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手掌很大,纤长骨感,指甲被精心修剪过,像十个精致的浅色贝壳。 这是一双没有干过重活的手,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在卓羽燃跟着沈悠走出店门后,就看到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停着一辆价格不菲的豪车。 帅气时髦的线条和弧光,处处彰显着自己的“贵不可言”。 卓羽燃没出息的脚软了,自己一个穷小子第一次能坐豪车,也不知道托了谁的福。 沈悠的车开得很稳,并没有影视剧里的富二代有那些“漂移”的爱好。 不知是性格使然还是因为两人刚认识不熟悉,沈悠的话并不多,加上卓羽燃也不是能说会道的个性,两人一路无话地从市区驶入城乡小道。 卓羽燃无聊地翻着手机,他很好奇沈悠在寿庄担任的职务。 一个富二代又为什么要来干这一行? 从昨天的聊天记录来看,群里的那个字母名字[syou]就是沈悠本人了。 名字后面的括号就是职务了。 不过,“助兴”是啥意思? 卓羽燃困惑了,又没那个豹子胆去问对方。 乡间的风景很好,两边都是水汪汪,绿油油的稻田。 正值插秧的季节,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人挽着裤腿,戴着草帽,俯身在水稻田里劳作。 尚城的乡下虽然无法和市区比,但是它的富裕在全国农村里也是排的上号的。 一排排精心规划的四层楼自建小别墅,白墙红瓦,极富意趣。 车子的鸣笛声惊飞了水田里的两只白鸟,哑呕叫唤着飞上瓦蓝的天空。 蝉鸣蛙语,是个节假日放松休闲的好地方。 导航把他们带到周家宅基附近,前方道路逼仄,沈悠就把车停在附近的一个停车场。 刚下车,卓羽燃就听到不远处咪哩嘛啦地飘来一阵哀乐声,令人头皮发麻。 身旁的沈悠见多了这种场面,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他从后座拿了个黑色的运动背包斜挂在肩头,朝着乐声方向走去。 卓羽燃三两步追上他,穿过前面几幢小别墅,很快来到一处挂满白幡白绸,弄堂里搭了木棚子的房子前。 有细碎的哭声从正对着的大堂里飘出来。 卓羽燃跟着沈悠走了进去。 里面设了灵堂,花圈元宝堆满了墙根,后面摆着整理过遗容,穿戴好寿衣寿鞋的周老爷子。他面上覆着帕子,倒是让卓羽燃松了一口气。 孝子贤孙站了两排,一个个披麻戴孝。 也不管生前究竟孝不孝,亲不亲,现在有的即便哭不出,也都做出一副严肃的样子来了。 卓羽燃在里头墙边看到了楚亚和其他几个乐队同事。 初次见面,和他们匆匆打了个招呼后,楚亚就拉他坐在一边,然后对沈悠挑了挑眉:“比我预想的快了半个小时。” 卓羽燃看了眼正堂的挂钟,刚好九点整。 沈悠留下一句“去换衣服”,就消失在了人群后。 接下去的半个小时,沈悠一直没有出现。 卓羽燃看着几个同事奏乐的奏乐,说书的说书。期间楚亚为他简单讲解了一翻,这样干坐着倒是并不无聊。 到了九点四十多分,门外围拢的人群分开,走进来一个高挑消瘦的“女人”。 对方脸上画了淡妆,眉眼似蹙非蹙,拢着哀悼之色。 身穿素色长裙,头上盘着一个简单大方的发髻。明艳的五官就像一道闪亮的光芒刺入白沉沉的屋子。 卓羽燃看得呆住了,昨日重建的三观再次碎裂成玻璃渣,好不刺激。 他下意识抓住楚亚的胳膊,说话都结巴了:“楚……楚……楚姐,这这……这这……” 楚亚朝他摊手:“如你所见。” 卓羽燃大惊失色:“他……他……要要要……干什么……” 楚亚眼中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嘴角挂着“邪恶”的笑:“我再介绍一下,这是我们人长久礼仪服务公司的C位担当,哭娘沈悠。” 卓羽燃:…… 真是世界那么大,今天总算轮到他开眼看世界了。 此处也不知道是否应该给予掌声。 卓羽燃想干笑两声应应景,想到当下环境,又生生憋住。 楚亚拍拍他肩膀,安慰他:“小卓,这是正经工作,不是逼良为娼,不要惊讶呀。” 卓羽燃局促地点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沈悠表演。 只见他走到灵前,取了一根线香点上后对着周老爷子牌位拜了三拜,然后把线香插入香炉里。 一缕白烟幽幽荡荡地往房顶飘散而去。 原本面色平静的沈悠突然眼圈泛红,在卓羽燃瞠目结舌地注视下呜呜咽咽地哭起了灵。 他的哭声雌雄莫辨,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把原本压抑的氛围拉扯到了哀痛的一个新高度。 只听锣鼓跟着一敲,唢呐咪咪嘛嘛地高亢插,入,屋中男男女女,老老小小,都在越发响亮的悲戚哭声带领下眼泪扑嗦嗦掉了一地,撕心裂肺地哭吼声跟着自然而然地从自个儿嗓门里发出。 整个灵堂一下子陷入了高,潮。 除了一句牛逼,卓羽燃竟然找不到其他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感受。 只见沈悠在牌位前哭了十来分钟后,从香炉里取了些香灰,开始绕着周老爷子逆时针缓步绕圈,并不时把手中香灰弹一点到遗体上。 