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冬当时就感觉,这哥们不是因为和死者关系好才来的。首先死者的尸体是在学校发现的,当时整个学校应该都知道了他的死讯,平时关系好的人更不可能不知道。其次,距离案发已有七八年了,这个时候来祭拜,谁告诉的他埋葬死者的墓地位置? 顺藤摸瓜往下一查,果然,这个前来拜祭的“同学”就是凶手。杀人动机是,他们想报考同一位教授的研究生,而凶手自认专业方面比不过死者,与对方竞争机会渺茫,于是人为的制造“供给缺口”。来拜祭死者是因为他读博一直毕不了业,感觉可能是死者亡灵作祟,看黄历选了个日子跑过去道歉。也许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他精挑细选的日子却和死者母亲撞上了,加之林冬对悬案的坚持不懈,最终没能逃脱法网的制裁。 这也是查办悬案最大的成就感——告慰死者,抚慰生者。 严晶呆呆地望着何兰,许久,空洞的眼中凝起丝光芒。她忽然起身,跑进卧室一通翻箱倒柜,半天才拿着封信出来交给二人。很常见的牛皮纸信封,寄件人地址很模糊,就是XXX市,剩下的就只有一个邮编号码。看邮戳,寄件时间为案发第二年的三月三日。三月三日,是李牧璇的生日。林冬忙拽出手套,垫着信封倒出里面的东西——一张照片,灯塔,海鸥,远处是将海天分割的海平线,背面写着一行歪歪扭扭的字:【祝你生日快乐】,署名为“星”。 “这是谁寄来的信?”他问。 “我不知道,”严晶纠结不已,“这个,璇璇念书的学校,老师组织他们和贫困地区的孩子通信,平时寄一些旧的学习资料什么的过去,我当时收到信,以为是她的帮扶对象寄的,本想回一封信告诉那边说璇璇已经不在了,可地址写的不清不楚,我也没办法寄。” 也许确实是某个笔友寄的,但,总归是好过一无所获,林冬决定追着查一查。照片和信封先拿回去刷一下指纹,兴许系统里能对上人,那样查起来就容易多了。 从李牧璇家出来,林冬回局里第一件事就是找杜海威加急验指纹。对于林冬的请求,杜海威向来不会说“不”,并且亲自上阵,午饭都不吃了,以最快的速度给了林冬结果——潘海星,男,二十六岁,本省人,因盗窃罪入狱七年,目前还在省监服刑。 看着杜海威给的资料,林冬的视线被“盗窃罪”紧紧吸引。虽然十年前的潘海星只有十六岁,却已经具备了实施侵害的身体条件。重要的是,他有李牧璇的家庭地址,从隔壁市过来“拜访”的话,并不是件难事。 李牧璇出事那天,家里只有她自己在,门窗没有被破坏的痕迹,考虑犯罪嫌疑人是熟人或者伪装成了快递员、物业管理人员等,敲门进入。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嫌疑人的行为很混乱,是先把人打晕才实施的性侵,因为李牧璇身上没有任何防御伤,说明侵害发生时她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 遗憾的是,李家所在的地方是新落成的小区,周边监控设施尚不完善,根据警方推断的作案时间,唐奎他们把能调到的监控记录都翻烂了,却没有找到一个可疑人物。又怀疑是跟车进去的,可走访了所有当天进出小区的车辆驾驶员,采集了车上人员的DNA,仍然没有一个对得上。 想到DNA,林冬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推测。法医在李牧璇出手术室后第一时间提取了嫌疑人的DNA,而潘海星因盗窃入狱,办理羁押手续时是要录DNA的,如有前案在身,势必会触发系统内的警报。 线索难道就这么断了?