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汉本人心里并不知道陆薇薇在怀疑什么,只是木讷地在她目光下低了头,然后又往后退了一步。 陆薇薇连忙「唉」了一声:“我不是这个意思,小哥别介意啊。” 他微笑着摇了摇头,礼貌而周到,说了句「没关系」,然后才对民警大哥说:“那我报的案,是不是等于没什么用?不会细查,也不会有结果?” 民警大哥被他这么直白的反问噎了一下,只好照实点了点头:“这么给你说吧,你这个报案真的没什么意义,一说不清楚人叫什么姓什么,二没有尸体,三单凭这么个针筒,我们也没有目标DNA可以比对,指纹都是要按顺序的,现在大案优先,等轮到你这个不知道要什么时候呢,再加上我们确实人手不够,根本就没法查。 人家跟你说死人了你就真报警?错也没错,但总归要有更详细的信息,也就是我顺路,才过来看看,要不然直接就给你当恶作剧报警电话处理了。” 秦一乐神游天外到现在,仿佛灯泡通了电,「叮」一声响,敏锐追问:“死人了?什么死人了,你报了什么案?” “凌晨的时候,我在这个巷子里撞到一个女人,给了我一支针筒,让我报警,说……有人死了。然后就往那边跑了。” 陆薇薇抬头一看,正好看到金都娱乐会所几个鎏金大字,浑身的毛都要奓起来了,一颗心咚咚直跳,一把抓住了他手臂:“那个女人是从哪跑来的?” 他礼貌抽手,后退了一步,满是污垢的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并没有让陆薇薇觉得难堪,指向了某个方位:“那边。” “那是……金都娱乐会所的方向!” 是他们此行目标的案发现场! 民警大哥也愣了一下。他说的也没错,这种不清不楚的报案确实容易被当成恶作剧处理,所以他也没细问,先沿路去找他口中的这个「女人」,结果找了一路也没找到,反而逮回来两个学生,根本就没来得及问其他的信息,再一细想,自己恐怕差点遗漏一个重要线索! 于是立马又掏出手机,神色严肃:“你们等着,我再打个电话。” 流浪汉趁机问他们俩:“金都娱乐会所怎么了?真的有人死了吗?” 秦一乐脑袋一歪:“你不知道?” 他茫然摇了摇头。 城西这一片是划村成镇,就像是打散重新分班的一个年级,各有各的小圈子,互相之间错综复杂又来往不深,既包容又排外,「垃圾」这个圈子也有它能承载的人数极限,所以流浪汉们也有各自固定的范围,不会乱窜。 再加上最近清洁队的「入侵」,生存环境被进一步压制,他的活动范围已经定死在这几条小巷,几乎没踏出去过一步,金都虽然咫尺之遥,于他而言却与天涯没差。因此,他实在是没什么渠道能听说刚发生的命案。 秦一乐温和一笑:“没事,就是金都那边死了个人,你最近还是别往那边去了。” “谁死了?会有可能就是那个女人跟我说的死人吗?那我是不是要做证人?” 他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要抢他话头的陆薇薇,反问了一句:“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小哥识字吗?我给你看新闻。” 那流浪汉简短地点了个头:“识字。” “小哥还念过书?” “只是识字而已。” 秦一乐不置可否,只是打开了手机,把截图调出来给他看:“今天凌晨,金都娱乐会所发生了凶杀案,死者是一个富二代,具体是谁我们也还不知道,虽然文章里说是酒后斗殴,但有很多疑点,你的发现或许跟这案子有关也不一定。” 说着,划到了那张照片,把照片放大,从左到右慢慢划给他看,一边仔细盯着他的眼睛,一边故意提醒道:“你看看,这里面有那个女人吗?” 他能感觉到秦一乐打量他的目光,但并不抬头,而是抿唇看照片划了两个来回,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随后才终于指着照片最角落的半个人影:“是她。给我针筒的那个人,是她!” 秦一乐深深看了一眼这个流浪汉,又不动声色将手机收回,然后偷偷踢了陆薇薇一脚,她反应过来,乐颠颠地揽住了「瓜哥」秦一乐的脖子,「耶」了一声。 两厢一对视,出于同学四年的默契与情谊,一言不发,各自盯死这个流浪汉。 可疑,太可疑了。 4、江还 金都娱乐会所里简直是一地鸡毛。偏偏这案子还搞了个满城风雨。 金都门口蹲守着一批等着拿一手资料的媒体,谢霖的手机差点被各方势力轮爆,万不得已只能选择关机,长叹一口气,眉心都要拧到一起去了,瞥了应呈一眼,把手机塞进屁股兜里:“有事你来联系吧。” “我看光是网宣那边发声明已经压不住了……”应呈用力一拍他肩膀,天都快塌下来了还是笑眯眯的模样,“怎么样,崽他妈,考不考虑上个电视?” 谢霖被恶心得打了个颤,一想起要对着一大堆摄影器械做解释的感觉更是头皮发麻,白了他一眼:“滚。我看你比我合适,要去你去。” “你不怕明天市局的门槛被慕名而来的小姑娘踩断了?” 他被应大队长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厚颜无耻再次刷新了下限,无奈摇头:“要论不要脸,你天下无敌。” “谬赞谬赞。”