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给苗春芬打电话,通知对方到殡仪馆认尸,苗春芬没有手机,于是警方打给苗春芬邻居,辗转通知对方。 苗春芬没有稳定工作,拿着政府低保,平时靠给人刷盘子赚钱。 宁北太阳很是毒辣,刺目的光线投射在大地上,女人立在惨烈骄阳下,几次快要倒地,都让身旁的民警扶住。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衣,一条不合时宜的长裤,灰白头发凌乱,生活的艰苦和过早的衰老让她脸上满是皱纹。 女人摇摇晃晃走进殡仪馆,凉风扑面而来,中央空调呼呼作响。 “超啊,”苗春芬一路走,一路念,“超啊。” 眼眶干涩无比,直至走到儿子面前,眼泪如决堤洪水,倾盆而下。 瘦弱的身躯终于不堪重负,早年丧夫,中年丧子,女人跌坐在地,两只枯瘦如柴的手抓挠着放置尸体的铁板,发出嘶嘶刺耳声。 苗春芬嚎啕大哭。 颜溯和严衍立在放置室外,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似的,所有警察都垂下了头颅。 万籁俱寂,唯有失去孩子的母亲那绝望哭声,响彻云霄。 案情残酷地催促着每一个人前进。 当苗春芬情绪稍许稳定后,便立刻接受了警察的问询。 为了不给苗春芬带去压力,问询室内只有两个人,颜溯和严衍。 严衍充当了做笔录的人,颜溯把热水递给苗春芬,又将纸巾递给她。 苗春芬擦掉眼泪,抓着颜溯的手说:“警察同志,一定要给我儿子报仇。” 颜溯点点头,反扶住苗春芬:“有几个问题想问问您。” “你问。”苗春芬咳嗽,严衍把水杯递给她,苗春芬摇头拒绝。 “您最后一次见到马超是什么时候?” 苗春芬张了张嘴,眼眶中再次涨满泪水,她说:“昨天早上,马超去上学的时候。” “他最近有什么比较奇怪的举动吗?比如认识了什么人之类。” 苗春芬垂下眼睑,半晌,失落摇头:“不晓得,马超不跟我说这些,他烦我话多。” 严衍和颜溯对视一眼,叛逆期儿子对家长藏着掖着,从苗春芬这里是问不出什么来了。 送别苗春芬,两个人回了市局。 “还是得做现场走访。”严衍道。 颜溯吸口气,抬眼望向万里无云的天空,点了点头。
第14章 勒死自己(3) 查清楚受害人身份后,现场走访顺理成章,没遭遇多大挫折。 不过提起这个名叫马超的孩子,诸位家长、老师和同学均是一脸的嫌恶。 郑霖和沈佳带着民警同志做完走访回来,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一屁股跌坐在椅子里,抄起矿泉水瓶大口吞咽起来,摆摆手,先感叹:“这天儿,真是太热了!” “有啥发现?”严衍问。 颜溯抱着赵局送的大瓷缸,立在旁边默默喝枸杞水。 沈佳瘪了下嘴角,郑霖摇摇脑袋。 在场众人看不懂他俩的表情,纷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我给你放段录音,你就懂了。”沈佳啧一声,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嫌弃还是无可奈何,她打开手机录音,低声说:“这是马超他同学的妈妈。” 录音播放: 女声尖锐:“你说啥?!马超他死了?哎哟我的天,这小太岁,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要收了他!我跟你们说,警察同志,马超那种人,死了好啊,否则长大了就是块犯罪的料,省得给你们添麻烦呐!” 民警不解:“大姐,您和马超有过节吗?” “过节?”女声嗤笑:“岂止是过节,你问问马超班上同学,哪个没遭那犊子欺负过?我们家养了个闺女,她爸每天给她点零花钱,让闺女拿着吃饭呢,那马超倒好,畜生王八蛋,抢我闺女吃饭钱!” “闺女不敢跟家里说,说了马超就打她。要不是那天我给她搓背,还不知道她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嗐,警察同志,你尽管去问问,哪个没让他马超欺负过?” “仗着人高马大欺负人,嗐,死了好,”女人拍手称快,“死得真好!” 众人面面相觑。 沈佳举起一根手指:“这是其中之一,再给你听听他班主任的,春阳中学高中语文教师,中年妇女。” 录音播放: 班主任的声音起初压得极低:“啥?马超死了?”声音停住,她不再说话了,似乎隐忍不发。 过了一会儿,班主任才再次开口,嗓门大了点,有些委屈:“你们问我啥,我是真不清楚。” “说说马超这人怎样吧。”民警翻开笔记本做简单笔录。 “哦哦,”班主任迟疑,“这个调查不会告诉别人吧。” 民警撩了下眼皮:“请放心,保密。” “那好,那我说了,”女人嗓音沙哑,她撸起袖口,窸窸窣窣的响声,“警察同志,你看看这伤,上周马超打的,现在挨一下都疼。那学生我实在没什么好说的,就一地痞二流子,教啥啥不会,成绩稀烂,欺负同学,不守纪律。” “上周学校做了留校观察处理,他全跟没事人一样,翘课打游戏,压根不学好。” 末了,班主任委婉地说:“他这样,活着和死了有什么区别,要不是他妈到处求人,他早进少管所了。” 