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舟说:“听说过一山不容二虎吗?我估计这人才是真正设局的那个人,冯小月也是被他利用的,做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借咱们的手铲除异己,好把城西这块地空出来,收进自己嘴下,这个人……是拿我们警察当枪使呢。” 应呈一撩头发依然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刑侦支队长,又笑了:“这个案子远远没有结束,我们抓了一个郑远峰,只不过是为这个嫌疑人扫清了道路,而我们甚至不能证明他的存在,他就是一个未知者,既然未知,那我们就给他一个代号叫「X」怎么样?” “「X」?我没意见,但你打算怎么查?” “咱们先把郑远峰审了,这老狐狸说不定知道谁打算跟他抢生意。” 徐帆有一种又回归了一线的错觉,跃跃欲试搓了搓手,很是兴奋:“那我干什么?” 他当头一盆冷水就泼了过去:“你?你写报告。这是你最后一次外勤,你自己说的,少叨叨。” 徐帆刚燃起来的热血又嗤一声熄灭了。 见状,应呈又从口袋里摸出了江还给他的那支血样,递了过去:“还有,帮我查查这个。” “这是谁的血样?” “江还的,我把这小子弄到我家去了,你帮我比对一下,不止是失踪人口,还有逃犯或者受害者亲属什么的,总之都查一遍,看看这小子到底什么人。” 徐帆瞪大了眼:“什么?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你就敢往家里带?万一出点什么事呢?你是真胆大包天了是不是?” “放心,我自己心里有数。我确实不知道这小子到底是谁,万一你查出来他是什么在逃嫌疑人,我第一个给他送回来。我就是觉得……至少,他现在还不会害我。” “放心?放你的屁,脑子浆糊了吧?知人知面还不知心呢,冯小月,多好一姑娘,逼急了陌生人也杀,鬼知道那江还是什么来路!” 应呈揉了揉头发:“徐帆,你知道吗,我……我看着他眼熟。不是那种眼熟,我说不上来。但……我就是觉得我们不是初次相遇,我们是久别重逢。 我就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到底是谁。但他记得我,他一定记得我,只是他不说。” 他觉得这茫茫世界有一根线,一头吊着江还,一头绑着他,有人把这根线一点点卷进卷轴。于是,他们就这么骤然相逢。 就算不曾相见,那虚无之中确实存在着的线,也无时无刻不沟通着他们之间超越了这个时空的联系。 明明并不相识,却格外熟悉。 命运二字,确实诡秘而又温柔。 “总之,我自己有数,他在医院曾经跟我说过,与其说是他接连参与进了两桩案子,不如说是这两桩案子自己上门来找他,这么一说,倒是跟何洋的情况有点相似。” 谢霖惊道:“你怀疑有人故意把他扯进来?” 他点头:“但这不代表江还就不可疑了,我把他带回家,也是为了把他放眼皮子底下好好看着,反正他也无处可去,我又不缺钱,一个流浪汉我还养得起。 而且……要是真的有人花那么大力气也要把江还牵扯进来,那就必有所图,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只要控制住江还,那个人,一定会自己送上门。” “那个人……会是「X」吗?” 应呈没有回答,只是话题一转开始分配工作:“这样,江还呢,就交给我。刑侦这边继续盯住马琼,根据马琼的账来看,她没有跟「X」用金钱交易,但「X」不会无缘无故帮马琼做这么多事,他们俩之间一定有合作关系,只要盯死马琼,就一定能把「X」抓出来。 还有,技术科那边把U盘仔细看过了,一点信息都翻不出来,但只有金都的人能拿到203包厢的视频,并且赶在郑远峰删监控之前把视频拷贝一份保留下来,还得把金都员工再排查一遍,这个我交给顾崽去负责。 哥,既然你的意思是一山不容二虎,那我觉得这案子估计还是跟毒有关,这事你擅长,就负责继续盯死城西那一片的毒品交易,没问题吧?” 谢霖点头,叶青舟吃饱了,胃里暖洋洋的,总算觉得自己活过来了,把碗往垃圾桶一丢就站起身:“走。咱们审郑远峰去。” —— 应呈住的是小区一号楼,陆薇薇开车赶到应呈家,把车怼到单元楼门口,探头探脑的秦一乐就连忙蹿上了车,呼出一口长气:“带花露水了没有,我快被蚊子抬走了。” “什么花露水,你在这干什么?队长非要让我过来找你,说你会告诉我怎么办。” 秦一乐把两只手臂都挠得通红,“嘶”了一声往上一指:“队长住601,我看过了,这个单元楼就这一个出口,我已经在这蹲了好一会了,差点没让蚊子给咬死。” “什么?你在监视队长家?认真的吗?” “你以为呢?队长把那个江还领回家了,我在盯江还。” “江还?”陆薇薇想起那个奇特而肮脏的拖把狗造型,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能把他领回家,自家队长也算下了血本,“队长什么意思?看这个江还会不会再跑吗?” “对,如果他跑了就得看看他往哪跑。” 秦一乐本来就是钓鱼来的,根本就没把江还送到房门前,因此不幸错过了亲眼目睹应呈家凌乱惨状的唯一一次机会,陆薇薇更是没想到,她家队长要把江还领进门根本不需要多少勇气,反正—— 他家也没比江还当时流浪的那个狗窝干净多少。 “那他有什么动作没有?” “没有,就下来丢了几次垃圾。我去翻过,就是一些纸箱一类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 “纸箱?” 他点头,一看又有人从单元门里出来,立马按住陆薇薇的脑袋往下一躲,只见江还又抱着一大箱垃圾丢进垃圾箱,然后乖乖走回了单元楼里,目不斜视,一丁点想跑的意思都没有。 江还把所有的纸箱全部拆掉,有些装的是锅碗瓢盆,有些放了健身器材,更多的,放的却是衣物,但似乎,这些箱子自从打包好搬过来以后,就再也没有打开过。 他把这些积灰发霉的用具都清洗干净,擦干了以后放进厨房,把丢得满到处都是的鞋一双一双理好,把沙发往前挪了挪,空出一小块区域用来放健身器材,翻出了一块简约风的地毯垫上,把衣物按照颜色从深到浅的顺序挨个挂进衣帽间,见应大队长居然不拘小节到了把香烟盒丢在衣橱里的地步,只能哭笑不得地帮他捡出去丢掉。 再把沙发上堆得像狗窝一样的被褥换下来洗掉晾好,找到遗忘在纸箱里的床单被套换上,把应大队长的狗窝挪进卧室,最后又把惨不忍睹的卫生间一寸一寸刷过去,地板也擦得发亮,做完了这一切,才终于得空坐在沙发上松了口气。 挺累…… 给应呈搞卫生,比他流浪都累。 应大队长似乎把他所有的生命都用来破案了,这人的生活既脏又差还乱,过得破罐破摔得过且过,若是把他的职业从他的生命里剥离,那他大概就彻底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但若生而为人不需要吃喝休息,他肯定会把所有所有的时间全部用在破案上。 这个人,根本就不会生活,他仅仅只是活着而已。 但……又怎么能怪他在经历过种种痛不欲生之后,终于失去了生活的热情呢? 幸好应母苏月兰是个善于生活的女人,这些家具都是应家以前留下的,即便被应呈封存在纸箱里多年不见天日,再拿出来也依然能用,且风格适配。 他歇了口气,站起身来,撩开窗帘往下一看,见单元门前那辆车依然突兀地停着,虽然没有挂牌,但只要细想就知道,一定是来盯他的。 很抱歉,他还是得走。 于是他找出一套应呈的衣服,然后拾步走向卫生间,盯着镜子看了看,只见镜子里的人脏污不堪,满脸都是风霜留下的痕迹,那双眼里平平淡淡,冷静的仿佛一潭死水。他发现他快不认得他自己了。 他随即笑了笑,僵硬地扯动嘴角,企图跟记忆中最明媚而热忱的自己有那么一丁点重合。 可是没有。 他再也不是他自己。 他放心了。 他拿起剪刀,一把一把地剪掉拖把狗似的头发,再一把一把放进袋里装好,但他怎么剪,发型都十分突兀,幸好应大队长秉承着得过且过的生活态度,根本不会去理发店,头发实在长得受不了了,一把推子解千愁,他仔细研究了一下才会用这玩意,索性也给自己推了个板寸,然后蹲在地上把头发全部捡干净,这才洗了个澡,换上应呈的衣服,把换下来的旧衣服也一块装进袋里,最后又把整个卫生间再仔仔细细地擦洗了一遍,确认一丁点指纹和DNA都没留下,才终于走出了卫生间。 只是,就这么走了,实在是对不太起有收留之恩的应呈,于是又找出纸笔给应呈留了个字条,压在茶几上,然后拎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正打算出门,却猛然惊觉大门的门框上贴了个东西,往下一看—— 是摄像头! 有人在应呈家安了一个针孔摄像头! 而这个摄像头,正对着应呈平时在这个家里唯一的活动范围——沙发! 他一把把摄像头揭了下来,冷淡而坚决:“冲我来,别动他。” 说完,用力一捏,把那个十分迷你的小东西捏碎了,一块丢进袋里,开门就要往外走,却又见门外静静躺着一张照片—— 是应呈…… 西装革履戴着一副大墨镜,微低着头躲避镜头,从金都的台阶往下走的应呈。 只是,照片里那张痞气霸道的脸上,用红笔写上了一个「鬼」字,照片的背后,用红笔画了一杠,署上了名——「X」。 手一抹,笔迹还没干。 他心脏狂跳不止,下意识一个闪身砰一声关上了门。他倚着门瞪大眼睛,有那么一个瞬间呼吸困难,捏着照片的手一颤,回想起小时候,大家玩的游戏,所有的孩子都是「人」,只有一个孩子是「鬼」,「鬼」被「人」抓住了,是会有惩罚的,一颗糖或者一组蛙跳。那么……应呈被抓住了,又会得到什么样的惩罚呢?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当年参与游戏的孩子们,全部死了。 除了他…… 他过了半晌才缓过劲来,把照片剪碎,和那个摄像头一起冲进马桶,把袋子靠在门边,又把茶几上那张纸条丢进垃圾桶,茫然地坐在沙发上,眼一瞥注意到了变得干净而整洁的厨房,或许…… 应该帮应呈准备一份宵夜。 22、收尾 凌晨两点四十四分。 兰城市公安局审讯室。 应呈第一次跟叶青舟审郑远峰的时候,这个人大腹便便满嘴责任与义务,完美得无懈可击,而第二次,他依然端端正正地坐在审讯室里,只是满脸都是放弃抵抗之后的颓然与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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