应呈嘿嘿一笑,笑着笑着又正经起来,“有什么初步的想法没有?” “从上热搜到报案的这一个小时,肯定是郑远峰那老狐狸用来清理现场了,如果徐帆那边再没点收获,基本上端不了他,只能看看曹叔那里能不能检出毒品了。 还有,现在基本能确定死者是死于注射毒品过量,不管是自杀意外还是他杀,最主要的都是那支针筒,只有找到凶器,才能突破这个案子。” 他哼了一声,指了指崭新的玻璃桌:“没戏。” 连桌子都能换新的,更何况是凶器? 不管这个死者和郑远峰有没有关系,既然人死在他的场子里,他当然会把所有证据全清理干净,这个案子能不能破跟他又有什么关系?于他而言,最重要的不过是具体要关门几天。 谢霖点了点头,拿起老张刚赶出来的文件,姓名那一栏写着龙飞凤舞的「马晟」二字,排头匆匆填了「6.09受害者死亡案」,因为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能确认死者是他杀,因此没有乱写。 只不过,在看到「6.09」那个日期的时候,目光还是闪烁了一下,然后下意识地把文件又给合上了。 “还有,关于死者。他没事跑来金都娱乐会所,本来就说不通。他是天马娱乐集团的太子爷,一天的花销能抵我一年的收入,本身城西就有好几家天马名下的产业,就算自己家的地方不去,他跟朋友一块玩,有的是高档场所,非要跑金都这种臭名远扬鱼龙混杂的地方来干吗?除非……金都有什么别的地方都没有的特殊东西吸引他,比如……毒品。” “你怀疑他特意跑这来吸毒?” “不确定,只能说现在有这种可能。” 应呈平时很少这样西装革履,扣紧了衬衣的第一颗纽扣,再打上领带,难免会有种呼吸不畅的感觉,时不时就要去扯一扯,突然问:“家属呢,家属什么情况?” 沾了「豪门」两个字,就很难不让人联想到「家宅内斗争夺遗产」的剧情。 “这事急了点,受害者关系还没排查清楚,根据现有的情况来看,只知道死者他爸是天马娱乐集团的现任董事长马康,去年检查出的癌症,丧偶没有再娶,已经做了很长时间的化疗了,死者上面还有个姐姐,马琼,拥有集团百分之三的股份,他爸万一去世,家族遗产不是他的就是他姐的,这事还是有点意思。不过,别的亲戚和他爸那边的合作伙伴还没来得及查,不好说。” 他点了点头,刚想说什么,手机突然一响,是去查监控的顾宇哲,刚一接起来,那边就急吼吼地骂了句娘:“妈的!老大!监控被删了!” 应呈反而笑了一声:“猜到了。其他的呢?” “都还在,这狗日的就把203包厢里的给删了。” “那你先拷贝回去,叫技术部兄弟先看看,再问问底下的员工,看看有没有目击者。” 顾宇哲刚把电话一挂,他又听老张那边此起彼伏,正对着电话扯着嗓子骂,声音之洪亮,一度让人担心破音。 “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猪吗?这多大的事让你给耽误到现在?赶紧的,给我连人带东西送过来,快!” “张叔,怎么回事?” 老张眉毛拧成了一团,满脸严肃,绷着嘴唇说:“凶器找到了。我叫人带过来,还有个目击者,一块在路上了。” 他下意识回头看了谢霖一眼,轻轻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心照不宣。 ——这凶器和目击者出现的时间点也实在是太蹊跷了一点。 —— 法医那边只有一辆车,两个小伙子装好尸体,一直等曹铭把血挨个抽完了,这才一个抬头一个拎脚,一起往电梯方向去,刚走到电梯口,就见电梯「叮」一声响,扑出来一个姑娘,哭喊了一声「小晟」。 谢霖一见就猜到是死者的姐姐马琼,连忙三步并两步上去把人拦住了,招手让曹铭赶紧走。 马琼人小力气不小,在这种绝境之下更是蛮横,哭喊着「让我再看看他」,力道之大险些把谢霖扑倒,连忙喊了应呈过来一起,才堪堪把人拦住,马琼眼见着亲弟弟被装在裹尸袋里关在了电梯另一头,顿时无力瘫倒下来,声嘶力竭,一口一个「小晟」,喊得人心都要碎了。 老张的血压蹭蹭蹭就往上飙:“我说你们怎么回事!警戒线呢?警戒线拉哪去了?让死者家属闯进案发现场,你们是真能耐啊!” 几个小民警气喘吁吁追上来拦人,哪里还拦得住,兜头盖脸挨了骂,只能面面相觑低了头。 谢霖跟应呈一起把哭到接不上气的马琼扶进茶水间,给泡了茶,她也没接,只是哭,拽着他的手哭,谢霖见惯了这场面,叹了口气,没出声,示意让应呈先出去,自己把那杯茶放在她手边,沉默着陪。 应呈和谢霖搭档多年,各有所长。谢霖这人,容貌周正,举止礼貌,天生是那种扶了老奶奶人家都舍不得碰瓷,遇上神经病也能套出话来的人,而应呈这浑身自带「老子天下第一」的酷炫气场,老奶奶和神经病喜不喜欢他不一定,但那些大小流氓一定喜欢他。 属于那种往人群堆里一放,把开关一开,方圆十里的小混混都会主动凑上来勾肩搭背喊兄弟的类型。 所以,安慰受害者家属这种事,他一向不跟谢霖抢。 当然,这本身也不是什么好活。 这会几个富二代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血也抽了,看情况药效已经差不多了,于是又溜溜达达走过去,伸脚一踢:“嘿,小哥,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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