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朔有些尴尬地停笔了,陆辙瞥他一眼:“记就行,记完再整理提取有用信息……尤其是脑子不好使那条,记下来。” 江朔用力点了点头,连写了两遍脑子不好用来弥补自己刚才犹豫的过失。 “继续……他说自己感情史丰富,露水姻缘也有过几段,为人风流,处处留情。”陆辙淡淡道,“他说汪卓是最早跟着他进公司的一批人,说这段话的时候,蓝绍齐还加了句——无论有什么困难汪卓都努力帮他想办法,即使是他能力所不能及的事情。” “另外,据他说,鹊华山后山突发大火的那天晚上,他正在星光会所和别人上床。”陆辙说这话时面色如常,“此外,他的性向暂时不定……他说他要追我。” 江朔的笔突然停住了。 陆辙皱眉,口气有点硬:“记下来。” “……”江朔写完之后觉得耳朵有点发热,他轻轻放下笔,默默看着一桌之隔的陆辙,后者正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半眯着眼睛,估计是想抽烟了。 他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赶紧摸了摸口袋,竟然还真给他摸到一根烟。 陆辙眼尖,瞄见江朔手里的烟后就像是猫嗅见鱼腥似的倏地睁开眼:“哪来的?” “上次跟着俞队出去的时候,俞队给的……”江朔小声回答着,把手里的烟从桌上递过去,“我不抽,但想着、想着您抽……就留下了。” 陆辙见了烟,顿时就把安柏微不能在办公区域抽烟的清规戒律抛到了太平洋,接过烟来的时候他无意识地碰到了江朔的手指,后者顿时尴尬地缩回手低下头去,只用耳朵听见了一声打火机的声音,而后就是一阵烟味。 江朔的双手都放在桌下,这会忍不住摸了摸刚才陆辙碰过的地方,大着胆子抬起头来正正看着陆辙,陆辙还保持着先前的动作靠在椅子上,只不过嘴里斜叼了根烟,若有若无的烟雾从他面前一缕缕地飘过,将他的眉眼渲染得模糊起来,隐约还能窥见几分温柔。 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下意识地问:“蓝绍齐……他说他要追您?” 陆辙正沉浸在尼古丁的快感中,冷不防被这句话扯回了意识,他瞟了江朔一眼,微微点了下头,不愿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 “那我也行吗?”江朔脱口而出,“那我也能追您吗?” 陆辙微微一僵,与此同时,走到审讯室门口的安柏微也是一僵。 …… 江朔想死的心都有了。 此时此刻,审讯室里的气氛空前诡异,江朔低着头,双手死死抠在膝盖上,连呼吸都不敢出声,生怕被队长知道他有队内恋爱的想法后被骂得狗血淋头。 而陆辙就比较放松了,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靠在椅子上,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被发现了,索性连掩饰也懒得掩饰了。 安柏微略微扬起一边嘴角,是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告白告得挺深情啊江朔。” 江朔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得像是个木墩子。 “你副队是长得太好看还是内涵太丰富,值得你上班时间在这玩深情?下次再让我撞见扣你工资。”安柏微走过去捏了捏江朔肩膀,“小文那边忙着呢,有点眼力见,问问她需要帮什么忙。” 江朔微不可闻地嗫嚅出个“是”,直到同手同脚地走出审讯室也没敢看安柏微一眼。 等到江朔的脚步声远去,陆辙才抬起眼来瞅安柏微,面无表情道:“他不经吓,你别老吓唬他。” 安柏微啧啧两声:“我还没说你两句呢,你先给江朔开脱上了……这是今天第一根烟?” 陆辙默默点了下头。 “这是刚才的记录吧。今天上午和蓝绍齐的会面怎么样?还算顺利——”安柏微拿起桌子上的纸扫视着,突然就噤了声,皱眉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那几行字,末了把纸拍在桌子上,指着最后那几个字问陆辙,“让人调戏了?” 陆辙一听这个话题就心烦,索性连话也不说了,低着头自顾自抽烟。 “还有这句‘即使是汪卓力不能及的事情,他也会尽力帮蓝绍齐想办法’,说的挺暧昧啊。”安柏微自言自语,“案发那天,他在跟别人上床?说的倒是坦然……” 他瞥了陆辙一眼,见陆辙还是一副不冷不热不想谈的态度,语气不由温柔了些许:“今天早上没什么意外吧?” 陆辙轻轻吐出一口烟雾,有些奇怪地看了安柏微一眼:“你不是从来都不担心我吗?” “我是挺不想担心你的,但这个蓝绍齐和江朔让我不得不担心一下。”安柏微说,“我等了那么多年才等来给你表白的机会,可不能中途被人截胡了,我找谁哭去?” 陆辙:“……” “最近重点查查蓝绍齐吧。”安柏微不想让陆辙尴尬,笑了笑转移话题,“我把这些资料发给俞风,让他看着查,你跟我去医院走一趟。” 陆辙稍稍感兴趣地抬了抬眼:“怎么了?” “昨天深夜的时候,俞风好不容易说动崔宁配合调查,她也终于愿意让医生确定一下汪卓的死因,结果你猜怎么着,汪卓根本不是死于中毒。”安柏微眨巴眨巴眼,发觉陆辙没有要动身的意图,便耐心地循循善诱,“据说跟我去医院的小朋友有烟抽。” 陆辙面不改色地站起身:“什么时候走?”
