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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吴萌那惊讶过后逐渐转为绝望的眼神中还有残存的困意，向航不忍心地按亮手机屏幕，走过去低下腰，像牧师面对可怜的祈祷者一般伸出了慈爱的手，然后压低了声音道： “放心睡吧，才七点。” 向航的话安抚了吴萌受惊吓的心，她撑着最后的意识看清了向航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这才相信现在才刚7点，都来不及惊叹一下向航居然会这么早来，就又重重地趴下给向航表演了个秒睡。 到李局办公室时，他正在看着报纸喝咖啡，小资情调满满，看上去像是一个坐拥百万家产的成功企业家，尤其是身前那企业家的标配——肚腩，更是凸显了这种形象。 向航习惯性地扫了一眼办公室角落的咖啡机，依旧是那个积着一层厚灰的它。 咖啡机是李局的女儿李嘉羽刚入职时给李局买的。李嘉羽也在市局工作，不过毕竟是独生女，家里没舍得再让她跟她父亲一样拼在第一线，所以她最后只是考进了市局做文职工作。 看到向航来，李局非常慷慨地也递给了他一袋速溶咖啡，让他自己到饮水机跟前接水去。 向航哭笑不得地接过：“您那咖啡机买了之后也没见用过啊，怎么您就只对速溶咖啡这么情有独钟啊？也不见您把这咖啡机插上真小资一把。” 李局见他来了本想把报纸折起来放在一边的，听他这话后顺势把报纸一卷，抬手对着向航的脑袋就是一下。 “臭小子，我还小资呢，哪有那个时间？你们这些小的一个个的也是不让人省心。” “我这不是也为您好吗，您这岁数喝咖啡就够不好的了，更何况那速溶咖啡里糖分多，应该少喝。”向航心虚地摸摸鼻子。 自己也是李局话里“不省心”的一员，还是个“顽固型选手”。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李国明带着笑意数落了向航一句，端起杯子又喝了一口，还享受地砸吧了一下嘴，随后才轻描淡写地加上了一句，“这是嘉羽给我买的，无糖。” 向航：“……” 这才是重点吧。 向航瞅着李局再次递给他的咖啡袋，觉得他就差直接在上面写上“我女儿买的”几个大字满市局发了。当然，这种事“炫女狂魔”李局不一定干不出来，毕竟市局上下多多少少都吃过“小公主”给她爸送的东西，尤其是刑侦和禁毒——因为离领导办公室近。 要么说，地理位置也是一种优势呢。
第13章 李嘉羽从小就总爱跑到市局来玩儿，穿着漂亮的裙子打扮得跟个像个小公主似的，乖乖地跟着李国明的妻子，所以大家总开玩笑地叫她“小公主”。 说起来她也真算是市局里名副其实的“小公主”了，不少老职员都是看着她长大的，自然也对这个懂事乖巧的后辈很照顾。 当然这些都是向航进市局后听说的。 那时的李嘉羽一定没想到，这个称呼后来跟个噩梦似的伴随着长大后的自己，直到今天还有不少同事拿这个调侃她，连才入市局没多久的新人都知道这事儿。 据说有了女儿之后，李国明就一改往日爱秀恩爱的风格而改秀父女情了，用了这么多年，全心全意地把自家闺女培养成了“市局团宠”，这才放心大胆的把人送进来。可怜的李嘉羽入职后才从别人的口中知道这些事，发现自己在大家心中就是个“微服私访的皇亲国戚”，谁都想“遵循传统”逗逗她，弄得她工作上都有力没处使，气得差点当众宣布跟他这个不靠谱的上司老爸划清界限。 都这岁数了还这么宠女儿也是没谁了。好在小公主自己也争气，对待工作一点不含糊，加上长相随了她母亲的甜美，倒是凭自己努力成为外貌与实力并存的“真团宠”了。 “看来嘉羽也彻底放弃那个咖啡机了啊。”向航还是很给面子地结果了那袋咖啡，起身走向饮水机，“哎呀小公主进贡的那我必须尝尝啊。” “我有少给过你们吗”李国明嗤之以鼻，“再说了你看看这市局上下，还有哪个是被我闺女亲自照顾过的？” “您可被再提了，嘉羽现在可已经有男朋友了啊。”向航赶紧打住了李国明的话题，无语地求他赶紧忘了这事儿。 这话说得还是他伤口发炎后高烧住院那次的事，那时毕竟禁毒支队才出事不就，他刚在医院见证过战友们的离去，在那样一片白茫茫的、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环境里，他闭上眼睛都能看到曾经的血腥绝望。 无力感充斥着整个身心，住院只住得他更加心累。 当时全队虽然都在忙案子，但也都抽空去探望过他，看他萎靡的神色大家也能猜上几分。人心都是肉长的，即使还没怎么熟络，但也算经历了一场生死，所以也没舍得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扔在医院里瞎想。市局离医院不远，所以当时王迅东和队里的人商量好了，每天中午都派个人给他送饭，顺便汇报个工作什么的，沟通感情的同时也让他这个副支队长熟悉一下工作。 那个举动倒真是温暖了他曾经绝望不已的心，给了他在刑侦好好干下去的动力。 也是从那时开始，他才真正开始试着去接纳新的生活。 李嘉羽就是在某一天的中午扭扭捏捏地提着饭找上他的。 