刑警支队大办公室,一时间鸦雀无声。 沈佳收起手机,捏着矿泉水瓶,又喝了口水,摇头晃脑地说:“没几个惋惜他死了,都是同情他妈妈,这个叫马超的少年,惹是生非、胡作非为,犯了众怒。” 郑霖连声叹气:“人都死了。” 沈佳耸耸肩膀,蓦地提了一嘴:“老大,还记你第一年来办的那个案子吧,连环杀人案,死的都是为富不仁的有钱人,凶手自称为民请命,最后咱们按照规定抓了凶手,第二天市局门口就有人绝食抗议,说咱们暴力,偏袒有钱人,还要上诉中央。” 严衍拧紧两道浓眉,抬手揉捏眉心,难得感到棘手。 不是棘手于案子难办,而是棘手于,凶手杀死坏人这件事本身。 按媒体唯恐天下不乱的说法,凶手是替社会除害。他们警察抓凶手,就是偏袒坏人。 上次那桩连环杀人案,在省内掀起了惊涛骇浪,闹到最后,为了安抚民众,他们几个人写了足有半年检查。 检查自己办案过程保密手段不足,将案情进展透漏给媒体。 “这事儿,百分之一百不能让媒体嗅到味儿,”严衍打了个哆嗦,“哥是不想再写检查了。” 张科抱着薯片说:“我看了,放心吧,媒体还不知道受害人身份,只是报道菜市场门口出现男尸。” 严衍拍桌,肃目:“同志们,为了不写检查,为了尽快破案,你们每个人,管好自己的嘴,严禁向任何人透露案情!听到没有!” 全刑警队同声虎吼:“明白!” 无关死者善恶,私法不能代替公义,任何人,无论出于何种目的,都不能越过法律准绳。 颜溯眨了下眼睛,低垂眼帘,看着杯子里浮起的黑枸杞,抿了抿唇角。 经过现场走访后,警方将案件锁定为报复性杀人,并罗列了走访过程中情绪最激烈的几人,展开针对性调查。 然而根据受害人死亡时间来看,那几人均具备不在场证明,排除作案可能,案情一时陷入僵局。 严衍开车送颜溯回他在东三环的公寓,路上抓紧时间和他讨论案情:“没有性侵痕迹,没有劫财意图,不是为了报复,就好像他只是为了为民除害,颜老板怎么看?” 颜溯抬起眼帘:“严警官心里不是有答案了么。” 严衍扭头,颜溯正看着他,两人从彼此眼中看出了相同答案:为民除害。 这种是最可怕的,也意味着凶手会连续作案。 凶手没有特定要杀的某个对象,只要在凶手看来是危害社会的人,凶手就会出于扭曲的正义感替天行道。若不尽快将凶手捉拿归案,接下来又是一串连环杀人案。 “妈的,”严衍拍方向盘,“分局真他妈送了个好案子。” “或许……”颜溯随口猜测:“这不是凶手第一次作案呢?” 严衍看了眼车表盘,恨不得大奔以龟速爬行,他默默踩下离合,车开的极慢。 颜溯恍若未觉,专注地分析案情:“避开监控,将受害人从西区抛尸到东区,受害人身上没有留下指纹或者DNA。种种迹象表明,凶手事先制定了完善计划,他有预谋杀人。” “但任何凶手,第一次作案,都会留下破绽。无论他计划得多么完美,都有致命缺陷。”颜溯比划双手:“比如有些凶手,他们在初次勒死受害人时会犹豫,导致勒痕痕迹不同。但从马超颈部勒痕可以看出,凶手毫无犹豫,一击毙命。” “残忍,冷血。”严衍说。 “我更倾向于,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颜溯望向前方车流:“所以能做到几乎完美无缺。” 确实。若说唯一的漏洞,便是上衣标签,像从衣服标签确认受害人身份这样的细节,没几个人想得到。 凶手大约也没料到,他们用这种方式推断出受害人身份,从而推出凶手杀人动机。 “也许已经案发,但分局无法并案,于是案子搁置在分局。”颜溯顿了顿,强调:“你应该找分局问问,最近有没有类似的杀人案。” 把颜溯送回万鑫小区,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小区大门口,严衍才回头给小刘打电话,让他查看分局情况。 翌日,果然有了结果。 市局刑警支队大办公室。 “一周前,东区人流量较大的儿童公园门口发现一具男尸,辖区刑警大队很快就确认了受害人身份。”小刘把受害人和现场勘查照片贴上线索板:“黄胜勇,男,14岁,辍学在家,家境贫困,父母多年前离婚,下落不明,他和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 “黄胜勇进过少管所,”小刘咽口唾沫,“所以警方有他的身份记录在册,案发后第一时间就确认了受害人身份,他爷爷奶奶验过尸,是孙子没错。” “听起来又是一个熊孩子。”沈佳感叹。 小刘点头:“没错,品性恶劣,成绩稀烂,沉迷游戏,不过不欺负同学。” 严衍抬头:“……” 小刘把黄胜勇在少管所拍的全身照递给他:“黄皮寡瘦,人家不欺负他还差不多。” “和这个马超,两种体格啊。”严衍说:“有尸检报告吗?” “这儿。”小刘把分局送来的尸检报告递给他:“分局的尸检比较粗糙,没咱们林法医细致。不过基本能判断死因,和马超一样,机械性窒息,只是……” 严衍翻开尸检报告:“腰腹刺伤大出血。” 小刘解释:“对,陷入失血休克后被凶手勒死,理化试验表明受害人没有吸入乙|醚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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