第18章 Chapter 18 洁白的病房里飘荡着略微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空气寂静缓滞,像是被什么东西阻塞了一样,只有墙上老式的挂钟一秒一秒走着时间,机械而死板。 这是陆辙第二次见到崔宁时的场景。 几天不见,崔宁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眼窝很深,连皱纹都细密地生长出来了。她正靠坐在病床边,细长逡缩的手指里松松垮垮绞着一团卫生纸,眼神涣散地目视前方,像是盯着面前的俞风,又像是在看所有人。 这个女人其实年龄不大,资料上显示,她今年四十岁。对于女人来说,四十岁是一个成熟的年纪,她们像一杯被岁月沉淀发酵的红酒,醇香浓厚,女人这块璞玉在四十岁被打磨得晶莹剔透、圆润光滑,这个年纪的她们本该是最有女人味的时候。 然而面前的崔宁却颓废得像是个五六十的女人,在她身上早就褪去了女人成熟的风情。面对她的时候,陆辙总不自觉地去看她深深的皱纹,他觉得不该是这样的。 不知过了多久,崔宁绞着卫生纸的手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刚回过神来似的扫视了一圈病房里的人,眼神茫然:“对不起……对不起……” “您先稳定一下情绪,我们没有要责备您的意思。”俞风彬彬有礼,“麻烦您跟我们说清楚十三号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您又为什么会帮汪卓说谎掩盖?” 崔宁的手指又无意识地抽搐了一下,她像是突然脱力了似地低下头去,声音很小,说得很慢:“年初查出肺癌后,我劝老卓辞去工作专心养病,老卓不应,做完化疗后又三天两头往公司跑。前几周的时候他自己办了出院手续,回家呆了几天安心陪着我们娘俩,闲了几天又往公司跑,说是蓝总那边缺一个司机,没找到合适的,他也乐得给蓝总开车,一来二去就又上起班来……蓝总是个好人,他知道我们家困难,老卓又得了病,就按天给老卓结算工资,工资出得很高,就是为了接济我们。” “十三号那天老卓跟以前一样去上班,晚上送完蓝总就回家了,大概是七点左右,他回家后有些神叨,叮嘱这叮嘱那,抱着小静亲的不得了。后来他给我要了支胰岛素,把我单独拉到房间,说了一大堆像是交代后事的话,我吓坏了,问他什么他都不说。临出门前,老卓嘱咐我,无论有什么意外,都要说不知道、不清楚……”说到这里,崔宁的眼眶猝然一红,眼泪登时流了下来,“但我没想到再见就成这样了……老卓说可能会发生意外,可这个意外我实在无法接受……” 安柏微在陆辙身边低声解释:“崔宁患有糖尿病,家里常备胰岛素……汪卓就是死于胰岛素注入过量。” “您是什么时候发现了汪卓真正的死因?”俞风耐心地问。 “我和他单独待在一起的时候。”崔宁拿卫生纸擦了擦眼角,双目失神,“你们都出去后,老卓其实醒过来一次……” “他说‘什么都不要说’,然后就把那支胰岛素……”崔宁再次哽咽,“这是他的遗愿,我没办法跟你们说清……但我相信一定是有人害了老卓……一定有人害了他……” 崔宁的情绪再度崩溃,捂着脸哭了起来,俞风轻轻把一包纸巾放在床边,对病房里的其他人招了招手,众人心领神会,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 “情况就是这样。”俞风遣散了其他人,转而将安柏微和陆辙带到一边,十分无奈地摊了摊手,“医生已经确定汪卓死于胰岛素注入过量,那袋黄色的液体经鉴定含有微量的黄色墨水,纯粹是用来唬人的……我们猜测医院里应该也有和这次事件相关的人,只不过暂时还在排查中。” “按照崔宁的说法,十三号那天汪卓在公司的可能性很大,我会找人去查汪卓那天的行踪,这个你们不用费心,接下来好好休息几天,等我消息吧。”俞风打了个哈欠,“这几天我都没怎么睡过好觉,先走了先走了。” “慢着。”安柏微啧了一声,“正好把陆辙捎回家,他住在鸿飞公馆。” 陆辙:“……”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安柏微一眼,最终还是选择了保持沉默。毕竟他一点也不想透露跟安柏微同居的事情,一前一后回家也没什么不好,更何况安柏微还是开车来的,完全能自己开车回家。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略有些发堵。 俞风没什么异议:“行啊。” 安柏微意味不明地笑了下:“那再见吧,明天见啊小陆。” “……”陆辙连眼神都懒得给他,扭头就走。 其后,俞风有些摸不着头脑,扬着下巴示意了一下陆辙的方向,小声问安柏微:“怎么?又闹不愉快了?我可给你说,小陆虽然话少人冷,但的确是个好孩子,他刚回来,你可不能……” “你怎么娘们唧唧的?”安柏微怪无奈地瞥他一眼,“没你想的那么复杂,赶紧走你的吧,我这还有事呢。” “我可真走了啊,小年轻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多谈谈心就没事了……” 安柏微掏了掏耳朵,着实觉得最近俞风被菜市场大妈们附体了,只能敷衍认教地点了点头,要不是俞风困得厉害,他觉得这人真能教育他教育到晚上。 目送陆辙和俞风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安柏微抄着口袋慢悠悠地转去了门诊楼,接连爬了几层楼,轻车熟路地进了精神科的科室,一路晃晃悠悠边走边看今日坐诊的专家名字,直到看见“杨乐佩”的时候,他推开了307的门。
自愿捐助网站
网站无广告收入,非盈利,捐助用于服务器开支!
怕迷路,可前往捐助页面加联系方式!
点击前往捐助页面>>
93 首页 上一页 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