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炖的汤吧,这么香,”宋副局手指勾勾餐袋,大晚上的闻不得,锁柜子里不准味道散出来,扭头又道,“你接着说,说完再吃,回头别说我苛待你。” “……”姜北把折断的烟放桌上,继续刚才的话题,“就作案手法来看,凶手不是初犯。根据这一推论,我们找了近十年来因颈椎骨断裂死亡的案件,发现六年前在薮春中学发生过相同的案子,作案人系薮春中学的美术老师孙一航,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了5年零7个月,前几个月刑满释放。” 六年前的案子是清河区分局侦办的,跨局借阅侦查卷得走流程,目前姜北手里只有大概信息。他看了眼笔记,说:“这案子发生在晚上,现场没有找到指纹或是其他生物检材,是有名学生称看到孙一航失手将人砸死,报了警。但事后孙一航不承认过失杀人,一审后提起上诉,被驳回了,维持原判。” 宋副局听得直挠头:“这样就判了?” 姜北点点头,大概猜到宋副局在想什么:“六年前的案子跟最近的两起很相似,同样是颈椎骨断裂死亡,同样是作案后清理了现场。另外,孙一航的资料显示,他的住址在案发小区对面,就隔了一条马路,有足够的作案时间,作案动机还没有查明。” 杀人不像过年杀猪那样简单,脖子一抹就能开席了。杀人总得有个理由,仇杀、情杀之类的,不然就归于随机杀人。 宋副局疲惫地一抹脸,随及双手一摊:“说了这么多,孙一航人呢?我就说嫌疑人不会等你吃完饭再跑吧,你难道还想等他自个儿送上门?” “林安在孙一航所住的小区蹲点,技侦和视侦也在追踪孙一航位置,”姜北说,“大概今晚就会有结果。” 宋副局没再多说,姜北的办事效率比起刑警支队正支队长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正支队长病退了,刑警队就剩个半老不嫩的副队顶着。要是正支队长身体好不利索,一时半会不归岗,那姜北还得继续顶。宋副局怕这后辈心思用在了别处,误了工作,时不时说两句敲打下。 他拿出柜子里的餐袋递给姜北,嫌弃地说道:“大男人用什么粉色饭桶。” “……”姜北尴尬地掀开袋子,除了热腾腾的保温盒,还有罐温牛奶和车钥匙。 这时有人轻扣了办公室的门,那位被吓跑的小女警折回来,但没敢进屋,将一张圆脸挤进门缝,弱弱道:“那那那个姜队,有人来投案,是叫什么孙孙一航的。” 闻言,宋副局把二郎腿一放,噌地坐直身体:“还真有自个儿送上门的!”
第8章 审讯。 孙一航的手腕让法医做了简单处理,这会儿正吊着右胳膊,用还健全的左手扶着不健全的腰以极慢的速度坐到椅子上,完事抬手抹一把快流进嘴里的两条鼻血。 这形象俨然是个受害人,但孙一航坚称他是过马路时不小心摔的。 审讯室里极其安静,一旁的书记员大气不敢出,只剩姜北翻动笔记本的声音。修长的手指在白纸黑字上滑动,看到某处时眉梢压紧,令原本深邃的轮廓更显冷硬,像镌刻在深色背景墙上的精美浮雕。 孙一航刚才受了江南的亲切问候,现在看谁都像恐.怖分子,不由吞了吞喉咙。 姜北开口打破静默:“需要叫人帮你处理下鼻子吗?” 在这种环境下突如其来的关心着实令人感到诡异,孙一航果断拒绝:“不用。” 姜北例行询问:“孙一航?” “是。” “年龄?” “三十二,宁安市人,家住榆林路985号X栋X单元X号,目前无业,有前科,但我不承认,”孙一航是有经验的人,不等姜北问完,就把基本信息一股脑全说了,“那什么,我来是想说,额……昨天晚上我见到了那谁,一个穿黑裙子的小姑娘。” 姜北也不绕弯子,直接点破:“但你没报警,为什么?” “我不敢报啊!”一提起这个孙一航便浑身怨气,情绪有点激动,扭了腰,疼得直吸冷气,过好半晌才说,“你们肯定查了我的资料,知道我坐过牢,换你刚出来也不想沾晦气。” 姜北直奔主题:“你跟踪她?” 孙一航明显顿了下,然后才说:“没有,我只是路过。” “监控拍到你从培训大楼跟到了榆林小区。”姜北将笔记本电脑推到孙一航面前,视频里的黑衣男子一路尾随温妤,直到钻进小巷没了踪影。 画面一闪,来到今天下午的5点许,男子换了身行头,鬼鬼祟祟在榆林小区门口待到了7点过,才打车离开。 姜北睨一眼孙一航的衣服,跟视频里的完全一样:“你两次在案发时间出现在案发现场附近,要怎么解释?” “我……”孙一航噎住了,表情一言难尽。 “我帮你说吧,”姜北的双目在一瞬间精光大作,手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六年前你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入狱,你的学生程野指认了你,不过你不承认。出.狱后记恨在心,要想报复,所以你跟踪温妤的美术老师,恰好徐银莲死时这位老师也在案发小区,你就又跟踪他是不是?” 孙一航的脸色由白转红,被姜北逼人的口气触动了敏感神经,倏地腾起,撞翻了桌上的水杯:“程野那小瘪三儿就是瞎说!我没杀人!你们这些条子抓不到凶手就随便拉个人来顶罪,我要起诉你们!” 一旁的书记员擦着被水浇湿的工作服,起身要去叫人来控制这莽夫,姜北制止她,示意她坐边上去,随后对孙一航说:“温妤和徐银莲是因颈椎骨断裂而死亡,这跟六年前的那起案子一样。