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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实的回答，梦者的家族史被完整地保留在国民监视系统中，这个家族曾在科技革新时代经历了颠沛流离的一生：战争，地震，到最后几乎淹没半个大陆的洪水。但我们无法确定，是否有什么东西被保留了下来。 我们生活的世界是建立在分崩离析的历史废墟之上，进入新世纪后人们决定将惨痛而虚无的过去连同无用的知识一起埋葬，**一切的隐瞒只是为了更好的生存**。 对于梦境的产生，可以确认的是其产生没有受到梦者所接触的知识或者家族遗传影响，换句话说，梦缺乏主动获取的外部经验，它并非是基于梦者的过往经历或记忆产生的。梦产生于它自己。 ：“请你描述一下你在梦中的感受，这个梦是否有某个部分令你感到熟悉？” ：“这是一个陌生的梦，我从未有过这样的噩梦，但是梦中的我并不痛苦。” ：“在梦里我去了很多地方，上天入地，我时而是飞鸟时而是潜鱼，我攀爬过满是白骨堆积成的山，走过刀尖耸立的海滩，最后我沿着白桦树上的阶梯走下来，回到了梦中。” ：“我感到很轻松。” 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事实上，基于系统监测到的数据，梦者在梦中经历了剧烈的精神波动，梦的每一个阶段都呼应了她生理上的强烈变化：恐惧、疼痛、强烈的不安。梦者也许是在梦醒后察觉到一切只是虚妄，进而心情放松，但在这里，调查员所怀疑的是与之相反的另一个可能性：来自外部的梦境唤醒了梦者内心的暴力因子。 ：“对于你在外界的行为，你是否认为受到了梦境的影响？” 对话的画面陷入了沉默，长久地，我不知道在另一端的监管局探员是否留意到了梦者的沉默，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会儿，受到指控的梦者敲下了如下回复。 ：“我不认为是我杀死了他们。” ：“梦境给予了我指引，是我‘预言’了所有人的死。” ：“你知道吗，所有的梦境都是一个梦境。在这个梦境里，每个人的性命都忧戚相关。我曾看见那个人的梦，他梦见了一个没有主人的梦境，失落的梦幻，如同美酒倒入了不存在的容器里，” ：“‘他’走了数千里的路，正是为了找到那个梦，为了找到梦的主人，为的是死在那个人的梦中。” ---- * 仪式细节参考 Micrea Eliade 《萨满教·古老的入迷术》，有融合 ** MAO-A基因：暴力基因”或“战士基因”， 遗传学家汉斯·布鲁纳在1993年的一项研究，“研究认为在X染色体上出现该基因片段可以影响人的情绪，并与暴力和攻击行为有很大联系。
第20章 第十六章 = 亲爱的柯迪调查员， 日安。 你处关于代达勒斯·1137号病患异常梦境调查报告的内容已收悉。 结合系统出具的分析报告，我们有理由相信1137号病患受到了来源不明的异常梦境攻击，梦境的产生**不**来源于梦者的自我意识或切身经历，这个来自外部的梦境通过暗示激发了梦者的犯罪意识。 在接受梦境分析时，1137号梦者表现出了全然的冷静和理性，她不曾为自己的噩梦感到困扰和痛苦，显示出她完全有能力在清醒的条件下实施凶杀的可能性。 最高法院或将以此作为指控依据，这意味着1137号所面临的数项谋杀指控成立，她或许会被判处终身监禁。 代达勒斯·1137号病患目前已被移交至监狱，等待判决。 我们同样在最近的几起暴力案件中发现了相同的细节：一种不知名的外部梦境正在摧毁国民的身心健康，精神研究学会怀疑这是一种具有传染力的梦境瘟疫。这种我们尚不清楚来源的疾病能够诱发潜藏在人们潜意识中的暴力基因，所有在梦中发生过的罪行在醒来的世界里悉数上演，更为可悲的是，人们不知道自己是清醒还是在做梦，有的人在梦中杀人，有的人则以为自己尚在梦中。 很不幸，学会并不认为1137号病患也是此类瘟疫的受害者，她的噩梦出现远远早于所有人，同时考虑到那些残忍的死法，学会倾向于认为这是一个天生的杀人狂，他们表示不会为1137号病患提供任何的辩护。 瘟疫还在进一步扩散，我们不得不调整对于378311号梦者的管理措施。经国会批准，杰瑞米·艾金斯及阿瑞尔·艾金斯将在三天后转入代达勒斯精神疗养院，我处依照协议要求，现授权柯迪·坎贝尔调查员负责此次人员转移，请按照程序要求，在转移行动开始前提交生物识别样本。 生物识别准入及样本提交入口见附件。 我们正在面对着一次前所未有的危机：我们不知道自己的对手是谁，不知道一切是如何发生的，每天都有无数的人从噩梦中惊醒，接着发现自己陷入了另一个更加恐怖的噩梦之中：他们亲手杀死了心爱的人，或者正准备这么做。麦哲伦系统面临着从未经历过的挑战，我们不知道系统的边界在哪里，甚至不知道系统是否能够帮助所有的人度过难关。 为了更好地了解这次梦境瘟疫的发生，监管局的所有探员将从即日起启动梦潜程序，探员将进入所有与瘟疫相关的异常梦境中进行现场勘察。目前针对所有探员的梦境分析入口已开放，你处的诚意支持与维护将能够帮助我们的探员更安全地从噩梦中返回。 P.s, 亲爱的柯迪，我真的很高兴你能接受我的授权申请，我不太喜欢别人将我的潜意识弄得一团糟，即使那些噩梦已经够糟糕了…如果我遇上了什么麻烦，我相信你能把我修好的，是吗？ 这是我的代码：WK27730417，等待你的识别。 祝好， 威廉·金斯伯格 联邦精神监管局高级探员
