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摇了摇头:“不,正好我有个非去不可的地方。” 张弛轻声笑了:“看来,是谈不拢咯?” “是的。” 尾音还未落下,夏炎就看到张弛右手上多了一把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向自己。 夏炎深深吸了一口气,手里的雨伞脱力掉在了地上。与此同时,在张弛前面不远处的岔路口埋伏的两队训练有素的武警收到讯息,立刻冲进窄巷,还没等他作出反应,就将他隔离在包围圈内,十几支枪齐刷刷对着他。 张弛扫视了一圈,都是一些陌生的面孔,可每个人眼里似乎都潜藏着某种不知名的火苗,一双双晶亮的眼睛连成一片熊熊烈火,仿佛带着某种摄人心魄的力量。张弛只觉得心里那只在黑暗中豢养已久的小兽突然在这目光中无处遁形,它熟悉的一片暗色天地突然间分崩离析,射进了一道道致命的阳光。 张弛的右手忍不住一阵颤动,手里的枪掉在了地上。他听到夏炎轻声说了句“带走”,然后点了支烟转身离开了,连地上的伞都没去捡。头发上一滴融化的雪水顺着脸颊钻进他的脖颈,他才后知后觉地抱怨了一句:“真冷。” 由于身份特殊,张弛被连夜带到了区公安进行审讯,区领导特批夏炎参与审讯工作。 在明亮的审讯室再相见的时候,张弛已经恢复了平静,精神看起来相当不错,甚至还研究起了审讯室的装潢,就差没对着摄像头微笑了。夏炎和区侦查科的梁颂一起走进审讯室,把手里一杯咖啡放在张弛面前:“尝尝,区里的咖啡味道不错。” 张弛看了眼咖啡又看了眼夏炎,伸手把杯子推到夏炎面前:“夏队,我不用,你眼里全是红血丝,你喝吧。” 夏炎懒得跟他客气,端起杯子猛灌了一大口,然后大力把空杯子放回桌面,桌子随着他剧烈的动作猛得一颤。 夏炎突然大声吼道:“说,你在傀儡师里的代号是什么?” 这一声咆哮陡然提高了分贝,和他轻声细语的上一句之间没有任何过渡,把旁边的梁颂和记录员连带监控室内观摩实况的一干人全都吓了一跳,刘耀文揉了揉耳朵,对郑兴说:“你们夏队嗓门真大。” 郑兴努力扯了扯嘴角没敢说话,一个劲儿地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不怪监控室的暖气太足,打从下午杨铭过来问他要一队人去抓张弛的时候他就一直这样了,他还没能消化这个惊天动地的消息——张弛就是杀害陈志峰的凶手且是傀儡师潜伏在警方的重要人员。 如果这件事是假的,夏炎的职业生涯算是到头了,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职业生涯有危机的就是他自己了。诚州支队左右都不能好了,郑兴一路靠自己打拼上位,一点后台也没有,除了擦冷汗似乎也没别的办法了。 审讯室内,夏炎那一声咆哮对张弛的威慑力显然不足,他很快恢复了平静,甚至无奈地笑了笑,“夏队,您今天唱黑脸是吧?这位同志,您姓?” 梁颂礼貌地回了句:“我姓梁。” 张弛:“好,梁警官您负责唱白脸,您说说,我们队长自己接下的烂摊子,时限到了没法给人交代,却临时把我抓来顶锅,这算什么事儿?” 梁颂约莫三十多岁,是个标准的瓜子脸,眉眼不深,长相完全称得上“清秀”二字,高鼻梁上架了一副金属眼镜,整张脸看起来十分有书卷气。他穿着警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把旁边的夏炎衬得像个流氓。 梁颂推了推眼镜,用他特有的彬彬有礼的语气回道:“话不能这么说,要是没证据也不敢请你来这儿喝咖啡。” 他一边说着,一边找出两张照片递给张弛,梁颂指着照片说:“你参与过案件,知道这两张照片上的人就是凶手。凶手身上的清洁工制服和清洁工具都是偷的,丢失的制服是170码的,视频上的凶手穿着正合身,也与你的体貌特征吻合。” 张弛冷笑一声:“所以呢?体貌特征相同的人多了去了,我保证夏队穿这套衣服也正好合身。” 梁颂:“那么请您提供一下这两个时间段的不在场证明。” 张弛往椅背上一靠:“对不起,时间太久了,我不太记得了。总不能因为我没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就说我是凶手吧?” “那哪能呢?”夏炎从一叠文件里找出另一张蜡笔画,“来,我帮你认一下,这是个男人,脸上这部分是口罩,你注意看腰这里,这是个枪套。这幅画的作者我们都熟,是老陈的女儿茜茜。小姑娘有用画笔记录生活的习惯,她有一天放学的时候遇到这个男人,俩人聊了一会儿,男人给了茜茜一块奶糖,说想拍她的照片,小姑娘没什么疑心,就答应了,时间点正好是诚大的案子发生不久。好巧不巧,这块奶糖跟我们支队平常放零食的抽屉里放的的奶糖是一个品种。” 张弛眼皮也不抬:“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夏炎:“是没什么关系,不过我听了茜茜的描述就在想,如果老陈从陌生人那里收到了女儿的近距离照片,对方威胁他办成某件事的话,他会怎么办……那人把茜茜的照片发给了老陈,让他赶紧把诚大的案子当意外结了,不然就对他女儿下手。小姑娘还得上学呢,既然被人盯上了,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老陈只好照做了。完事儿之后呢,他越想越觉得不安宁,这时普通人会怎么做呢?当然是找警察,可老陈自己就是警察,他当然是要找队里其他人商量。