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巴掌打得太用力,刘孟茄的头甩向一边,连花崇都感受到一股连带的力。 这位父亲打起儿子来,还真是毫不留情啊。 而看两人的反应,这必然不是刘孟茄第一次挨这么重的一巴掌。 裴情走过来,将老板拉开。他剃着寸头,眉毛还刻了那么一下,严厉起来的时候,比花崇还“硬汉”一点,“你干什么?” 老板面对警察和刘孟茄时是两张面孔,连忙道歉:“我不该动手,我不该动手。你们把他带走吧,这里也不方便问话。” 花崇听出了言下之意——你们别在这里影响我做生意。 “花队?”许小周低声喊道。 花崇却临时改变主意,偏不带刘孟茄回市局。 他将刘孟茄交给许小周,侧身向老板道:“给我们留一张桌子行吗?在最边上。” 老板嘴上说着“好”,心里却一万个不乐意。 那桌子支在犄角上,地还不怎么平。但花崇不在意这个,斜了刘孟茄一眼,“坐?” 刘孟茄的脸颊已经彻底肿起来,这让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这回他没有再跑,而是在几秒的迟疑后坐了下去。 裴情和许小周也依次坐下。 花崇单刀直入,省去铺垫,“施厘淼死了,你知道吗?” 刘孟茄过电一般挺直身体,眼睛睁得极大,目光却被额前的头发切得支离破碎。 “我……我……”他脖颈和额角的筋鼓起,双手在桌下紧紧地握起来。 花崇观察他半分钟,“你不问我施厘淼是谁吗?” 刘孟茄用力呼吸,“我不知道,不关我的事。”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会去齐束镇找他?”花崇逼视着对方,“你认为警察会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到你吗?”
第9章 孤花(09) 齐束镇的摄像头不管是公共还是私人,都少得可怜。但柳至秦不仅在“村情”的监控中看到了刘孟茄,还在另外3个监控中发现了他的身影。 4月6日中午11点26分,刘孟茄背着一个干瘪的双肩包进入“村情”,在大堂徘徊,服务员大约认为他是客人,从前台里出来,与他说话,他神情很不自然。 临近12点,施厘淼出现在镜头中。刘孟茄立即迎上去,施厘淼先是惊讶,然后很礼貌地笑了笑。 之后,两人一同走出农家乐。 从这个片段可知,这绝不是刘孟茄和施厘淼第一次见面,他们早就认识,却并不熟悉,刘孟茄是为了某件事来找施厘淼。 同日中午12点35分,两人进入镇中心的“西部妹子”餐馆用餐,1点28分离开,施厘淼走在前面,刘孟茄低头跟在后面,有几分失落的意思。 这一小时里,他们谈了什么,却没有达成一致,似乎是施厘淼拒绝了刘孟茄。 2点09分,两人回到“村情”,刘孟茄没有进入大堂。施厘淼屡次摇头,神情有些担忧,刘孟茄背对摄像头,他转身离开时似乎紧紧咬了咬唇。 施厘淼没有立即进入正门,而是僵立在原地,好像突然出神。 值得注意的是,她并没有看刘孟茄的背影,而是盯着稍有偏移的方向,就像刘孟茄无足轻重,吸引她目光的是另一件事,或者另一个人。 但监控的覆盖范围极小,没人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 4月8日下午1点39分,刘孟茄再一次出现在齐束镇,但这次他没有进入“村情”,而是在附近走动。 4点28分,他搭乘中巴离开齐束镇。 在这个时间段里,施厘淼一直待在“村情”的房间里,没有和刘孟茄见面的机会。 4月12日,施厘淼最后一次使用手机当天,刘孟茄第三次来到齐束镇,摄像头仅在当天上午10点54分拍到他出现在“西部妹子”门口,未拍到他何时离开。 从尸检和通讯综合判断,施厘淼很可能就是在12日遇害,刘孟茄如果解释不清楚他的行踪,那必然有重大嫌疑。 只是…… 柳至秦靠近椅背里,右手手指抵着下唇,轻轻摩挲了两下。 杀害施厘淼的凶手有一定的医学常识,妥善处理过现场,是个思维相当缜密,又极端冷酷的人。 这样的人,会在行凶前频繁让自己暴露在监控中吗? 从线索来看,刘孟茄有作案的可能,但从行为逻辑来看,刘孟茄不太像凶手。 柳至秦拿过手机,点开与花崇的聊天界面。 几段关键视频已经传过去了,花崇发来一段语音,说正在向刘孟茄了解情况。 柳至秦半扬起脸,手机压在小腹,不知是在闭目养神,还是捋着错综复杂的脉络。 不久,他睁开眼,重新拿起手机,贴在耳边,将语音又播了一遍。 然后是第2遍,第3遍。 在一起久了,花崇变得比以前会说情话,在家时经常主动凑上来,勾住他的脖子,腿架在他的腰上,黏黏糊糊地调情。 柳至秦有时觉得自己有个年长的恋人,有时又觉得这年长的恋人其实是个宝宝。 但工作时,花崇那股“宝宝劲儿”一扫而空,声线更低,冷静、利落、从容,甚至有几分常在悬崖上行走而自然养成的冷厉。 比如现在这条语音。 柳至秦听到第4遍的时候,唇角弯起一个很小的幅度。 海梓扭过头,“柳哥,你干嘛呢?” 柳至秦从容不迫地放下手机,“花队说他们找到人了。” 海梓反应了半天,狐疑道:“就这?” 柳至秦:“嗯,刚找到,估计还没问出什么来。” “不是!”