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舟并无他意,按了按他的肩膀以作安抚,溜达到刑侦办公室帮他叫人去了。反正现在刑侦他可是熟门熟路。 徐帆飞奔而来,把报告单拍在他手里,喘了口气:“给,报告单。” “DNA的?” “DNA比对还没出,指纹的先出了。”徐帆脸上带着些许一言难尽的暗示,接着说:“我在铁丝上提取到两枚残缺的指纹,你猜是谁的?” “没空跟你玩,快说。” “当年的刑侦技术手段比较落后,铁丝特别细,就算留下了指纹也很难提取,就算提取出来也十分残缺,几乎不可能用于对比,但现在由于技术进步,像这种从铁丝上提取的残缺指纹也完全是可用的。 只不过……二十多年前的那枚旧指纹没有比对上人,现在暂时只能确认是个小孩子的指纹。” “等会?二十多年前的旧指纹?什么意思?还有一枚新鲜指纹?” 徐帆用夸张的动作大幅度地点了点头:“特别新鲜,你看一下就知道了。” 应呈皱着眉头把报告单翻到了最后,惊了一下:“叶青舟?” 他点头:“对,是他。而且还差点把我的旧指纹给覆盖了。” “怎么会是他的指纹?老警察了,照理来说不应该犯这种污染证物的低级错误啊。” 他索性把那卷铁丝拿了出来:“还有这个,你自己看吧,应该不用我说了。” 应呈接了过来一看,就发现铁丝的一端有一个新鲜的拗口。 这卷铁丝经过二十多年早就氧化发锈变得特别脆。很明显,有人把这卷铁丝拗走了一截。 更准确地说,是叶青舟不惜污染证物,偷偷拿走了一小截铁丝。 当时虽然情况紧急,但他清楚地记得,那个时候铁丝上还没有这个拗口。 如果是叶青舟,那唯一的机会,只有他背过身去接电话的那个瞬间了。 可……他无缘无故地拿这铁丝干什么? 难道……不,不可能。 徐帆显然洞穿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也觉得不会。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理由。你瞅瞅这拗口,别说是我这个搞痕检的了,就算是个小孩子也能看得出来。 再说了,他拗一截铁丝走也掩盖不了什么。我估计他是又有什么鬼点子,背着我们在搞事情呢。只不过……” 他咬了咬牙:“破坏我证据,迟早弄死他丫的。” 应呈没忍住,扑哧一下:“你可拉倒吧,那一车证据都是我烧毁的,你不先朝我动手?” “去你的,滚吧。我忙去了。你要的DNA结果还没出来呢。” “不应该啊,指纹都出来了,怎么DNA还没出来?” 徐帆气得直磨牙:“你还说!还不是因为你?” “关我什么事?” “你们家顾崽是不是天天往技术科跑,都快把人家技术科给弄成刑侦二队了,人家技术科主任跑黄局那一顿哭天喊地的,说照你们这么借人,人手根本不够,结果今年财务预算全拨给技术科了,给他们一次性多招了三个人,你知道这三个人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那台破机器还得多熬一年! 我告诉你这事我跟你没完!归根结底都是你害的! 我那机器去年就想换,不给我拨款,去年的钱给你们刑侦了,今年的又给了技术科,还想要DNA结果呢,那老古董还能动就不错了!” 平白无故挨了他一顿牢骚,应呈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也怪我?平时给你们鉴证的拨款也不少啊,你不能自己申请吗!” 徐帆懒得理他,顾自回去接着赶报告了,应呈看着他的背影却突然陷入了某种沉思。 他们市局,是真穷啊。 104、天才 应呈一走进刑侦办公室,陆薇薇就青着一双眼迎了上来:“老大!你让我查的事我查完了!” 她递上来一本记得眼花缭乱的笔记本,应呈扫了一眼愣是一点头绪都看不出来,只听她指着上面东一个西一个的人名说:“我都快把「6.09杀人案」的资料给翻烂了,还有网上所有能查到的资料,都挨个比对了一遍,这才把当年所有参与报道这件案子的媒体和公众号都核实到人。 但是,这件事上了热搜以后吸引了很多围观群众,去年又是短视频正流行的时候,人手一部手机拍照录像传上网,因为拍的都是警方办案,很少有人调转摄像头拍自己身边的人,所以根本不可能根据画面里拍到的人来逐个核实。” “那你的意思就是这条线索断了?” “不!我查到了!虽然没有办法通过人脸来识别,但我向平台要来了所有账号的IP地址,又让技术科帮我核实了每个IP的实际地址,本来是打算核实这些人以后再向他们询问当时有没有注意到可疑人物,或者他们手机里还有没有没有上传但没有删除的其他视频照片。结果,技术科这一查,居然发现几十个IP地址里,有一个是假的。” 应呈顺着她的指尖,看见笔记本上有一串红圈标出来的数字:“123.1.432.101?这什么玩意,连我都能看得出来这是个假IP。” 陆薇薇皱起了眉,苦着脸说:“老大……这就真的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了,这题超纲。” 角落里的顾宇哲却突然腾一下站了起来:“等会?这IP多少?你再报一遍?” “123.1.432.101?” “我在哪看到过这个IP!”他说着疯狂翻动起桌面上的一片狼藉,把几本笔记本翻得哗哗作响,嘀咕道,“我记哪了……” 应呈恨铁不成钢地嘬了个牙花:“我说你们记东西能不能有条理一点,学学秦一乐好吗?” 