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屹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 “其实我也只是帮她,不是吗?” “江警官,我知道你不会理解我的。每个人生下来其实就跟父母没什么关系,长成什么样子也跟父母没什么关系。人一出生,人的品质就定好了。而这个社会,却拼命地把一个人和家庭黏在一起,什么出身啊、什么家教啊,都成为有色眼镜的一部分。一个疯子妈妈?我因为这个,被嘲笑了太久太久了。我想吗?难道我想要有一个疯子妈妈吗?太可笑了。” 方一莱喘了喘气:“可是没办法,人要在这个社会生活,在社会里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不得不接受这可笑的规则。” “那我就只能,用刀子把这些按在我身上的、多余的、没用的毒疮给挖掉。你懂吗,江警官?” 江屹吸了一口气,说:“你是个神经病。” “哈哈哈哈哈……江警官,你听说过存在主义吗?上帝,就这样把人借助阴道抛到这个原本其实没有任何意义存在的世界上。所有的意义,只有靠人自己的双手去创造。我去创造我自己的意义,而不是我的什么狗屁出身创造我的意义!我说我是谁,我就是谁!所以,那些没必要的、阻碍我的,我都统统要扔掉!” 江屹看方一莱,只觉得他似乎已经开始发疯了。“你不觉得你很自相矛盾吗?” “你本人,就是你自己理论的反例。你说人要自己创造意义,不管出身;其实你自己比谁都在乎出身。因为你把这看作是一种劣势,所以你拼命地宣传这不应该是一种劣势,从而好抬高你自己。即使别人不会低看你一眼,你自己也始终觉得别人在鄙视你、轻贱你。” “好,你说创造意义,我们来看看你创造了什么意义?你创造了一个冷血无情、蔑视生命的怪物。你不过是一个胆小鬼罢了,一个始终觉得被别人轻贱、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自己轻贱你自己的,懦夫。” “你住口!”方一莱怒吼。 “你什么都不懂,你什么都不懂!我本来可以迈入那个阶级的,我本来可以的……”他喃喃道,“本来我可以的。只要我完成了那件事,我就可以从草房土屋迈入那个阶级,成为真正的人上人。那才是我的意义,我要打破命运给我的东西。我要证明,我是优秀的人类,我是能力超凡的人类!” 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如同玻璃瓶毫无征兆地炸成了碎片似的,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只见方一莱双腿一弯,跪在地上,双手掩面而泣。 “可是没有机会了……没有机会了……那存在的意义是什么?我创造了什么?我的人生……他说我的人生意义就在这,可现在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思?是啊,我的人生……” “我该怎么办……” 江屹不想跟走火入魔的方一莱鸡同鸭讲。他跟林湫使了一个眼色,扯出腰间的手铐,准备待会一击将其制服。 可突然,方一莱爬了起来,在江屹防备的目光之中,转过身去,爬过栏杆。他爱惜地看着自己的衬衫和皮鞋。鞋面上有一些灰尘,他轻轻地用手指拂去。这是他买的第一双好鞋子。 他现在还记得许多年前的那一天,他误入专卖店,那个不如他高的店员却用着一种俯视的眼光打量着他。他一窍不通,看了半天,店员的不耐烦让他这个大学生更是面上如烧。他终于说要试一试这双鞋,店员却说买不起就不要试了。他狼狈而逃。 后来他挣到第一笔钱,再到同一家店的时候,迎接他的仍然是同一个导购,不过这次他笑眯眯地说:“像方先生这样的人,跟我们家的东西最般配了。” 这双鞋其实并不对他的审美,穿着也没有十分舒服,可是店员的目光和笑容,让他有种终于回家的温暖。 清风吹来,方一莱打了个激灵,从回忆中走出。 小镇太小了,站在废弃的烂尾楼天台上,就可以俯瞰整个镇子。远方小山蜿蜒,云朵高不可攀。方一莱恋恋不舍地抬眼望了望天空。 他原来,也只不过就爬了这么高啊。 “方一莱——”江屹大喊,却没来得及抓住他。 江屹的耳边只留下方一莱跳楼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果然,还是没逃过,生不由己。”