实际上,这种案例非常少,而你,作为一个有前科的人,还是个美术老师,又三番五次出现在案发小区附近,不管你到底在跟踪谁,你都是本案到目前为止唯一的嫌疑人。你最好老实交代跟踪温妤那晚看到了什么,如果你不想再吃免费伙食的话。” 姜北的声音不算生硬,但就是这平铺直叙条理清晰的语气把孙一航震住了。六年的牢狱生涯告诉他警察靠不住,只要警方把逻辑理顺了,白的也能说成黑的。 孙一航梗着粗红的脖子,铁窗生活将他的学识全扔去喂了狗,一句“你们条子查案全靠屁.股猜吗”卡在喉咙里不知当讲不当讲。 空气仿佛冻住了,孙一航僵在原地,怒视的眼睛全程没眨过,许久后才说:“我就看见那小姑娘让人绑柱子上,过去一瞅已经死了。为什么不报警?上次就是因为我多管闲事让程野那小子给坑惨了!我又不傻,人不是我杀的,干嘛报警给自己找麻烦!我来就想告诉你们,我没杀那小姑娘,六年前也没有失手杀人,至于你说的姓徐的老太婆,我压根不认识。你们冤枉好人,就得给我个说法!” 接下来孙一航全程在喊冤,哭爹骂娘,正话说不上两句又“艹”上了程野祖宗,上到省厅下到派出所都拉出来咒了遍,把六年来存的怨气全倾倒而出,市局屋顶差点让他掀翻。 姜北在走廊上抽烟透气,窗外是五彩斑斓的夜色,霓虹灯硬是把浓黑的天幕映成了暖橘色。 林安接到消息说孙一航投案了,开着夏利赶回局里,三步并一步跑到楼上。 “姜哥,姓孙的招了吗?” “没有。”姜北转过身,手肘搭在窗沿上,“他不是来投案的,他是来喊冤的。” “喊冤?”林安隐约听到审讯室里传来的谩骂,许是喊累了,没一会儿就没声了,“这么说六年前他没失手杀人?不能吧,那案子是分局查的,再水也水不到这程度。” 姜北把烟扔进易拉罐,道:“清河区分局的前辈说,案发时程野作为报警人被带回了分局,当时他说,看到受害人死了,孙一航就站在受害人旁边,但没有直接指认孙一航。二十四小时后程野回了学校,事后警.察又问他,他说看到孙一航与死者发生争执,失手砸死了人,你不觉得他的证词有点矛盾吗?” “是有点,”林安砸吧出点意思,“但光凭证人证言是没用的,还有程野,怎么死了也不消停。姜哥,你该不会是信了姓孙的鬼话吧?我跟你说,那小子的作案时间很充足。” 等林安真见到孙一航,才发现自己大意了。两人来到审讯室外的隔间,通过耳麦听到孙一航乱骂一通,林安给出中肯评价:“我觉得他是无辜的,这人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应该干不出那档子事来。” 审讯室内,杨朝被拉来审孙一航,屁.股还没沾到板凳,就让孙一航问候了遍,书记员赶忙递来杯水给他消火。 “你就是孙一航?” “不然你是?”孙一航嗓子有些哑,嘶着声说,“你们查了我的案底,就别问我那么多废话了。我来就是想说六年前我没杀人,那小姑娘和大娘也不是我杀的,你们到底能不能给我个说法?!” “我懂了,他是来碰瓷的。”林安摸着下巴说。 “他出.狱几个月了,要碰瓷不该这时候来,”姜北按着耳麦对杨朝说,“问他跟踪温妤那晚有没有看到可疑人员?” 杨朝再次把视侦整理出的监控视频放给孙一航看:“既然你知道流程,就不多说废话。你说你没杀温妤,那么你跟踪她的时候有没有看到其他人?” “没有,我进巷子的时候这姑娘已经死了,我不想惹一身骚,所以没报警,再说我没跟踪她,”孙一航的智商突然上线,极力撇清,“我根本不认识她,我跟的是这小姑娘的美术老师。” 杨朝瞥了好几眼视频,确认给温妤撑伞的人就是他做梦都想抓到的江南,突然来劲了:“江南?你跟踪他干什么?” 孙一航不答反问:“江南?他真不是程野,程野真死了?” “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我也没跟踪他,我跟踪的是程野,谁叫他俩长得一样,”孙一航说,“程野当年放狗屁陷害我,我就想找他算账,既然他死了就没这个必要了,但我的六年牢还是不能白坐!” 审讯室外,林安隔着单向玻璃看清了孙一航的脸,“啧”的一声:“我好像知道他的两条鼻血是怎么来的了。” 姜北略显疲惫地掐着眉心:“……这个事情我知道解决。” 林安慷慨献记:“门口的水果店还没关门,这个点儿榴莲在打折,新鲜的,跪上去肯定疼。” 姜北:“……” 审讯室里,杨朝翻看案卷,头也不抬地说:“这么跟你讲吧,我们这儿的法医说,颈椎骨断裂严重的情况下会导致四肢瘫,当场死亡的案例很少,除非是高位颈椎严重骨折或错位,压迫到呼吸中枢。换句话说,这手艺是门绝技了,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了吧,因为作案手法跟你六年前的一样!” “六年前是程野坑我!”孙一航扯着嗓子说,一双牛眼就要掉出眼眶,“当晚我只是回画室拿东西,谁知道那婊.子死里头了,一丝.不挂地躺沙发上。我好心叫她起来回家,一看人已经死了,偏偏程野那瘪三儿来了,马上报了警。我还怀疑程野跟婊.子有一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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