陆薇薇一边心道您记得也不怎么有条理,一边默默把自己打满了草稿的笔记本拿了回来。 “找到了!就是这本!”顾宇哲终于从某个角落翻出了一本积灰的笔记来,应呈一见上面记满了1和0就头痛:“你这记的都是什么东西?” 他连忙解释:“是二进制的代码,我当时破译了好几个月才破出来。这个IP地址里只有01234五个数字,其中第二串的1和和第四串的101没有意义,但是第一串和第三串的1234各代表了一串二进制代码,1是1011,2是1001,3是0100,4是1100,再加上没有意义的1和101,这个IP地址就解析成了上下两串代码。 123.1就是1011100101001,在二进制代码中可以转换成汉字天。 432.101就是110001001001101,在二进制代码中就转换成了汉字才。天才!” 应呈被这串数字绕得头大,只能伸手在他肩上一拍,由衷夸了一句:“厉害啊我的儿,你怎么破译出来的?” “这根本就不是人脑能解析出来的,我做了个小程序,几个月不眠不休一直运转,试了上亿种可能性,才试出这唯一一种能转化出东西来的结果。” 陆薇薇咂舌:“那你在哪看到过这个IP?” 顾宇哲稍显青涩的脸却老气横秋地皱成了一团:“老大,你记得去年那个苏婧绑架案里,有个假交警用远程POS盗刷机刷走了你卡里的三千万吗?” 应呈立刻反应过来:“黑市网上卖盗刷机的那小子?” “对,这就是当时我截获的IP。我本来以为他只是在真正的IP上作假,只要我解析到底是可以破译出真正的IP地址的,没想到他手段这么高明,解析到最后,只破译了他的一个签名——天才。” “能找得到他吗?” “如果能找到的话我当时就去逮人了,他在黑市的那个ID我一直监控到现在,再也没有上线过,所以……”他是真的在黑客技术上被单方面完全碾压了。 应呈沉吟片刻,问陆薇薇:“这个IP发过什么东西?” 她回过神连忙「哦」了一声,拿过顾宇哲的平板,一边点一边说:“是个一次性的小号,只发布过一个视频,但曝光率高得离谱,我咨询过平台,平台说查到后台有被纂改的痕迹。视频大意就是顺着当时的风向煽风点火骂警方无能。咦……居然更新了?” “让我看看。”应呈连忙夺了平板,只见刚刚三分钟前更新了一个视频,画面里是一辆熊熊燃烧的轿车,配的文案是—— 「再见」。 陆薇薇惊呼出声:“老大!看车牌号!” ——「兰B12345」!那辆黑色宝马! 叶青舟突然冲了进来:“应呈!走!出警!有辆轿车起火,车里还有人!” “什么?”应呈一惊,差点摔了手里的平板,璟瑜……璟瑜就是坐那辆车失踪的! 他飞奔而去,却惊觉自己没有能用的车,站在满满当当于他而言却无比空旷的地下停车场。 没有光,没有风,更没有声音。他的脑海里浮现出那个穿白衬衫的人影,有时稚气未脱,安静窝在教室座位上埋头做功课,有时又惊弓之鸟,团成一团缩在角落,一丁点动静都能吓得起跳。 现在,这个人又一次从他生命里消失了,就连这句十一年前没来得及说的「永别」,也不是亲口说的。 他就像幻影一样,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鲜血淋漓腐败生蛆的旧伤上敷上温柔的良药,让这道伤不痛也不痒,不再流血,不再恶化。然后,他就又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那辆熊熊燃烧的车不断在眼前闪烁,有什么声音像利剑一样刺进耳膜里去,在他的大脑里反复戳刺、碾压、搅动,疼得他几乎失控癫狂——是幻听。是璟瑜惊恐的痛呼,以及他绝望的求救。 他蓦地想起了那个墓志铭——「他没有消失,只是化成了深海里的瑰宝」。 这次,他像宝藏一样深藏回忆连想一想都要小心翼翼充满虔诚的少年,是真的要消失了。 因为他清楚的看见,那个一身简单校服的少年被困在一辆着了火的轿车里,火舌一点点吞没了他,他用力拍打车窗,呐喊着求救,火烧火燎的剧烈痛苦令他五官扭曲,但应呈听清楚了,他喊的是—— “应呈!” 叶青舟这一喊与幻觉交叠,一把把他拉回了现实,惊觉自己已被冷汗湿透,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叶青舟立刻紧张起来:“没事吧?” “没事,走,去现场!” 他也没车,但他尚且记得冲进地下停车场之前应该拿一把公车的钥匙。 上了车,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了他们两个人,他这才沉着声说:“冷静。消防说百分百人为纵火,我已经通知徐帆和曹叔去现场了,他们俩会尽快核实死者身份,在结果出来之前,那个死者都不能肯定是傅璟瑜,听明白了吗?” 应呈涣散的目光终于聚焦回神,想起那个视频配的文案,「嗯」了一声点了点头。 叶青舟一边开车一边又叮嘱了一句:“我可告诉你,现在你的安全我负责,如果你不能冷静控制自己的话,别怪我做事不留情面。” 他紧紧攥起了手,深海一般的通孔里突然喷发出炽热的怒火,答非所问地说:“哥,如果我要杀人,别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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