当时的她还是个小实习生，在市局里颇受她爸给她留下的影响的折磨，突然被李国明从她的岗位上借走到医院照顾病患，她的不满已经在喷发边缘。 不过这还不足以让天生笑脸的李嘉羽全程黑脸。 向航也是后来才知道，李局还给这小公主下发了“相亲任务”。 带着浓浓的抵触情绪，小公主一见向航，就直接把事实吐了个干净，还跟担心向航真会看上自己似的，飞速坦白了自己已经有男朋友的事，叮嘱向航即使听他爸说什么也别多心。 李嘉羽表现得跟她男朋友足够“矢志不渝”，还顺便很会做人地夸了向航一番，半点没让向航误会是这自己的长相没资格当“驸马”。 然而李嘉羽并没有打算这么轻易放过他。 秘密这东西当然应该由秘密来换，李嘉羽自顾自说了个干净之后觉得亏了，思维跳脱地非逼着向航也说一个作为交换，不然就去告诉李局她看上他了。 向航惹不起她，毕竟李局宠女儿的功底大家都是见识过的，要是李嘉羽真闹什么幺蛾子，那他在市局可没法混了。 于是乎，李嘉羽便成了全世界第一个知道向航出柜了的人。 其实，向航告诉李嘉羽这事是带有一定发泄的情绪在的，甚至做好了会遭受白眼的准备，没想到李嘉羽居然激动不已，不敢置信地瞪个大眼睛倒气，让向航产生了一种这个人都快要厥过去的认知。 他是不是太莽撞了，这小公主万一是个“极端恐同分子”，再给他处个宫刑什么的…… 向航心中警铃大作，没等李嘉羽做出下一步反应，便拖着“病躯”以迅雷之势起身，一巴掌精准地拍在了呼叫铃上。 赶来的护士姐姐们面对安然无恙的患者，自然不会是和蔼可亲的。 李嘉羽也自知反应过度，无语地瞪了一眼刚才没来得及拦住的向航，担下了乱按警铃的罪名，并好言好语地接下了护士小姐的一切说教，再三表示绝不再乱按。 随后，向航第一次知道了“腐女”这个群体。 …… 咖啡是不错，对于活得粗糙的向航来说，速溶不速溶没什么区别。适度的苦涩正好压下了方才轻松的气氛，拉回了放松环境下容易飘远的思绪，开起来正视真正的问题契机。 “说说吧，你为什么下定决心要跟我谈了。” 李国明问出这话时，也有种心中石头终于砸在地上了的感觉。 一年前发出的那个短信，其实只是想提醒向航要想清楚，不要轻易决定了自己的未来更不要冲动，他想了一堆开解他的话，本来还等着憋不住事的向航主动来找他吐露心事，没想到这孩子倔得很，居然把那话当成了逃避的手段，一直忍到今天。 “我想回去。”向航坚定地看着李局。 话音落下后，他居然在李国明的眼中看到了肯定，那是一种面对被挫折击倒后坚强站起来的后辈的欣慰。 李国明轻抿着嘴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看着向航的眼睛，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随后便是难捱的沉寂。 再次整理好思路抬起头时，李国明的眼中已经恢复了一个局长应有的冷静。 “为什么？你做这个决定的理由是什么？” “我放不下曾经的兄弟们，他们的牺牲不应该是我逃避的开始。”向航道：“我……我曾经以为自己以后都会干刑侦了，但是前不久办案时见到一个针筒，就让我发现以前的那些事都还在我脑子里打转，从未离开过。” 李国明：“……” “我知道您担心什么，我不会把‘报仇’作为重心去面对工作，但是如果有这个机会我也依旧不会放弃，这也会成为我的动力。” “所以，李局，让我回缉毒支队吧。” 向航略微低沉的声音回响在办公室里，他清楚地看见，这个曾经是缉毒警的李局眼中，也闪过了些许复杂的情绪。任何与毒品有关的东西都已经在他们心里刻下了烙印，不再是平凡的物件，而是承载了背后庞大黑暗系统的代表，就像是伏地魔留在世间的“魂器”。 哪怕提及，都会触及很多人的痛苦回忆。 李国明还是带着长辈的心态挣扎了一下：“那你的家人呢？那件事之后，他们还会同意你回到那么危险的位置吗？” “我会跟他们沟通，但我相信他们会支持的。” 李国明知道向航这次并不是在敷衍他，向航的父亲向建业是个退伍老兵，曾经上过战场，也是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对于儿子从警的选择一直都很鼓励，这么多年下来，他母亲杨小柔也磨不过这对父子的远大志向，只好选择支持。 “我会考虑。”李国明沉默了片刻后给出了回应。 向航还没来得及激动便听李国明又说道：“不过即使我这边同意，人事调动也需要时间，而且禁毒那边现在领导层已经满员，就算你回去也只能重新以队员身份加入。” 向航毫不犹豫：“我没问题。” 人往高处走没错，但那是以后的事，他知道自己要先回到正轨，再谈以后。 “好，好小子。”李国明点着头，脸上是掩不住的笑意，“李叔没看错人。” 他随即停顿了一下，深叹了口气后才开口道： “你郑队也没看错。” …… 王旭东带着外勤小队的回归，开启了市局新一天的忙碌，不过再忙也就是个收尾工作了，众人都带着能准时下班的美好期望，盼着太阳早点西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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