海梓瞪着一双求知的眼睛,“花队只说了这句话啊?” “对啊。” “那你听那么多遍?” “……” “柳哥,你别是年纪轻轻,耳朵背了吧?” “……” 就当耳朵背了吧。 也不知是不是有刑警在场的缘故,“刘家米粉”不像往日那般吵闹。客人还是挺多,但都闷头嗦着粉,时不时往犄角旮旯里那张桌子瞄一眼,竖起耳朵听动静。 老板更是忧心忡忡,隔十来秒就抻着脖子看。 中年女人——也就是老板的姐姐——擦着手问:“小茄这是怎么了?” “鬼知道!”老板声音压得很低,却是恶狠狠的,“成天就知道给我惹事,不让人安心!” 中年女人:“你也别这么想,小茄哪里给你惹了多少事,他平时连话都不怎么说的。” 老板:“咬人的狗不叫,一惹就惹大事!万一影响到小丽,我饶不了他!” “你胡说什么!小丽上学上得好好的,小茄再怎么样,都不可能影响小丽。” “那不一定,别人会在背后说小丽闲话。” 两人只是站在店门边小声交谈,但所说的话却被听力出众的许小周听得一清二楚。 他看了看睚眦欲裂的刘孟茄,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花崇点开视频,放给刘孟茄看,“4月6日,你去施厘淼所在的农家乐找她,之后还与她共进午餐。” 刘孟茄盯着视频,面部线条绷得越发僵硬。 花崇等他看了一会儿才问:“你们聊了什么?” 刘孟茄像个哑巴,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花崇没有逼他,放完一段视频,又点开另一段,“2天后,你再次去齐束镇,但似乎没有见到施厘淼。你是去找她,还是找别的人?” 花崇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有一种冷静的温和,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但实际上,此时一切都在晦暗中,没谁能打包票说,自己掌握了整个案子。 问询的语气也是一种重要技巧,花崇显然精于拿捏一个人的情绪。 刘孟茄摇头,“我没有去找她。” 花崇:“嗯?那8号你是去找谁?” “我……”刘孟茄支支吾吾,“我没有。” “换个问题,来帮我看看,施厘淼当时看的是什么?”花崇将视频放大了些,定格在刘孟茄转身后,然后开始慢放,“你在场,她看到的东西你也能看到。” 刘孟茄眼中流露出困惑。 花崇:“你没注意到?” 刘孟茄摇头。 花崇又问:“你们附近有其他人吗?” 刘孟茄还是摇头。 花崇静默思考,如果施厘淼看的是某个人,刘孟茄大概率应该能注意到。 假如施厘淼只是单纯地发呆呢? 当时施厘淼心中到底在想着什么? 花崇收回思绪,再一次看向刘孟茄,“4月12号,你又去了齐束镇一次。你去干什么?” 刘孟茄不语。 “你最好是将当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我。”花崇站起来,走到刘孟茄的座位旁边,单手支在桌沿上,“施厘淼在当天遇害。” 刘孟茄倒吸一口气,“不是我,不是我!” 花崇故意问:“什么不是你?” 刘孟茄:“不是我杀了她!我只是……” 花崇等了一会儿,却未听到下文,“你只是什么?” “我那天根本没有见到她,我只是去找她!” “问题这不是又绕回来了吗?你找施厘淼的目的是什么?” 刘孟茄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现在不说你嫌疑有多大,但单是施厘淼遇害当天,你去过齐束镇,你就必须交代清楚。”花崇神情一沉,“同学,如果解释不清楚,我只能将你带回局里慢慢审问了。” 裴情也站起来,俯视着刘孟茄。 与在座的三位刑警相比,刘孟茄过于瘦削,也过于年轻,气势上就输了大半。 他似乎惯于用阴鸷、冷漠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但现在,有人将他的保护层撕开,要他说出心底的秘密。 “我……”他的视线在花崇和裴情脸上来回转移,几分钟后,像是突然泄气一般,肩膀垮塌了下去。 花崇道:“你认识施厘淼,想请她帮你做一件事,但她没有帮你,对吗?” 像是凝固住了,刘孟茄机械地点点头。 花崇问:“是什么事?” 漫长的挣扎后,刘孟茄低声道:“我想让她教我杀人。” 许小周一副见鬼的模样,深刻怀疑自己引以为傲的听力出现了问题,瞪着眼睛问道:“教你什么?” 刘孟茄视线阴冷,令人轻而易举想到密林深处,那些不见天日的污泥。 他看着许小周,然后一字一顿,咬牙切齿里是汹涌的恨,“杀人。” 刘孟茄可谓语出惊人,话说到这个份上,花崇不可能再在“刘家米粉”进行问询。 警车向市局的方向开去,里面不仅坐着刘孟茄,还有老板刘仗。 小城市的问询室很简陋,灯光倒是很明亮,但越是明亮,阴影里的黑暗就越深。 “你说你想让施厘淼教你杀人,为什么是她?”花崇说:“你们是什么时候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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