第21章 第十七章 = TC501, May 5 按照监管局的命令，调查处将负责此次艾金斯双子的护送任务。 这不是个容易的差事，我敢保证全调查处没有一个人愿意主动接手，毕竟艾金斯家族不是好惹的对象。至于委托为何会落到我的头上，我想这其中一定少不了威廉探员的一番功劳。 看在目前的混乱局面上，我不想对这家伙太过苛责，此时此刻他不知道正在哪个倒霉蛋的噩梦中苦苦挣扎——高级探员的梦潜行动就像是重返犯罪现场，在那里他们面对的是一片狼藉的梦境，还有随时可能发生的攻击，平日里温和的人们在噩梦中会变得极具攻击性，潜意识也不例外。在另一个层面上，没有人喜欢潜意识被入侵，也没有人喜欢被调查，而可怜的探员们的任务正是调查潜藏在噩梦深处的怪异，这活儿简直就像是站在活人眼球上跳舞。 老实说，我并不抗拒这个任务，尽管在程序上它有些不太寻常：没有梦境植入记录，没有精神分析报告，我们仅仅是将两个‘疑似’受到噩梦侵扰的梦者送进精神治疗院，这很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官司。 好消息是麻烦官司一直是官员们要去面对的，眼下我只需要关心如何把艾金斯兄弟安全稳妥地送至代达勒斯疗养院。威廉也希望我这么做，我们有一个共同的猜测，那就是阿瑞尔·艾金斯的梦境与眼下甚嚣尘上的瘟疫存在关联。 一大早运送病患的专车就已经在艾金斯家族的豪宅门前等候。按照程序，调查员先是宣读了来自学会和联邦共同签署的转移令，随后出示了证件，考虑到艾金斯家族的形象，我们没有直接带人，而是在大理石门廊下等候病患出现。 我们等待了一支烟的功夫，艾金斯家的豪宅像是一只沉默的怪物般毫无反应，接着我们听到来自二楼的一阵嘶喊，夹杂着破碎声。 这是我最不想见到的情况，病患在得知自己将被送进疯人院前总会做出一些疯狂的举动，目的是为了反抗自己的命运。警卫给自己的枪上了膛，麻醉枪被激活，我们不得不闯进豪宅，冲上二楼。 在二楼的阳台上，杰瑞米·艾金斯正和他的弟弟扭打在一起，胳膊绕着大腿，纠缠得难解难分，加上他们有着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时难以分清他们谁是谁。 先认出我的人是倨傲的杰瑞米，他的五官愤怒地扭在一起，我几乎能听见他后槽牙用力咬紧的声音。 “调查处的恶魔……” 我的手里是一管镇静剂，片刻前我还吃不准应该给谁先注射，但杰瑞米很快帮我完成了选择。 他几乎腾不出手来阻止我，阿瑞尔用上了吃奶的力气将他控制住，好像他正希望我这么做，总之，我推了一针镇静剂，接着识时务地退开，等着药效起作用。 在药效上来之前，我重复了一遍宣读程序。 “调查员先生，你说过暂时不会对我们采取任何行动，这又是为什么？” 说话的是阿瑞尔，他看起来比一个月前憔悴了不少，他的脸上沾着不知道是谁的血。 我不是一个善于说谎的人。 “基于本市最近出现了来源不明的梦境瘟疫，我们尚不知道是否与你们有关，但基于协议，将你们转送至代达勒斯是最能保证你们安全的做法。” “代达勒斯？”杰瑞米·艾金斯显然不喜欢这个地方，他冲着我们失控大吼。 “你们谁也别想把我送进那个疯子待的地方！” 我看了一眼一旁的弟弟，几乎是下意识的，他躲开了我的视线。 “这是无奈之举。”我补充。 “不…”他挣扎起来，他的弟弟被掀翻在地，杰瑞米·艾金斯如同一只即将被关进囚笼的野兽，他喘着粗气，面孔涨红，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同胞弟弟，像是死盯着自己的一生之敌。 “全都是因为……这个怪物！这个令人作呕的东西…它无耻地利用着我弟弟的身体，试图把他变成一个疯子…” 在说出更多的真相前，镇静剂恰到好处地令杰瑞米·艾金斯丧失了反抗的力气，他向前跌跌撞撞地走了几步，接着猝然倒下，他陷入了昏迷，毫无反抗之力地被人架起来。我们注意到他胸前的衬衫已经被血浸染，他的手里还握着一片瓷碎，原先摆放在客厅里的中国青花瓷瓶如今碎了一地，辨认不出原先的模样。 随着镇静剂发挥作用，最后一片瓷片也无力地从他的手中滑落。 “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看着阿瑞尔·艾金斯，希望他能给我一个诚实的回答。 他看着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他像是在准备一个他从未编造过的谎言，一个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的借口。 可无论他说的是什么，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第22章 第十八章 = TC501, May 6 鉴于艾金斯兄弟的体面身份，调查员在将病患护送至精神疗养院后，必须要完成第一个夜晚的监视陪同。 这不是我第一次住在精神疗养院了，这真是个好地方，没完没了的哭泣，尖叫，恐惧，噩梦，发狂，随你挑选。在这里镇静剂和梦境稳定剂的消耗量花去了整个城市四分之一的财政预算，所有注射进去的药水会在第二天化作流淌不尽的眼泪和呕吐物，最后被清洁工擦洗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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