他不甘心,又去找祈铭,拜托对方对比一下潘海星在系统内的DNA和案件中提取到的,结果自然是不匹配。这下彻底断了念想,林冬捧着pad,坐在张金钏的转椅上和祈美丽大眼瞪小眼。 “你吃午饭了没?” 祈铭看他一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模样,难得体贴一回。刚在食堂听黄志伟念叨来着,林冬大中午的跑去找杜海威对指纹,俩人午饭都不吃了。 “恩?哦,不饿。”林冬循声回神,和祈铭对视片刻,无奈而叹:“我还以为能锁定嫌疑人了,结果,空欢喜一场。” 祈·不会说人话·铭无所谓道:“你不是天天都经历这种事么?还没习惯?” 林冬忍住白眼:“祈老师,我是人,和你一样,遇到挫折也会气馁。” “遇到挫折就想办法解决,唉声叹气最没用。”祈铭直白道,“我觉得你不是因为没锁定嫌疑人的事而气馁,你以前不这样,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恩,以后谁要再说祈铭没情商,我第一个跳出来反驳。 林冬皱眉笑笑:“没有,我家就我和二吉俩人,他活蹦乱跳的,我在你眼皮子底下坐着,还能有谁出事?” “不是还有吉吉和冬冬么?” “他俩很好。” “那……你哥?” 一句话捅林冬肺管子上了。是啊,他确实是为林阳担着心,所以案子上出现波折才会情绪低落。那大哥太不让人省心了,啥也听不见还满世界乱跑,这要走马路上后面来辆车摁喇叭却不知躲避,不得被撞飞? 没等他言声,又听祈铭试探着问:“他没死吧?” ——真不愧是法医,动不动往太平间里送人。 林冬顿感哭笑不得,放下pad摆摆手:“没有,至少我上次见着他的时候还喘气呢。” “哦。” 听动静,祈铭有点失望似的。不过林冬能理解,毕竟对方父母都死在林阳手里,尽管林阳只是执行暗杀指令的那把枪。说是不恨,但真的一点也不记恨么?不可能,这世上就没那种圣人。只是出于种种现实因素,祈铭不得不接受林阳活着的事实,但如果对方死了,可能对祈铭来说才是真正的解脱。 “好了,不打扰你了,我先上楼了。” 站起身,林冬随口问了一句:“对了金钏去哪了?这么半天还没回来。” “喝了二吉给点的奶茶,跑一上午厕所了。”祈铭的语气如常耿直,“他乳糖不耐,没想到二吉点的是鲜奶的,你记得转告二吉,以后别给法医办点奶茶了,我不爱喝,高仁减肥,金钏乳糖不耐,就大米一个,他要想喝他可以自己买。” “……” 得,花钱还花出不是了,林冬决定收回前面发的誓——祈铭确实不是没有情商,而是极度有限。 TBC
第38章 尽管局里公认的三巨头中,已经有两个通过技术手段否定了林冬的期待,但他并不打算放弃,毕竟他也是三巨头之一,有时候正确答案未必掌握在多数人手里。真凶迟迟不归案,这种无着无落、满腔的愤怒与悲伤不知对谁发泄的煎熬,他完全能感同身受。严晶的白发、李毅磊在信中悲痛的质问、李牧璇的遗照,所有的一切都在鞭笞着他身为悬案组一把手的责任心。就算最后实在查不到真凶,至少,他尝试过,努力过。 “啊?你要去省监啊?那今晚是不是回不来了?” 接到林冬的通知电话,唐喆学深感意外。大狗那案子还得查呢,这又多个李牧璇,他家组长真是不嫌累。但这人从来都是这样,一旦动了重启案件调查的心思,那真是八头牛也拉不回来。 林冬不怎么确定的:“不一定,看时间,只要不是太晚,打一个来回没问题,而且带着兰兰不方便在外面过夜,没事你忙你的,我跟我哥说,晚上让他过去遛吉吉。” “别了吧,他耳朵又听不见,还是让我妈去吧。” “他不想被当成个废人。” “……行吧行吧,你觉得没问题就行,诶对,跟你说个事儿……” 唐喆学的声音随着开关门的声音而停顿。