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确实只是一个服务员,且是最底层、收入最为微薄的服务员。 他远远跟着刘咏丽,在他们进入烤肉店后,点起一支烟。 白雾缭绕,他眯起眼,遮盖住瞳孔里的阴鸷和杀意。 怎么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死刘咏丽?他绞尽脑汁,仍是没能想出一个可行的办法。 直到看到“猜心频道”。 他从来不看综艺节目,觉得无聊、做作,明星都拿着早就写好的剧本,每一个表情都叫嚣着“这是假的”。 赵风——那位乡村非主流——换班之后没有立即离开,一边看“猜心频道”最新一期,一边等女朋友。 “小茄,来,给你安利个好东西。”赵风冲他招手,“这女嘉宾太正点了!” 赵风话多,自来熟,他被拉着看了十多分钟,神情渐渐变得专注。 节目里的反派Z先生,正在做他想要做,却未能做到的事——杀死挡路的兄弟姐妹! “这……这是什么?”他极其难得地主动提问。 赵风笑道:“‘猜心频道’啊,妹子够漂亮吧,听哥的,没事多看看综艺,别老是闷着,哥这里还有好多……” 后面赵风还说了什么,刘孟茄再想不起来。他只记得“猜心频道”,并且记住了那一期的导演。 施厘淼。 最近半年,他琢磨Z先生的想法,反复在心里演练,却总觉得差了一点火候。节目被他翻来覆去看,他越来越确定,真正的犯罪天才不是节目里的反派,而是幕后的导演。 如果能见到施厘淼,难题说不定就能迎刃而解。 不敢想象的事发生了,屏幕上的人居然坐在自家店里,还冲他温柔微笑。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做过的梦即将成为现实——只要施厘淼愿意帮他。 “你别胡说!”几日相处,施厘淼已经与他这位“粉丝”熟络起来,但他刚讲完自己的诉求,施厘淼却一脸惊恐地看着他,“小茄,你在想什么啊!” “我……”他本就是极度内向的性子,觉得施厘淼和自己是同类,才将内心最黑暗的秘密剖出来,没想到施厘淼竟然是这样的反应。 怔愣片刻,他问:“我不能像Z先生那样复仇吗?” 施厘淼眼中全是愕然,“那是我想象出来的人物,你和你姐姐是活生生的人!” “是吗?”他不解道:“可我觉得Z先生是真实存在的。” 施厘淼忽然瞪大双眼。 “你把他创造出来!”他嘶哑道:“他就是你!” 那天,施厘淼落荒而逃,再也没有出现在“刘家米粉”。 刘孟茄冷静了几天,仇恨在心中发酵。施厘淼和Z先生在他脑海里成了灯塔,他必须要赶上他们! 施厘淼已经离开西羚市,去到齐束镇。刘孟茄不甘心,追到齐束镇。 再次见面,施厘淼似乎并没有因为上次的事对他有成见,而是请他去镇上条件最好的餐馆吃饭。 饭桌上,他再一次请施厘淼充当自己的“军师”。 “弟弟,你千万不要这么想。”施厘淼叹息,“我做‘猜心频道’,绝不是为了煽动仇恨。” “那你是为了什么?”他问。 施厘淼说:“节目只是节目,你太认真了。” “节目不止是节目,至少Z先生那一期不是。”他突然目露金光,“它是活着的,它有生命,是你给了它生命!” 施厘淼沉默很久,夹起菜,声音变得喑哑,“别说了,真的别说了。” 直到送施厘淼回到农家乐,刘孟茄也未能说动她。施厘淼让他回去好好生活,不要再来了。但他又去了第二次,第三次…… 他不敢再让施厘淼看到自己,只能默默注视,然后默默离开。 “她的死和我没有关系。”问询室,刘孟茄从额发下看着花崇,那视线莫名渗人,“是别人杀了她。” “4月12日下午,你在哪里?”花崇说:“当天晚上,你没有回到‘刘家米粉’。齐束镇的客运站也没有拍到你。” 刘孟茄说:“我搭黑车回来。” 花崇问:“车牌号是多少?” “记不得了。” 花崇侧着身子往后靠了靠,“那当天晚上呢,你在哪里?” 刘孟茄说出一家大排档的名字,笑得有些自嘲,“你们去查吧,我偶尔去那里喝酒,我不是凶手。” 裴情低声对花崇说:“时间间隔较长,不能将遇害时间精确到小时。” “嗯。”花崇点了点头。 现在的情况是,即便刘孟茄有晚上的不在场证明,也不能说明,他一定不是凶手。 但目前也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他。 “她就是Z先生,Z先生就是她。”刘孟茄磨着牙,挤出一声冷笑,“Z先生10年后遭了报应,她也一样!一定是有人报复她!我就知道!她的故事……她的故事是活着的!”
