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应该是个阵法……咳咳,你对这座地宫,到底知道多少?” 崔不去没有等到萧履的回答。 他这才意识到对方已经很久没有说话了。 “萧履?” “嗯……” 不远处,对方低低应了一声。 “你没事吧?”崔不去蹙眉。 若萧履出了什么事,他们想要离开这里,就更难了。 “我中毒了。” 萧履的叹息声传来,却平静得让人怀疑他在说谎。 崔不去顿了顿:“怎么中的?” 萧履:“方才下来时,墙壁上有毒,你若不信,可以过来看。” 崔不去没说话。 萧履笑了起来:“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担心我骗你?” 崔不去淡淡道:“你也知道我要死了,现在仅余的气力都用在与你说话上。” 萧履又叹了一声,片刻之后,他慢慢起身,朝崔不去走来。 两人之间距离不短,他似也知道地上有古怪,一步步走得极为谨慎缓慢。 突然间,地上嗤的一声响起。 崔不去火光一照,却见萧履脚下的地面陡然立起一根根尖刺! 以萧履的武功,闪开这些陷阱本来不是问题,但他纵身跃起时,崔不去分明看见他身形迟缓凝滞,远不如先前行云流水。 毫厘之差,对方避开陷阱,免于变成竹签串肉的命运。 萧履来到崔不去身边,慢慢坐下,气息不堪重负也似急促了一瞬。 他伸出手。 火光下,崔不去清晰瞧见,那手掌上的斑块,红中带紫,有一部分甚至已经开始泛黑了。 崔不去惊愕,旋即想起方才萧履将他拖离石塔,然后两人一齐跌落时,对方似乎用手掌在石壁上借力。 “你为何不将毒排出?” 萧履叹道:“因为我体内,早已中了更深的毒。” 他用中毒的手,挽起另外一只袖子。 袖子下面,一截枯枝似的手臂展露出来,萎缩褶皱,细瘦如筷。 即使崔不去已经看过,仍旧有种触目惊心之感。 这本不该是生于人身上的手臂,甚至不应该生在萧履这样的人身上。 但萧履并非为了让他崔不去看这个。 他继续将袖子往上挽。 崔不去看见,在上臂再往上,原本渐渐饱满,恢复正常的手臂,却泛着不正常的紫黑色。 “这是?” “这是我生来就带的胎毒,这些年,是我的武功压制了它的发作,但上次与凤霄一战,我身受重伤,无法突破瓶颈,却险些走火入魔。你应该也能感觉到,我的伤势并没有好全,武功只能恢复原先的六七成,现在,更是已经克制不住它了。” 原本的毒会继续蔓延,现在又中了新毒,所以萧履方才甚至连那样的陷阱都差点避不开。 崔不去:“最坏的后果是什么?” 萧履笑道:“没有最坏的后果,我的前面只通向一条路,那就是死亡。” 崔不去冷冷道:“你原本可以选择不在这里生事,安心疗伤的。” 萧履:“来不及了。在我闭关失败之后,我就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境况,武功突破不了,加上中毒已深,我没有机会再更进一步了,左右都是死,我只能争取在我死之前,看见这么多年的布置能最终完成,实现我的夙愿。” 崔不去冷笑:“你的夙愿,便是损人不利己!” 萧履咳嗽起来。 兴许是毒素发作的缘故,他没有再回答崔不去的话,转而闭眼盘膝运功调息。 崔不去丢了一个瓷瓶过去,却被他稳稳接住。 “冰芝丹,可以暂缓你毒发蔓延,若不信,可以不吃。” 萧履打开闻了闻,甚至没有多犹豫,就仰头将里头的丹药全倒进嘴里。 事已至此,两人一损俱损,完全不需要有多余的怀疑了。 很快,萧履果然感觉好了许多。 “你这药,很管用。” “少废话了,先走出这里再说。” 萧履拿过他手中的火折子,又摸出一根长长的毫针,将其穿过火折子,再捏住掷出。 毫针带着火折子稳稳飞过头顶,掠向对面,又插入石壁之中。 亮光很快熄灭,但已足够让两人看清这里的大致轮廓。 崔不去与萧履脸上,都不约而同露出一丝震惊讶异之色。 …… 凤霄与屠岸清河,已经交手大半个时辰。 二人谁也打不死谁,若想要对方受伤,也并非一件易事。 而且屠岸清河似乎发现,凤霄的武功,比之前晚在长安大街上,似乎又有精进。 这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因为武功既讲究基础,也讲究天赋,更看重灵犀一现。 寻常练武之人尚且很难在短短几日内突飞猛进,更何况是到了他们这个境界的高手,别说往前一步,就是半步,亦是难上加难,需要天时地利人和。 但凤霄却做到了。 如果不是他上次有所隐瞒,那就是对方在这短短一日之内,又悟到了什么。 这怎么可能? 屠岸清河屏除一切杂念。 他相信,自己与凤霄的胜算,都是五五开。 那就不妨凭实力来定。 有人走近他们。 两人都发觉了,但谁也没有在意。 那是方才跟在萧履身边的宇文宜欢,对方没有随萧履下去追假隋帝,却一直留在这里。 她紧紧盯住两人的一招一式,虽然那快得几乎令她看不清。 宇文宜欢的武功都是萧履教的,她天分一般,自然也不可能取得萧履那样的武功成就,但有名师调教终究是不一样,她若在江湖上行走,就算无法跻身一流高手,也能称得上准一流高手了。 