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什么,又不是让他们两个单独审,这不是还有你跟着吗?再说了,你没听哥的意思? 就是让你们放人的。就这老狐狸油盐不进的样,千年难得一遇的练手模板,错过这个,上哪找下一个去。” 他哪里会肯,瞪了一眼:“你跟着胡来是吧?” 叶青舟说:“不胡来,我有数。这人归我禁毒支队,出了事我担着。” “担着?你担个屁!你明知道这老狐狸背后有一个贩毒团伙,还把他放出去?他一天卖出去的毒品能霍霍多少人,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能关他几年是几年,关不死他就是我们自己失责,是我们找不到证据,凭什么把他放出去让社会承担这个风险?” 叶青舟被人指着鼻子骂,反而笑了:“谢霖,老子自从第一脚踏进这个门,就在跟毒品过不去,枪林弹雨,我闯多了,老子的队伍没一天是完整的,不是这个进去,就是那个埋地里,你跟我谈责任?嗯?” 他忽然出手,几乎是眨眼间就一个反剪把谢霖摁在了墙上,胸腔砸墙的一声闷响吓得两个实习生和两个看监控的干警齐刷刷站了起来。 “谢霖,老子告诉你,今天我怎么把他放出去的,明天就怎么把他抓回来。我活一天,这老狐狸就被我膈应一天,他想自由自在地贩毒?可以,等老子死!” 他赶在应呈动手前松了手,往后一退,目光里透着一种随时准备同归于尽的恐怖决心:“你记住了,扯着嗓子朝我骂人,这是最后一次。” “都是自己人!闹归闹吵归吵还动起手来了?破案不积极,朝自己人下手倒是挺狠啊?生怕陈局气不死是不是?” 应呈上前一左一右把两个人分开,然后扭头狠狠瞪了叶青舟一眼,一手肘打在他胸口,把他摁在墙上,“他骂你是最后一次,你在我面前动我的人也是最后一次,礼尚往来,啊?” 叶青舟也不还手,应呈自己缓了口气把火气压下去,帮谢霖开了门:“你带他们审人去吧。” 谢霖摇了摇头,到底是没说话,活动了一下肩膀,带着两个实习生出去了。 陆薇薇回过神,颤颤巍巍问了一句:“副……副队?没事吧?” “没事,就当被狗咬了,再说了,自家狗已经咬回去了。” 她一噎,没好意思提醒他,他嘴里的「自家狗」等级比他这个「捡屎官」还高一级。 谢霖倒是越想越气不过,皱着眉头又骂了一句:“这帮狗东西,都是有家不回的货!” 一个两个的,就爱什么事都自己扛,抗个屁,当市局其他人都是空气吗? 就算再怎么气,面对两个新来的实习生,还是深呼吸一口气压了下来,临进门之前又小声交代了一句:“刚刚叶队和你们应队的话,听懂了吗?” 秦一乐老实摇头。 “听着。”他一左一右揽住两个实习生的脖子,压低了声音,“我们现在的证据,只能坐实冯小月确实杀了人,但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出背后雇凶的那个人是谁,也没有办法证明郑远峰背后有个贩毒集团,甚至没有证据能证明他清洗了现场。 所以,等会进去了,你们俩来主审,不要怕,就是走个过场给你们练练手,审成什么样都没关系,能审出来最好,审不出来,等会叶队和应队也会过来救场的。明白了吗?” 秦一乐点头:“懂了。” 谢霖拍了拍他们俩后背,这才推开了审讯室的大门,结果下一秒,紧跟在他身后的秦一乐就因为太过紧张而一脚踩了他后跟,然后猛一缩,又撞上了身后的陆薇薇。 整个审讯室立刻弥漫出一种尴尬感。 谢霖只好轻咳了一声,言简意赅:“你记录。” 然后领着陆薇薇坐下,故意说:“我们今天就是跟第一报案人问问话,不用紧张,想怎么问就怎么问,我不会插手的,你们来吧。” 秦一乐连忙往里一挪,翻开笔记,承担了记录员的职责,陆薇薇则坐姿端端正正,往他面前的笔录记录单瞥了一眼,见第一栏写的是姓名,就问:“姓名?” 郑远峰也穿着西装,却跟应呈的二五仔风格截然不同,一尘不染的白衬衫也绷不住他的啤酒肚,表情动作里都透着一股子商人的精明气,此刻非常和善地笑了笑,先向做为带教老师的谢霖一点头,然后才回答:“鄙人郑远峰,关耳郑,远方的远,山峰的峰。两位是不是刚上班?青年才俊啊,想当年我这个年纪的时候……” 她一皱眉,嗓门突然往上拨了二十分贝:“我问还是你问啊?问你什么答什么,扯什么有的没的?年龄!” 郑远峰显然没想到这小实习生居然对他一个「无辜的报案人」这么彪悍,忍不住看了谢霖一眼,见谢霖真的没有阻拦的打算,这才老老实实回答:“今年本命年。” “我问你年龄!” 他慢悠悠地说:“虚岁五十周岁四十八。别这么紧张,你们老师也说了,我们就是唠唠嗑,做个报案人笔录而已,两位大学刚出来吧? 谈朋友了没啊?我看小姑娘细皮嫩肉,当什么警察,风里来雨里去的,小心到时候不好找朋友。” 叶青舟在玻璃后面轻笑了一声:“老狐狸。” “他在想办法打乱节奏,控制主权,确实难啃。”应呈摸了摸下巴刚剃干净的胡茬,示意陆薇薇,“秦一乐是差点意思,小陆还不错。” 不如说这「小姑娘」,简直是天生的警察。 果然,里面的陆薇薇根本不吃这一套,也跟着一块笑:“怎么,跑警察局里来说媒?你要是不介意我会把你儿子送局里坐穿牢底,倒是可以把他的号码留给我。” 说完又用力一拍桌子,脸色一变横眉竖眼:“干什么的!” 郑远峰完全不受她的气场影响,依然是一副身为长辈和和气气的模样:“我就是做点小生意,开几家店养活家里人而已,勉强算个个体户。