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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孟江受宠若惊地接过水。 平时总听说警察怎么怎么霸道，都是一群大老粗，来警局办事那都得求着哄着，最后还得塞点礼，不然什么也别想办成，肃文市算是一线大城市，或许能好些。——其实这是孟江今天来之前所担心的，今天走这一趟，才觉得真是谣传。 向航一路上过来，能明显感觉到孟江的疲惫。最后一段路他手撑着头一点一点的，明显是快要睡着了的状态，完全没有别人坐警车时的兴奋和紧张感，弄得他跟个的士司机似的。本来还想着趁笔录开始之前给他倒杯水，不想吴萌来得这么及时：“哟萌萌不错啊，要么说警队里还是需要女孩子呢，就是心细！” 吴萌一乐，大眼睛弯成月牙：“嘿嘿，多谢向队夸奖啦。王队不也说了吗，面对给我们提供线索的热心群众，一定要亲切。”
第3章 孟江是个比较注重礼节的人。 这是向航对孟江的“第二印象”。 然而“第一”确实比不过“第二”来得深刻。 别人口中那个他，“扔下”小女孩离开的形象着实太差劲，所以他也最初没法给出太好的态度。即使孟江在听说大致情况后几乎没怎么犹豫，便跟着他来到了市局，他心中也还是对此有个疑影。 这样一个人，在描述场景时难保不会为了自己的名声而篡改内容，看起来无伤大雅，但对于他们侦破案件来说也是个阻碍。 但一路上聊过来，向航越发觉得孟江这人和“第一印象”反差太大，得到他的解释后更是生出些不好意思的愧疚，以及莫名的信任。 本以为孟江会给他带来更多惊喜，然而，回忆车的细节时，孟江却表现得像是个重症脑损伤的失忆患者。 问就是不知道，问就是不记得。 向航无奈地想，这表现即使不是个失忆症，他至少也得是个精神分裂症患者，跟先前在他车上有理有据、淡定分析的孟江不是同一个人格的那种。 孟江也知道自己的回答实在是有点尴尬，有点对不起向航接他来这一趟，甚至都对不起小吴警官满怀热情给他倒的这杯水…… 他习惯于观察和揣摩不同人物，也是为了给自己的小说积累素材，所以对这方面往往印象更为深刻些。凡是有利有弊，一方面深刻了，另一方面就更容易被他忽略。 “别的呢？关于车的细节，你就真的一点儿都想不起来了？”向航不敢置信地又问了一遍，显然并不能接受到手的关键线索再次飞走。 可能是向航质疑的表情太过实在，面对一个支持他们工作的无辜群众着实不合适，边上的吴萌甚至顾不上上下级关系，借着桌子遮挡，抬起胳膊肘对着向航的肋骨就是一下。 然后毫无疑问地被向副队长一眼瞪得缩回去，低头假装奋笔疾书地作记录。 孟江其实也挺尴尬的，不过他能理解向航的反应。无论是关于时间情节，还是主要人物的细节他都记得挺清楚的，也可以没什么障碍地描述出来，帮助市局作人物画像，但是关于车他是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这么说也不准确，应该是，除了大概知道车的大小更接近小面包车之外，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连颜色都不能确定。 车牌号他倒是真的看了……但也没记住…… 的确，按理说男性都免不了对车有兴趣，可他一个缩在家里避世的，对这种用作“出门”的工具实在是提不起兴趣，更不用说主动关注了。 向航难掩失望，但被吴萌一胳膊肘捅醒也觉得不妥，端起边上的水杯掩饰性地闷了几大口。 “额……那车牌号应该是个挺难记的组合。”孟江轻咳了一声，耳朵都有些发烫，但还是试图再想起些什么，“我其实走近过程中有扫过那车一眼的，但可能是因为当时注意力都在那两人身上，所以现在回想起来……” “嗯。”向航咕咚咕咚两口水下去又变回了那个淡定的他，开始尽力挽回他“亲民警察”的形象，“没事儿，正常。感谢您的配合，如果在还能回忆起什么线索请再联系我们。” 说完看了一眼时间，往桌上摊着的一堆资料豪迈一指：“萌萌你……算了你叫小唐进来收拾，我送孟先生回去。” 吴萌早就习惯向航这种烂摊子留给下属，自己得空就往外跑的行为了，心说你个副支队送人家回去，我们市局是没人了吗？但还是乖乖跑出去叫人了。 “替补上场”的小唐，跟出门时的吴萌表情一模一样。 “让你收拾一下看你一脸不愿意的。”向航一巴掌呼在唐明宇后背上，拍得他原地一个激灵，“你收拾完也赶紧回归岗位！今天王队带着人出去查那个案子了，队里就你、我和吴萌。人家孟先生也算帮大忙了，就这么过河拆桥给人扔市局门口不好吧？” 说着还凑近了些，瞄了眼远处吴萌的方向，对着唐明宇压低声音道：“你不会开车，难道要我把人交给吴萌？” 小唐顺着他的视线，正好看到办公桌前回归本性的吴萌，面带冷笑地握着话筒，气势上俨然一副“朕天下独尊，谁敢违背我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的女皇模样，带着不容置疑的态度把对方的心理防线打得七零八落之后，心满意足地把话筒一放，抬手随意一撩鬓角碎发： “哼，老虎不发威还真当我是小胖橘了！” 说完就开始撸袖子拨下一个。 吴萌向来是他们市局刑侦支队的威严担当，是当怀柔政策没用时，就会立刻被捧出来的“杀手锏”。 