她控制自己的气息,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以免凤霄分出心神来注意自己。 在那两人再度对上一掌的瞬间,宇文宜欢终于找到时机,飞身上前,扑向凤霄后背! 她的袖中,亮光一闪而过! 第186章 宇文宜欢志在必得。 此时她与凤霄距离不过三寸,而袖中亮光为内力一振,也已顺势飞出,眼看就要没入凤霄的后心。 但最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与凤霄交战正酣的屠岸清河,竟突然抽身后撤。 而凤霄也旋身回转,身形往上飘去。 袖中暗器穿过凤霄方才所在的位置,打了个空! 宇文宜欢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我不需要任何阴私手段,来为自己赢得胜利。” 屠岸清河冰冷的话语自宇文宜欢耳边飘过,她只觉后背传来剧痛,根本顾不上其它,慌忙提气躲开。 可凤霄想要她的命,她又如何能躲开,宇文宜欢的身体断线风筝一般飘出,又重重摔落在地。 饶是她之前已运起真气抵御,保住一条性命,仍不免吐出几大口血,已是内脏严重受损,回天乏力。 宇文宜欢胸膛起伏,死死瞪住凤霄与屠岸清河二人,费力慢慢往后挪。 “屠岸清河……你背叛了与我义兄的盟约!” “与他有约的是窟合真,不是我。”屠岸清河望着她,目中毫无波动,与望着一块石头,或一棵树无异。 凤霄待要上前斩草除根,就见宇文宜欢大声道:“我知道窟合真在下面布置了什么,你若想救崔不去,就该留我一命!” 他果然停住脚步。 趁此间隙,宇文宜欢飞快划开自己眉心,将手中一条黑色虫子往眉心血痕里塞,然后对着二人诡异一笑,返身投入地上的深坑,快得连凤霄都晚了半步。 凤霄想也不想,纵身便跟着跃下去! “慢着!”屠岸清河面色突变。 他并未参与窟合真对地宫的布置,但也大略知道窟合真在里头何等费心,想要将所有人一网打尽,令他们死在里头,永远出不来。 屠岸清河不想看着凤霄去送死,对他而言那不仅仅是敌人,更是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敌人可以遍地都是,对手却可遇而不可求。 但他阻止不了凤霄,后者身形很快消失在视线之内。 屠岸清河神色变幻不定,最终,也跟着往下一跃! …… 亮光一闪而逝,隐约映出一瞬景象。 在崔不去与萧履不远处,四方青铜台阶拾级而上,中央一根铜柱矗立,上面雕满繁复花纹,因火折子飞掠太快,他们没能看清。 但柱子下面,密密麻麻,堆着成小山丘状的尸骨,那些尸骨早已变了颜色,发灰泛黑,但如此之多,给人的冲击是极为震撼的。 大兴善寺原本是礼佛之地,断不可能出现这么多尸骨,窟合真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短短几日之内制造出这么多死人,再往前数,这地儿也都是各朝都城,很难变成乱坟堆,除非此处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早。 四方青铜台周围,数之不尽弯曲蜿蜒的裂痕蔓延开来,一直到他们身下。 “这里,应是一处先民祭坛,也许是因地陷下沉,也许是原本就有意建在地下,后来岁月淹没,后人不知,方才有了后来的寺院。”萧履推测。 “也有可能寺院首任住持知道此处存在,才特意兴建寺庙,以慈悲镇邪之意。”崔不去道,“不过,先不必去管这些,我们不如想想,该怎么离开这里。” 萧履苦笑:“不必指望我了,我现在比你好不了多少,别说带上你,我连自己能否安然脱身都不知晓。” 崔不去咳嗽:“但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聪明,这就够了。我等会若是入了魔障,你记得叫醒我。” 萧履:“知道了。” 说话间,崔不去再次点亮一枚火折子,忍住头晕恶心,强行盯住地上的裂痕。 这些裂痕如波纹一般层层泛开,彼此之间竟毫不交叉凌乱,甚至比水波粼粼还要美妙,莫名就有种魔力,让人想要一看,再看。 过不了多久,那些裂痕就自己动了。 它们从地面上立起,由散乱至规整,众多线条慢慢汇聚包裹起来,凝为一样物事。 崔不去虽然只见过这件东西几次,却不妨碍他对它的熟悉。 天池玉胆。 这世间,若说有什么能力挽狂澜,延长他的命数,那就只有天池玉胆了。 可这唯一的一件宝物,分明已经被萧履用掉了。 难道说,这里还有另外一件? 也不无可能。 毕竟此处的历史比大兴善寺还要悠久,就算有什么人将宝物藏在这里,兴许不会被人发现。 通身晶莹剔透的石头,内里莹光流动,绿中带蓝,宛若天河星光在绿湖中闪烁不定,无时无刻不在牵引诱惑观者心神。 便是心志坚若顽石之人,看见这样的稀世奇珍,恐怕也不能不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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