今天他和孙燕琴一起去检察院了,提前将佟蔓蔓她们的案子与负责起诉未成年人的检察官沟通一下。以目前的情况看,能提起公诉的只有谭辉和赵翼鹏,郭嘉琦和谭笑两人则因年龄限制无法构罪。未成年人刑罚分三档,十二到十四,十四到十六,十六岁开始则是完全行为能力人,违法犯罪要承担相应的刑事责任。前两档都有相应的刑责罪名,只有触犯相关法律才会被提起公诉。强/奸罪卡在十四到十六岁那档,再低无法追责。 不过这不代表郭嘉琦和谭笑就能全身而退了,他们的信息会进入到违法犯罪人员数据库。烙印算是打下了,未来不管是参军还是考公,政审都过不去。当然这些惩罚与他们对女孩们造成的伤害相比,太轻了,只是目前法律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个程度而已。 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唐喆学刻意压低了音量:“我刚在走廊上碰见姜彬,他说,现在市检察院的都知道你要给邦臣翻案的事情了,今天一大早他师父就给他打电话聊这事儿来着。” “恩,好事不出门,”林冬无所谓道,“所以你看,老方拍板让咱主调,罗家楠也就是骂几句,真让他全盘接手他肯定挑三拣四,天天说我是人精,他也不看看自己,脱了衣服能上树。” 听筒里传来阵闷笑。罗家楠说林冬是人精,林冬说罗家楠是猴精,唐喆学觉着,这俩人到现在还没打过一架,完全是冲自己的面子。 “行了,你去忙吧,我得带兰兰出门了。” 不给二吉同学留多余的自我膨胀机会,林冬挂断电话,叫上何兰一起去省监提审潘海星。以前他很少带何兰单独出外勤,出了也尽量不在外面过夜,主要是怕被人说闲话。他一男的无所谓,但何兰是女孩子,得注意影响。不管哪个单位哪种职业,总有些个碎嘴八舌的玩意,一天不嚼几句舌根,这日子跟没法过一样。就算现在也一样,哪怕他和唐喆学之间那点“隐私”已经成为半公开的秘密,还是少不得有好事之人传他男女通吃。 到省监得开三个半小时的车,林冬开前半段,后半段换手何兰。他得眯一会,昨儿晚上为了林阳的事失眠半宿,早晨起来冲澡的时候又被自家大金毛腻歪了一通,加之开高速景色单调容易犯困,他实在是撑不住。不过睡也睡不踏实,梦境层层叠叠,一个套一个,上一个以为醒了,却是又跌入下一层梦境。 蓦地,难以挣脱的梦境迫使他“啊”了一声,猝然惊醒,连带吓了旁边开车的何兰一跳。快速偏头看了林冬一眼,何兰心惊肉跳地问:“林队,梦见什么了?” “没什么,不好意思……吓着你了。” 林冬回手捂胸,阖目缓解剧烈的心跳。实际情况是,他梦到了一把枪,那把与大狗同埋一处的枪,斑驳的枪身,黑洞洞的枪口,直指唐喆学的后背。梦境之中他无法言语,想要提醒对方危险迫近却无力开口,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击锤叩响、向爱人射出致命的子弹! 他并不认为这是个不好的预兆,而是事情太多,思绪太纷杂。以前做的梦比这个惊险的有的是,哪个也没成真过。哦,唐喆学拆炸/弹那次除外,那个他还真梦见过,只不过拆炸/弹的人不是唐喆学而是他自己,最后炸/弹还炸了。他隐约记得,自己的灵魂飘上半空,看着惨烈的现场,居然有一种置身事外之感。和当时的心境有关,那个时候“毒蜂”尚未归案,他又恰好在调查李永峰的爆炸旧案,日有所见,夜有所梦,加之每天都活在满满的愧疚感之中,只有在梦中才能寻求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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