡出来的两个月里所有的私人生活,全都被这些照片记录下来。林霭极度恐惧颤抖地去看那些照片,最后在牛皮纸里倒出来一部智能手机,屏幕正开着永亮状态没有锁屏,画面还在动似乎正在播放着什么东西。 林霭伸出手把手机拿过来,然后他在屏幕上看到了自己的背影。 他一愣,全身寒毛炸开血瞬间凉了,巨大的恐惧和绝望袭击了他,击碎了他这副身躯里仅存的灵魂。他机械般的回过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黑色柜子,而手机屏幕上画面里的人同时也渐渐回过头来。 世间最决绝的恐怖片也拍不出这样惊悚的画面。 那一瞬间,在狭窄的出租屋内,林霭刹那间感觉墙上、柜子上,地板上,都生出了无数只眼睛在盯着自己看。那些恶毒的眼睛在一层层剥着自己的衣服,它们从眼球中伸出贪婪带刺的舌头,要把他这一身皮都给生生剥下,啃噬享用,只留一杆消瘦的白骨格格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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