第11章 孤花(11) 齐束镇,“村情”农家乐。 施厘淼曾经住过的房间里灯光大亮,镇里草木葱郁,春天蚊虫特别多,几只飞蛾围着灯光扑棱,拍打下一缕缕尘埃。 柳至秦双手揣在裤袋里,在窗边来回踱步,“故事活着……” “刘孟茄认为,施厘淼的剧本里,Z先生就是她本人。Z先生在剧情中杀死了所有兄弟姐妹,并且逍遥法外,这是施厘淼本人的写照。他们唯一不同的是,Z先生最后死于意外,而施厘淼被人杀害。”花崇坐在一张靠椅上,视线跟着柳至秦转动。 大概是因为房间里没有别人,花崇一改平时在裴情等人面前的端正持重,坐没坐相,西裤包裹着的长腿向两边分开,懒散地跨坐,一只手撑着额角,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这坐姿若是被海梓看见,又要吐槽柳至秦“双标”了。 前阵子刑侦一组开内部小会,没有上头的领导,海梓皮惯了,落座时将靠椅转过来,双手一搭,脑袋一枕,趴得好不惬意。 但柳至秦进门就往他椅子腿上踢了一脚,说特别行动队的人必须注意行为举止。 “我就这么坐一下都不行吗?又没外人,我出去肯定不这样坐。”海梓稳住靠椅,心想柳至秦真是太严格了。 柳至秦说:“你现在能这么坐,养成习惯,出去就不好改了。” 海梓虽然热衷与裴情吵架,但绝非不讲理。他认真一想,居然觉得柳至秦说得对,立马正襟危坐,坚持了整整一堂会,腰杆挺得比谁都直。 而此时,花崇趴得比他还要随意。 柳至秦停下脚步,轻摇着头,“刘孟茄的精神状态有问题。” 花崇说:“对,他的眼神就不正常。问询过程中,他说话多次颠三倒四,我判断,在长年累月的压力和怨恨下,他已经将现实与妄想混淆在一起。” 柳至秦单手在键盘上敲了下,显示屏立即亮起来,“我调取到了更多监控,基本可以给刘孟茄12号的行踪拉一条完整的线。” 显示屏被分成4个部分,每个部分是一段视频。 花崇不肯站起来,拐着椅子往电脑边挪,“辛苦了。” “本职工作。”柳至秦侧脸看他,眼中冷感的专注中多了一丝有温度的纵容,声线比刚才更沉,“花队。” 花崇拐得差不多了,抬头:“嗯?” 柳至秦压住椅背,“您拐辛苦了。” 花崇眼角闪现笑意,很快收了回去,咳一声,“小柳同学,工作时间,不要拿领导开玩笑。” 柳至秦看了看表——由于惯常与键盘为伴的关系,他不怎么戴表,手上这块是去年生日时花崇送的,“现在不是工作时间,我们这是在利用休息时间思维碰撞。” 这话不算狡辩。特别行动队虽然从来没有固定的上下班时间,有案子就得上,但是人就需要休息,不可能24小时不眠不休。其他人已经吃饭去了,花崇做完问询后马不停蹄赶到齐束镇与柳至秦汇合,这才刚歇个脚。 柳至秦说着语气一转,“哦,我忽略了一点,你的意思是在工作时间之外,就可以拿领导开玩笑?” 花崇:“……” 柳至秦狡猾地眯眼,从花崇的角度看去,就像一只满肚子坏水却偏要卖乖的狐狸。 “您还是说正事吧。”花崇叹气,“刘孟茄是不是没有作案时间?” “理论上不能肯定,毕竟存在空白时间,但他是凶手的可能性现在看来已经非常低。”柳至秦让视频快放起来,“12号凌晨他还在‘刘家米粉’工作,4点多才从巷子里出来。上午11点来到齐束镇,分别在6个时间节点被镇里的公共和私人摄像头拍到,最长的间隔只有107分钟,这么短的时间不足以让他去镇外的油菜花田杀人。” 柳至秦一直没坐,腰背微微躬着,挡住了一些灯光,像是将花崇圈了起来。 视频切换,刘孟茄出现在一辆车上。 花崇道:“他果然是搭黑车回西羚市。” “嗯。”柳至秦操纵着视角,“12号晚上他没有去‘刘家米粉’,而是在3公里以外的大排档独自喝酒到凌晨5点。” 花崇终于舍得站起来,“巧合的是,在施厘淼遇害后,刘孟茄再也没有去过齐束镇。他放弃向施厘淼求助这条路,但不可能放下仇恨。” 柳至秦:“你想把他先拘起来?” 花崇摸了把下巴,“拘不了,但我已经和克队商量过,西羚市警方保持关注刘孟茄。我比较担心的是,将来有一天,他可能会伤害他的姐姐刘咏丽。” 之前在西羚市市局,对刘孟茄满腔怒火的刘仗道出了一个隐瞒至今的秘密——刘孟茄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而是妻子弟弟的儿子。 刘孟茄的父母在他不满1岁时就已去世,妻子好心将刘孟茄抱到家里来,刚开始倒没什么,可时间一长,本就不宽裕的家庭就因为多了一张嘴而越发困难。 刘孟茄的户口上在刘家,妻子去世后,刘仗也没有告知刘孟茄真相,只是越看刘孟茄越不顺眼,动辄打骂。 待刘孟茄长大一些,刘仗更加不愿意说出实情,一来刘孟茄被他虐待过,他害怕男孩成为男人之后报复,二来米粉店需要廉价劳动力,只要刘孟茄还是他的儿子,他就能让刘孟茄给自己赚钱,供亲生女儿读书。 “我愿意做DNA鉴定,他真的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刘仗激动地说:“不管他犯了任何事,都和我、和小丽没有关系!” 这一幕令人唏嘘,在场的刑警更是无语。 藏了多年的秘密一朝吐出,仅是因为得知刘孟茄可能与一桩命案有关,急于摆脱干系。 花崇离开市局时,刘孟茄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像一截没有生气,却随时可能爆燃的干枯木材一般坐着,双眼看似无神,却又闪烁着某种渗人的光。 梳理完刘孟茄的行踪,柳至秦靠在桌沿上,“刘孟茄怎么就这么笃定,施厘淼一定是他的同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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