第24章 生不由己(结) 警方到的及时,方一莱的这场火未曾烧的干净。经过勘验,毛俊杰家的仓库里竟然有许多大-麻。地下室有一间简陋的实验室,不过因为有一些易燃物,已经烧的面目全非了。 现在看来,方一莱之所以留着毛俊杰,也不过是把他当做“看门狗”,替他好好看着仓库里的这些东西罢了。他每个月定时回到坪头村,一方面是去看看冯建均家中的孕妇,另一方面就是回到冯家老宅,检查这些“存货”,同时再在地下实验室里做一些见不得光的实验。 方一莱从六楼天台纵身一跃,当场死亡。李常青和郑可云听闻消息,一个沉默不语,一个几近崩溃。不过等到情绪稳定之后,也都不再做无谓的挣扎,把一切都老实交代了。不过,也只能解释方一莱带来的一部分谜团罢了。 李常青在大学期间与方一莱相识,虽然自己家境也并不富裕,但一直帮衬着方一莱,打工挣的钱也几乎全部给了他。七年前,她生下了毛俊杰,可方一莱并没有要跟她结婚的意愿。那时候的方一莱四处寻找能挣钱的活路,而毛俊杰的出生,似乎给了他一些灵感,他竟然想要做代-孕。 李常青不是没有劝过他,只是方一莱执迷不悟,甚至认为,从小生意做到大大生意,他可以在这个过程中积累许多上流社会的人脉。方一莱又是医生,干起这行,十分便利。 代-孕确实能够牟取暴利,加上李常青家里的变动急需资金,她便也一同沉沦了。不过,毛俊杰的“死亡”让她痛心断肠,甚至不愿再看到孕妇。她跟方一莱大闹一场,可是她一直是方一莱的左臂右膀,方一莱没有让她就此退出。方一莱甚至告诉她,她自己的孩子没了,更要相信代-孕其实是积德。 方一莱一直把冯建均那个没脑子的蠢货当做自己的犯罪“手套”,脏事从不经由自己的手。而李常青成为他在孕妇当中的主管人和眼线,负责掌控局面,替孕妇洗-脑,孕妇的生理情况、心理情况也都由她记录和调整。 郑可云是山里来的漂亮姑娘,不过没有山里姑娘那么纯洁,甫一入城,就受了蛊惑。她身上实在没钱,正好遇到冯建均的女儿冯小荃,便被骗到了这里来。郑可云的照片被一位据说很有钱的人看上了,承诺了好大一笔钱。郑可云却并不答应,做了几番工作,都没有效果。此时,郑可云却不小心见到方一莱的面容,本应方一莱要斩草除根的,但郑可云却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他,对他言听计从。方一莱也舍不得这笔大单子,便哄着骗着让郑可云不知不觉成为他交易的一部分。 至于所谓的交易明细和流水,李常青漠然地说:“我只记得一些在冯建均家里露过面的村里人的交易,不配知道那些上流阶层的事。” 江屹想起方一莱在天台说的那些话,也不得不保持沉默。 不过,李常青和郑可云倒是对那些大-麻和实验室的存在看起来毫不知情。 或许,她们也和冯建均的地位差不多,等到方一莱进入到所谓的人生“下一阶段”的时候,也会被他毫不留情的抛弃的。所以,他为实现“自我飞跃”的这些准备,她们一无所知也是正常。 一切似乎就这样逐渐进入尾声,不管是同伙的李常青还是投毒的郑可云,法律都会给她们应得的交代。 叶圆愤愤然:“方一莱从来没有把女人当回事。他要是不低估女人,不把女人仅仅当做工具,就不会动女人子宫的心思,也不落到这个下场!” 孙小曲道:“说的不错。他瞧不起李常青、郑可云,可他再怎么算的周全,也算不得女人的心思。不过这也是后话,他呀,就是自作孽不可活!” 江屹却琢磨着方一莱最后说的那句“生不由己”。方一莱罪无可恕,骄傲自负,只把责任外推。他说出来这句话,自然是可笑可悲的。可是作为社会的守护者,不能只关注着单个无理人的可笑辩解,还要思考广大的人们遭遇的时代背景。当然,时代没有“错误”可言,只是该怎么与引导各种各样的人去更好的适应时代,是值得深思的问题,不论是生性善良的人,还是固执狭隘的人。 林湫的突然出现,令人感到诧异。在做笔录时,林湫说,他老家就在绿山县,偶尔会回去看看,买一买绿山县的特产。提起林湫是否认识方一莱的时候,林湫摇了摇头:“谈不上。我们小时候在一个村,后来再也没有联系了。”经查证,事实也的确如此。林湫十一岁的时候就搬离了绿山县,而那时候的方一莱不过九岁。将近二十年没有见面的二人,说是不认识也不过分。 林湫和方一莱的对话,江屹也听了只言片语。许多话语焉不详,也拼凑不起来。但毋庸置疑,一切都证明,林湫实在很清白。 案子基本结了,江屹等人天天在熬夜赶报告。叶圆这两天气色很差,去相亲,结果被质疑是不是肝有什么问题。 “叶警官,你们这个工作本来就令人有点望而却步,要是身体再有什么毛病,这就也太不靠谱了。” 话里话外就是嫌弃叶圆的条件,把她气了个半死。 江屹听闻,不由得大怒,包了办公室大伙儿的面膜钱,每天晚上熬夜的时候就见一群大老爷们和一位圆脸少女人人一张面膜,堪称刑侦办公室幽灵奇观。 “嫌弃咱们办公室吉祥物?实在胆大包天!必让他痛哭流涕、悔不当初!” 林林点评:“三个都是成语,用的也不错,语文水平有进步。” 隔壁法医办公室的也借着唐一锦的光蹭了不少面膜去。唐姐:“那是lamer啊!不抢白不抢,有多少给我偷多少回来!” 叶圆和孙小曲奋起反抗,不过江屹倒是大手一挥,给法医室也送了一套,搞得人家也不好意思来偷了。 夜里大家一边吃宵夜,一边搞报告,一边瞎聊天。说起叶圆相亲的事儿,江屹就纳闷:“我说你也不过二十五六,这么着急结婚呢?” 叶圆气得跺脚:“我普普通通家庭,还是一女刑警,长得就这样,不抓点紧不真就没人要了?” “那你看看孙小曲、林林这样的,咋样?” 叶圆道:“哥,您又拿我说笑呢?我跟孙小曲,一个是棍,一个是桶,算了吧!能有林林哥这样条件的,别说看不看得上我吧,我自己都觉得配不上!更何况,我本来就是女刑警了,还想在前线一直干下去呢,大家都是警察,恐怕不大合适吧!” 江屹若有所思。孙小曲嚷嚷:“圆姐,也没必要踩一捧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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