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凡随即觉得是他想多了,下意识握紧手中那枚药盒,跟着放下心来,无论如何,罗文的生死牢牢掌握在他的手中,毋庸置疑。 “烟。” 罗文伸出手去,忽略掉张一凡面上带着的刻意讨好之笑,接过烟点燃,深深纳入一口尼古丁,眼角难得浮现一丝以往的温和笑意。
第100章 墓志铭 一支烟的时间并不长,这次张一凡没有度日如年的难熬感觉,他知道罗文需要思考。 淡去本有温和,罗文熄灭烟蒂,面色平静道:“几点了?” 似乎连老天都喜欢与他们开玩笑,张一凡看过时间,低声叹道:“依然是属于我们的时间,凌晨零点五分。” 罗文起身,在张一凡的目光之下缓缓扣上衣扣,苍白肌肤一点一点隐入暗紫色衬衫中。 扣上最后一枚,如同将自身完全闭合,周身气质禁欲中带着一抹苍冷,与上一刻的凌乱与脆弱形成鲜明对比。 张一凡下意识后退一步,不是因为惧怕罗文此刻的冰冷气息,他在控制自己的欲望—— 面对罗文截然不同的两种气息,张一凡更青睐罗文随后展现的这种锋利感,他最爱侵略,过于软弱的人提不起他的兴趣。 罗文道:“请你出去,我需要休息,清晨六点我们出发。” 对于张一凡面上浮现的疑惑,罗文没有给出任何解释,合衣躺下,他真的很累,需要一个安稳睡眠补充体力。 “将你那些低俗的小情趣删掉,现在就删。” 张一凡看着还在运行着的笔记本电脑,他有些留恋,罗文这时下床走到桌边,双手按着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与键盘蓦地一拗,电脑俄顷断裂。 视线划过眼尾罩住张一凡,罗文冷笑道:“自此,别让我说同样的废话,我讨厌浪费我时间的人,出去,我要休息。” 张一凡没再说什么,甚至没再多看一眼笔记本电脑的残骸,临去前看了一眼重新躺下的罗文,轻轻关上了房门。 一片黑暗中,罗文伸手抚摸床头框架上手铐落下的痕迹,除了刚才留下的那些,更多的则是另一个人留下的,很轻,很浅。 这些微不足道的刮痕堪比利刃,割破罗文面上极力保持的冷静,也割破了他浮现唇边的那丝微笑—— 这抹微笑因那些痕迹导致遍布荆棘,慢慢变得寒冷如冰。 咬紧牙关,口中弥漫淡淡血气。 原来,当一切都失去束缚之后是这种感觉; 原来,真正憎恶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原来,憎恶这个世界是这样的感觉。 似乎…… 并不坏。 手腕伤口因肌肉无意识紧绷再次崩裂,罗文起身拂去额前冷汗,眼中清明渐渐汇聚—— 心底翻涌上来的滔天恨意,带着嗜血叫嚣,阵阵冲击着他那由守则以及信仰建筑的最后防线。 身为法医,他可以用一千种残酷的方法杀死张一凡,甚至令其生不如死,并且凭借专业手段,他还能够逃过法律制裁。 骗得过任何人,骗得了自己么? 这是一个很俗套的说法,罗文不屑于欺骗,抛开一切之后,他甚至不在乎杀死张一凡是否需要承担法律责任,他在乎什么呢? 仰起头,罗文再次伸手抚摸着虚无,他在乎的,都在心底。 没有开口,他在心中问:“我能哭么?陈睿风,直观面对你过往所承受的一切痛苦,你告诉我,我能哭么?能么……” 沉寂半刻,哀泣久久不散。 只一次,好么? 为你,为我,为我们所承受的一切。 只一次……将眼泪留在这个黑暗的空间,余下属于你我的将来,只有光明与幸福的微笑。 陈睿风…… 怀着对爱人的深情以及思念,罗文睡得十分安稳。 反观张一凡,他在反复挣扎抵抗着来自一墙之隔那个人的诱惑,抵抗着自身的欲望,抵抗着随时想要扑过去将那个人咬碎吞入腹中的贪婪,因此,他的睡眠十分糟糕。 这个糟糕一直延续到清晨,张一凡出于要表现出对罗文的信任,他紧随罗文来到居所附近的小巷,看着罗文准备翻开窨井盖的动作,张一凡只觉无法接受! “罗文……” 窨井盖已然翻开,迎面而来的下水道恶臭阻止张一凡的话语,他捂着鼻子后退数步,勉强挤出一丝笑,“你该不会是想我们从这里走吧?这里是旧城区,生活垃圾各类污物都会流入下水道。” 罗文抬眼看着面带嫌恶的张一凡,反问道:“不然呢?你真觉得我们可以大摇大摆去医学院?我倒是可以,你呢?就算目前警方尚未开始追查,你敢堂而皇之走在大马路上招摇过市?” 张一凡的笑容维持不下去了,尽管明白罗文的刻意讥讽,可他也十分清楚,他不能冒险。 “只有一小段路程是这样,忍一忍吧,非常时期,非常对待。” 听到罗文话语,张一凡本垮去的笑容再次回归脸上,追问道:“罗文,你在关心我为我着想……” 追问未道完,罗文已动作十分利索的借着井口梯子进了下水道。 张一凡唯有转过身深呼吸数次,紧跟而下。 适应眼前光线,张一凡发现罗文已距离他三十米并转向下一个甬道,他顾不上异味冲鼻,快步跟了上去。 不得不佩服罗文,本职为法医,居然连这座城市的下水道构造以及路线也如此清楚。 再次穿过一条深长甬道,腥臭气味淡去很多,脚边流水不再污浊。 张一凡有点喘,罗文比他的喘息声更浓,看过时间,从晨间到现在已然急速步行一个多小时,时间接近七点半。 “罗文,休息一会儿好么?你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 挥手打断他,罗文调整自身呼吸,道:“我们必须赶在九点前到达医学院标本摆放室,不然便会被前去上课的导师以及学生发现。” “可是你……” 冷眸回扫,罗文语调冷硬道:“没有可是。” 日常工作当中的罗文,是否便是如此冷厉? 带着无奈叹息,张一凡随之加快步伐,好在距离目的地已然不远,又步行二十分钟,罗文走到一架简陋的布满锈迹的梯子前向上望去,应该就是这里了。 看向张一凡,罗文道:“你先上还是我先上?” 同样向上看了一眼,张一凡很想问,井盖上方真的是医学院,不是刑侦大队? 他不能问,万一上面真的是医学院,他跟罗文刚建立起的那份信任便会崩塌。 看着罗文渐渐冷去的表情,张一凡心思微转,罗文眼下根本不会怀有将他送往刑侦大队的念头,因为他做的一切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证据。 想到这里,张一凡放下心来,状似关心道:“我先上去,之后可以借力拉你。” 罗文对这般殷勤的话置若罔闻,只是催促道:“快一点,我们时间不多了。” 扫过时间,张一凡快速攀爬上去,好在井盖与小巷中的一样很好推开,并且污迹非常少—— 这一点引起了张一凡的多心! 不等罗文完全上来,他回身一把揪着罗文衣领,并不顾其伤口抓其手腕将人提上地面直接推至一边墙壁,压制住罗文,张一凡环顾四周,低声问道:“这里究竟是哪儿?为何井盖上一点污迹都没有?!这一切是不是你早已安排好的?!你说!” 吼声伴着闷响与罗文的低声痛呼,回荡在一处像是荒废的院落,透过院子大门,亦回荡在隐于那里的几道身影耳畔! 其中两人,若不是身边人将之强制按下,这两人便要不顾计划冲出去,将那个正对罗文施暴的人就地撕碎! 小院里,再次挥起的拳头停在半空,对上唇稍与鼻腔同时溢出鲜血面色苍白的罗文,张一凡惊觉他失控了…… 多疑令他失控! 他慌忙松开手后退两步,罗文靠墙缓缓滑倒在地。 “罗……罗文……” “这里是医学院曾经的焚化炉,后来因政府不允许有烟焚化,所以就一直废弃……既然是医学院,总会有一些不堪忍受解剖操作或者其他研究的学生,他们不能通过校门跑出去透气,便会想办法走捷径。我曾经也就读于这里,和我一样的学生还有许多,井盖没有污迹……难道很奇怪么?” 罗文断断续续的解答,浅淡因疼痛带来的喘息,字字句句,如同鞭子鞭笞着张一凡的多疑,鞭笞他的暴行,更鞭笞着他无法言喻的后悔之意! 原来只是这样,这么简单的道理为何他没有想明白就动手了呢?! 将罗文抱进怀里,张一凡低声安慰着,掏出纸巾拂去对方面上血迹,罗文将人一把推开,摇头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因你的愚蠢,我们错过了上午最佳时间。” 话语过后,他忽然笑了,这抹嘲笑生生撞入张一凡眼中,令后者猛然醒觉! 看过时间,已然接近上午九点,他因自身的愚不可及,错过了这次机会。 还能挽回吗? 或许凭罗文的机智,想要的尸体仍然能够得到,可是与罗文之间的那一丝憧憬呢? 刚刚建立起来的同盟呢?! 还能挽回吗…… “下午四点半之后,六点之前,我们还有一次机会,最后一次机会。” 张一凡蓦然抬眼,罗文口中的“最后一次”,是否一语双关? 这个引申含义所代表的究竟是什么? 罗文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吗? “药。” 依然是简短的一个字,记得昨晚也是这样,罗文被恶意对待过后,态度会变得格外冷淡。 “我们出门的时候没有带水,我去给你……” 伸到他面前的手,纱布上渗透的血迹十分刺目,张一凡眼神黯淡,将药盒放入罗文手心,两人相处还不到二十四小时,罗文已然被他伤害到遍体鳞伤,如此下去,还会发生什么? 张一凡拒绝思考,他不敢,他不愿去想自己与罗文的将来。 …… 从上午九点直到晚间七点,小院里浓重的喘息声消匿无踪,随着井盖盖上,暗处隐匿的几道身影,终于深深吐出凝聚胸口的闷气! 考虑到罗文与张一凡仍未走远,靳平凡拉着一脸不甘的林朗,李林拉着面色阴沉的李平顺,四人一道上了停在路口的伪装车。 车门关上一霎,李平顺终于爆发—— “就算不能就地击毙张一凡,老子也要为臭小子……为罗文讨回公道!!!” “公道?”点燃一支烟,李林斜睨李平顺,道:“别怪我讲话直接,平顺,你的本职工作就是还死者公道,罗文还活着,他此次行动的缘由就是他想亲手替自己与其他受害人讨回公道。” 李平顺被喷得哑火,是他太激动了,当时如果不是李林用力按着他,一旦他冲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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