这个人肯定得靠谱,最好嘴巴严实,不是那种炸炸乎乎啥事儿都往外兜的类型,第一人选肯定是我,可我那会儿在外边出差,隔了十万八千里呢,放眼整个支队,还有比你更值得信赖的人吗?” 张弛冷笑出声:“呵,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靠谱也是一种罪过了。” 夏炎没理会他,接着说道:“老陈就拿着照片给你看,把别人威胁他干的事儿全兜了,想和你商量他该怎么办。至于你,你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于是你就告诉他,这事儿涉及到了傀儡师,要是被别人听去了影响很不好,找个私密的地方慢慢商量。老陈就傻乎乎地上了你的套。家里永远是最有安全感的地方,尤其是在老婆不在家的情况下,他就选了他家书房,和你约好下班后见。为了避免监控拍到你和他一起回他家的画面,你找了个借口提前离开了。换上了清洁工的衣服,先行到老陈家附近潜伏。 “等到了时间老陈回了家,你脱下伪装去敲门,老陈刚刚把你领进书房,你就拿出刀捅了他。快速杀完人后,你换回了清洁工制服,若无其事地消失在现场。三天后,你又来了,花了很长时间清理现场,还把老陈藏进了地窖。原来支队的人都到老陈家吃过饭,你也知道他家有个地窖。做完了这一切,你就把偷来的工具和制服处理了,接着回来上班,等待着尸体被发现。” 张弛一脸挑衅地鼓了两下掌:“夏队推理得好哇,说得就跟是自己干得一样。” 他双手被手铐铐着,鼓掌的时候手铐上的铁链碰撞,发出尖锐又刺耳的响声,然后他又凉凉地笑了:“所以,证据呢?现场有留下我到过的痕迹吗?还是说找到了消失的清洁工具?” 梁颂突然开口了:“看来你对自己的手段很自信,不过我们真的找到了一个物证。” 梁颂拿出了一个物证袋,袋子里是一只有些老旧的钢笔。然后夏炎就欣赏到了张弛的脸色几变,从嘲讽,到慌张,又到强行镇定。 夏炎好心地解释:“这支笔是我们小武整整找了两天的成果。他是在长宁路附近的一个农户家里找到的,你说你傍晚骑小三轮打人家门口过也不注意点,人家门前横了个树桩,打算锯成木材烧炭火的,你就撞人家树桩上了,东西掉了一地,虽然你把掉地上的东西都捡起来跑了,却唯独掉了这么个小东西。他们家孩子听到声儿出来看的时候你已经跑没影了,捡到了你的钢笔也没法还给你,孩子只好自己留着用了。前段时间我让你们去排查,你把那几户来来回回排查了好几遍也没找到,不过这也不能怪你粗心,那会儿孩子放寒假在老家玩儿呢,昨天才回的家,补寒假作业的时候正巧被上门走访的小武看见了。 “这支笔我们也才拿到手,还没来得及拿去化验。不过我刚才粗略地看了一下,虽然表面上挺干净,但是笔帽里面这些凹槽不抬好清理,还能看见一些深色的东西,应该是凝固的血迹。我想咱整个诚州支队都能证明这笔是你的,你对这支笔爱不释手,都用这么旧了也没换新的,最近看你换了支新的刚笔,我还以为你终于把这支用坏了呢,原来是不小心丢了啊。我想笔帽里面握笔的地方说不定还留有你的指纹,再不济上墨水的管子上也会有指纹,小孩不会上墨水,没把笔杆拧开过,你应该也没刻意去擦那种地方吧?” 张弛坐直了身子,僵硬地说:“这支笔确实是我的,可我平常就放在办公室,谁想拿都能拿走,我就是发现笔丢了才换了一支新的,早知道这样,我就在丢的时候就报案了。” 这时夏炎的耳麦里传来张小武的声音:“夏队,这支钢笔是小文送的。” 夏炎突然笑出了声:“呵,我说你怎么行凶杀人都带着钢笔呢,原来是小文送的啊。” “小文”这两个字一出口,张弛的脸立刻就绷不住了。
第33章 Aeolos(6) 审讯室内一片寂静,除了张弛越发沉重的呼吸声之外,只有夏炎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指尖敲击桌面的声音。他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一个笑里藏刀的黑脸,身体前倾,一双如炬的眼睛紧紧锁定张弛,确保即使对方没有直视他也能感受到眼神带来的压迫感。夏炎发现就这么盯着他比冲他大吼大叫有用得多,证据就是张弛额头上已经开始冒汗了。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了几分钟,梁颂见火候差不多了,开口打破了沉默:“案情我们都掌握得差不多了,你自己交代还能争取个从宽处理。不过你是干刑警的,自己也知道,这么重的罪行肯定难逃一死了,但你主动配合的话,起码能让你死的体面些。” 又是一阵漫长的沉默,张弛脸色紧绷,方才游刃有余的态度早就不见踪影了,肢体语言也难以控制了,他坐得笔直,一条腿却抑制不住颤抖,双手不断交叠,眼神闪躲——这些小动作无不显示出主人现在正处于十分焦灼的状态。 饶是如此,他嘴上还是死死吊着:“这是陷害,肯定是张小武陷害我的。” 夏炎一根指头抚上耳麦,对另一头的张小武说:“小武,听见了吧,他说你陷害他呢。”然后调整姿势,翘起了二郎腿,对一脸状况外的张弛接着说道:“瞎扯淡也要有分寸,小武两个时间段可都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看来你是放弃坦白从宽的机会了,那行,接下来你不用开口了,省得你乱咬人,换我来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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