两位警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我是守法公民,一定会配合调查,这都是我们公民的义务,倒是你们,年纪轻轻为了还老百姓一个平安社会,到处奔波的,真的是辛苦了。 这么大的案子,我知道社会上影响不好,你们工作也忙,压力一定很大吧?这样吧,等这案子破了,你们上金都喝酒,我一定给你们打折。” “好,既然你要跟我们讲公民的义务,那就给我讲讲,三点多就案发了,为什么到七点才报警?” 郑远峰满脸震惊:“什么?三点?我不知道啊,我七点去店里才发现的,一发现就报警了。” “蒙谁呢?六点多就上热搜了,你看不见?还不知道?那你203包厢的监控去哪了知不知道?” 他解释得有条不紊:“我年纪大了,又不像你们年轻人似的,早上六点不是还没睡就是已经起了,你没说,我连这事上了热搜都不知道。 不是我不配合调查,金都那么大,上上下下十几层,光监控就有好几百个,坏了一个两个,我实在是没法及时发现,这确实是我的责任,我来之前就已经通知整改了,给警方破案造成了困扰,实在是不好意思,我郑重道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这番话太过于滴水不漏,以及这十分圆滑且「真诚」的态度,让陆薇薇一时语塞,有些卡壳,感觉自己再追问一句,反而是她的不对。 倒是秦一乐反应迅速,立刻接上了话头:“你看不见,这么大事,你满金都的员工也看不见?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干了什么,你自己老实交代,跟我们问你,结果可不一样,你自己掂量!” “我还能干什么,我冤枉啊!我地盘上死了个人,且不说这几天没法开门,就算开门了,未来一两年的生意都要受影响,那损失可不是几百几千啊!” 随后又往后一倒,露出一副痛心疾首遭到了背叛的表情,拉长语调「哦」了一声,死死盯着一直不说话的谢霖,“敢情我第一时间报案,又积极配合你们调查,我以为你们在忙,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大半天我也没说什么,结果你们倒好,居然还怀疑我!” 谢霖并不说话,只是悄悄从文件里抽出来一张,在郑远峰看不到的角度指了指,秦一乐意会,把那张照片往桌上一拍:“这张照片是用针孔摄像头拍的,你应该知道,针孔摄像头的主要作用,是拿来录像吧?” 郑远峰往后一仰,双手抱胸,没有说话。 隔壁应呈反而乐了:“行,这小子也算有点能耐,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正好互补了。” 结果秦一乐下一秒就接了一句:“你什么时候拿的摄像头?四点?还是五点?你不知道只要截获了摄像头的传输信号,就算没有摄像头,我们也能追踪到画面吗?拍得清清楚楚哦。” 应呈立刻轻咳一声,尴尬地收回了上一句:“还得再练练。” 果然,原本已经摆出了防御姿态的郑远峰又松开了手,笑得温和又慈祥:“什么摄像头,什么录像,我不知道啊?” 秦一乐立刻意识到自己这一步赌错,郑远峰根本就不是拿摄像头的人,这一招棋算是废了,谢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他一咬牙又把文件里的目击者毒检报告拿了出来:“别以为一个「不知道」就可以把自己摘干净!那这个呢!” “我已经很配合你们警方的工作了,但你们也不能什么罪名都往我头上扣啊,一会说我动了监控,一会又说我拿了什么摄像头,现在又给我看什么乱七八糟的化验单,我又看不懂,你就直接告诉我你们有什么线索不就行了?” 陆薇薇被他一激,一掌拍在化验单上就站了起来:“看不懂?那我告诉你这是什么,这是203包厢的目击者的血检结果,所有人体内都检出了迷huan蘑菇的成分,而他们所有人都没有既往吸毒史,说吧,你给他们喂了多少?怎么喂的,放酒里?” 秦一乐悠悠又补了一刀:“不管你跟这案子有没有关系,这几位目击者是自己吸毒还是被别人投毒,你容留吸毒这一点都能够坐实,至少能判你三年,等你关上三年再出来,你自己想想你的生意还剩点什么!” 谢霖坐在旁边,心里已经是翻江倒海。 哪有这么审人的?上来就把自己的底先主动给交了个干净,不知不觉之间已经被牵着跑了,他拦都来不及,这最好叶青舟是有打算啊,没打算的话…… 这小子这次放出去,可就没有下一次了。 只见郑远峰连忙摇头,还适时做出了一脸的惊诧:“什么?有人在我地盘上吸毒?我真不知道,本来203那包厢的监控就坏了,他们在包厢里干什么,我怎么会知道?” “不知道?我看你就是那个毒枭吧?花样还挺多,这个叫什么?不夜城是吗?” 秦一乐说着又从文件里抽出一张来,往他面前一递,是死者马晟的死亡报告,最后一笔明晃晃地标注着不夜城三个字,“容留吸毒撑死了也不过三年,但贩毒,可是死刑往上,决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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