口中边哭边念念有词: 炎夏酷烈日头高,阴阳两处人茫茫。 人道生死天注定,阎王无常不徇情。 儿女灵前肝肠断,亲友故旧放悲歌。 …… 等他手中香灰弹尽,口中念白跟着说完,才回到牌位前继续长长短短,哀哀戚戚地哭泣。 最让卓羽燃佩服他的是,沈悠并不是光打雷不下雨,他说念做打,面面俱到,眼泪就没有停过。 灵堂里开着灯,光投在他白皙的脸上,漾着泪光。 卓羽燃看呆了,只觉得这个人真的真的…… 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 楚亚笑着问:“怎么样?你还适应吗?”说着她指指灵堂,又指指自己、沈悠以及其他几个正在工作的同事。 卓羽燃想了想,遵循本心地回答:“是有点怪怪的感觉,但是并不抵触讨厌。” 他腼腆地摸摸头发:“就像楚姐说的,这是工作。不过沈悠他……确实挺让我吃惊的,但是过两天我应该就能和你们一样淡定了。” 楚亚欣赏地拍了拍他,比了个大拇指。 沈悠大概哭了三刻钟才收了声,用一张纸巾草草地盖住眼睛,对着楚亚做了个手势就离开了灵堂。 楚亚站起来引导雇主家人亲朋进入下一个环节,等场面继续有条不紊地开始进行后,她回来提醒卓羽燃:“等十一点的时候,你试着去唱两首,唱完我们吃饭。” 卓羽燃立马呼吸困难,只觉得紧张得快要窒息,心脏跳的厉害。 “搞砸了还有饭吃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放松放松,饭管够。”楚亚给他打气,“错了还有姐给你兜着。你就当在参加‘十佳歌手’,没什么好紧张的。” 卓羽燃快哭了,这能一样? 真是世道艰难,养家糊口容易吗? 这时沈悠回来了。 他又换回来时的那套运动装,仍旧一头利落的短发,脸上妆容洗得一干二净,又是活脱脱的一个帅小伙。 卓羽燃从手机屏幕上的歌词里抬头,友好地对他笑了笑,又一头扎进词海死记硬背,免得待会儿一紧张,忘词出糗。 早在刚刚哭灵的时候,沈悠就看到这个人能吞下一个西瓜的吃惊表情。 这人倒是镇定得快。 沈悠眼中幽光闪了闪,最终不露声色地玩起了手机。 等到挂钟指针指向十一点,该轮到卓羽燃出道上场了。 楚亚和一干小伙伴纷纷给他比了个心,就连沉静在手游世界的沈悠也很给面子地对他说了句加油以示鼓励。 卓羽燃茫然地站起,在楚亚的带领下站在大堂的门扉边。 楚亚打开播放器,选了一首老歌《我的爸爸》。 前奏从扩音器里响起,卓羽燃拿着麦克风的手还在微微抖动。 他看到屋前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有的坐在板凳上,有的站在屋檐下,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他闭了闭眼,催眠自己,我在“十佳歌手”现场,我在“十佳歌手”现场,不紧张,深呼吸。 然后他跟着音乐缓缓唱道: “好久不曾看到你天真的笑脸, 好久不曾搂着你厚厚的双肩, 好久没有听到关于你的消息……” 等到渐入高,潮,原先的紧张情绪早已消失不见。 他温厚清朗的嗓音在院子里回响。 沈悠在听到他唱第一句时,浑身一震,忍不住抬头看他。 比刚才他自己表演时卓羽燃看自己的眼神还要紧迫。 一直等卓羽燃唱完半首歌,灵堂里只剩伴奏的音乐悠扬地响着,沈悠才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兴味盎然的笑,转头对楚亚说:“运气不错,被你捡到宝了。” 楚亚也深感意外:“原本是为了生意才连哄带骗地拉人入伙。没想到他还真是天生与这些神神鬼鬼打交道的命,真是天赋异禀。” 沈悠冷笑:“适合吃这碗饭又怎样?阴司的事活人还是少掺和,平白折了阳寿。” “放心,我不会自作主张真的让他陷进来,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天赋。”她摸了摸嗓子,“等我下个月手术后,最多再休养一个月,两个月后就让这个孩子离开吧。” 她转身看着沈悠,郑重叮嘱道:“在此期间,小卓就交给你了,你可别让什么牛鬼蛇神把这个宝贝疙瘩叼走了。” 沈悠冷哼一声,并不回答。 楚亚就当他同意了,等卓羽燃唱完两首歌,她没事人一样拉着他坐下,真心实意地夸奖道:“我果然没看错人,第一次就hold住了全场,小卓真棒!” 卓羽燃红了脸:“谢谢楚姐。” 就在这时,厨子在外头高喊了一声“开席咯──”
第4章 随着厨子的这声高喊,人群开始陆续往外散开。 周老爷子的老婆和儿子过来邀请楚亚等人先去吃饭。 “走,小卓,你不是本地人,一定还没吃过我们这边农村的豆腐宴。”楚亚拉着卓羽燃朝宅子外面走。 沈悠跟在他俩后面,朝天翻了个白眼。 吹唢呐的老刘是个三十多岁,比楚亚年长稍许的男人。 他留着板寸,壮实的身体靠近沈悠,笑嘻嘻地吐槽:“我们楚姐真是个营销小天才,连豆腐宴都不忘积极推销。” 沈悠挑挑眉,表示赞同。 卓羽燃被带到先前看到的其中一间木棚子前。 里面空间宽敞,开了冷气,摆了两排圆桌,有一二十桌左右。桌上放着十来样各色冷盘和酒水饮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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