什么墨迹的不配合的，下属队伍卡流程的，在她的威压之下通通都只能乖乖听话。 唐明宇和向航对视了一眼，又看向身后一头问号的孟江，咽了咽口水。 唐明宇：把这么柔弱的孟先生交给吴萌！？吓着人家怎么办！？ 向航：好不容易给人家留下了个好印象，要是萌萌这么快就原形毕露了，我警队形象就堪忧了。 两人心中达成了奇妙的共识。 但是…… “……向队，那我呢？你忍心把可怜的下属跟发飙的警霸关在一起吗？” “我相信你可以战胜你自己的！我看好你！”说着一把拉住身侧孟江的左手腕，拽着人就跑。 唐明宇目光幽怨地目送向航拉着孟江飞速逃离，下一秒就听到吴萌粗着嗓子召唤他，觉得自己的小心脏怕是要阵亡在吴萌的淫威之下了。 为什么被留下独自面对“警霸”的总是他？就因为不会开车吗？ 唐明宇默默心疼了自己一秒，掏出手机打开搜索殷勤，飞速输入了“肃文市驾校推荐”。 嗯，要赶紧把学车提上日程了。 …… 孟江连“其实我自己打车回去也行”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向航硬塞进了副驾驶。 向航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脸“逃出生天”的放松，让孟江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的。 送他是借口，其实就是想翘班？ “案子没结，‘向队’你很高兴？” “嘿，这什么话？”向航倒是不生气，反手驾轻就熟地去够安全带，“虽然那位陈先生否认地很坚决，但看他和他前妻那么不对付的样子，估计他对那边的情况也不了解，否认地再坚定那也只是带着情绪的猜测，还不如你这个局外人的分析来得靠谱。” 说着把安全带一扣，抬眼看向孟江。 “综上，小姑娘安全的可能性仍旧很高，我不应该高兴吗？” 向航眼中映射着侧窗玻璃透过的光，因为两人距离很近，孟江甚至能从他眼中看清自己的阴影轮廓。 “你这样怎么当上的刑侦副队长？没被家属打过啊？”孟江其实有点生气，但跟这么个人对视实在不是孟江的强项，他有些局促地收回自己的目光，不过到底没有初见时那般局促了。 “谁说副队长就一定要成天忧国忧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你怎么知道我这不是用命拼的啊？”向航毫不在意来自人民群众的质疑，淡定发车。 向航调侃的语气太明显，孟江只觉得这人言语中没个正经，不想跟他掰扯他的“上位史”，言归正传。 “所以你为什么这么肯定那个女孩没事？就因为我的几句话？” “为什么不行？” 眼看孟江是真的要对人民警察产生怀疑了，向航抬手阻止了他的继续发问，解释道：“其实我今天早上去查了监控，虽然没拍到人物特征，但是你说的情节我在监控里也看到了。” 孟江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意思。 “她主动去拽那妇女衣角的视频？” 向航认真点头。 “那会不会是她父亲自导自演？”还没等向航反驳，他就自己否决了这猜想，“不对，陈元富的担心是真的，虽然来警局做笔录还穿着正装想着他的会议，但那么注重平日形象的人，没说两句话就开始情绪管理失控，或许……还是在为女儿的下落着急。” 轻微的痛觉刺激可以让人更加清醒和集中精力，所以动脑分析时的孟江，总会不自觉用指甲轻划自己手腕内侧，这是他集中精力思考问题时的习惯：“他看到视频后也是认真回想了一会儿，才确认真的没见过的，如果有问题，很多人应该会下意识立刻否定关系，除非是非常专业的人，不然没法伪装得这么好吧？……” 其实这谈话已经涉及案件侦查了，依孟江的身份，向航作为警队人员，并不太适合跟他继续深入讨论下去，但向航并没有打断他。 以往也经常会有怀揣着一腔热血，外加警匪片看多了的热心群众，逮着机会就想为警队“捉犯人”的事业做点贡献，笔录做着做着就开始帮他们分析案情，性子急一些的甚至会语气中满含恨铁不成钢的气愤，恨不得能抢了总指挥的位子指点警队江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于小女孩的平安多了一份信心，对于孟江的分析，向航却并不觉得反感，甚至还很感兴趣，反正路上还有时间，只要不是越界太过，也不建议跟他聊几句。 甚至还想鼓励一下这位“心理学大师”。 向航：“你分析地挺专业啊，学过心理学？” 这话像是点醒了孟江，想到自己操心太多，还在专业人士面前班门弄斧，他有点不好意思，草草回了句“没有”，就开始看着路边风景装哑巴，飘忽不定的目光却突然被路边一辆银灰色的面包车和边上的人吸引了。 向航本想“加油”的，没想到变成“灭火”了。 心说这人属蜗牛的吧？一句鼓励，反而给吓回去了，失笑道：“别啊，这分析地挺好的，你继续说呗。指不定还真能给我们警方办案提供点儿线索呢。” 毕竟现在还没找到人，该调查还是要调查的。线索有限，向航还指望着孟江边分析边回忆起点儿别的什么来，可话音刚落，余光里孟江突然扒上了车门，扭头着急地冲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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