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跃过来,左手飞快抽走他盒中一个。 徐仪清问:“昨晚的香芋派怎么样?菠萝派真的有点酸。” 杨跃说:“香芋派不酸。但咬一口就飙出来。”他吸一口蛋馅,坐到凳子上。 “你吃完早点回去。”徐仪清握住蛋挞咬一口,往回走,下意识回头。 杨跃坐在凳子上,吃得很谨慎,仿佛在评估蛋挞口味,也在评估自己。 徐仪清转回头,咬着蛋挞回家。
第20章 以自己喂食 周四晚上,徐仪清到麦当劳。门口站着一个杨跃。 杨跃提着棕色纸口袋。 徐仪清想:他周日去教师宿舍楼,会不会也在等人? 他往上提一下自己的帆布袋,到杨跃身旁,拉开纸口袋。里面四个翅根四个翅中。 “麦辣鸡翅也参加买一送一?”徐仪清问。 “我买了四份。”杨跃坐到圆凳上,“今天我请你吃肉。” 徐仪清坐到对面:“回请前两天的香芋派和蛋挞?”从纸袋里拈一个翅根。 “还有你放在垃圾桶上的烧烤。”杨跃说。 加上烧烤,两份麦辣鸡翅并不够。 但徐仪清不会去精确计算。 他说:“谢谢。” 两人对坐开吃。鸡翅的味道恒定——外皮酥脆,里面鸡肉嫩嫩的,辣得单一而深入。 吃完后,徐仪清分他餐巾纸擦嘴,丢掉两人制造的垃圾。 “再见。”他说。杨跃的打架传闻阻挠他寻根问底。 他往出租房方向走。进小区大门时,瞟到有人亦步亦趋。 他闪到凉亭的柱子阴影里,悄悄探头。那人跟到凉亭前顿住,停在路灯底下。 他站出来问:“杨跃,你跟着我干嘛?” “吃了辣翅口渴,我想喝白水。”杨跃说,“我还想洗手,找不到水龙头。” 徐仪清自己也口渴和手油。 但到处有便利店,他不信杨跃的理由。 可杨跃显得正常。十四岁,面色带营养不良的黄,骨架子大更显得瘦骨嶙峋。甚至有点可怜。 他说话完整,条理清晰。之前被徐仪清投喂甚至很警觉。他会还钱,会回请。 徐仪清又大他三岁,这时想:他对我干不出来什么坏事吧?那些传闻可能是以讹传讹。 他说:“到我家坐会儿吧,顺便洗个手喝口水。” 杨跃盯他五秒钟,走过来,缩短与他的距离。 “到我右手边走。”徐仪清放下戒心,“我喜欢别人站我右手边。”更方便你使用左手。 他带杨跃回到家,到厨房洗过手,取小锅烧水。 “砰”的一声,大门被杨跃关上。他换上拖鞋进客厅。第一次受邀进别人住处,他打量起房子。这鸽子笼比自己的住处小太多,但能住人。客厅中央是书桌,摆放徐仪清的学习用品。他想着听到的对话:徐仪清不认识姚玲玲,为什么那么想帮姚玲玲? 但徐仪清没问他家事,他开口会被噎回来。 他去卫生间洗过手,坐上凳子。 “你得过一次肠胃炎,之后注意下饮食。我晚上没吃饱,要泡芝麻糊,你来点吗?”徐仪清在厨房中说。 “......吃。”杨跃说,“你是不是擅长做饭?” “恰好不擅长。我很小就进厨房,后面没长进,平常都不好意思说自己会做饭。”徐仪清端来两碗芝麻糊,放书桌上。又去阳台拉开落地窗的上半截。 夜风凉爽,灯火璀璨,徐仪清的背影在灯火中央,卫衣被风吹得往后鼓。 “现在开始练厨艺不晚。”杨跃搅拌芝麻糊,“自己下厨很卫生,不会得肠胃炎。我得肠胃炎就因为前一天在路边乱吃一气。” 这像是人的出厂设置。原本想做什么事,一旦被叫到,反而不想做。 徐仪清不问杨跃表现出反感的事,杨跃对他有一丁点信任,倒愿意主动交代一点小事。 “你为什么热衷于劝我做饭?”徐仪清坐到他旁边,“对了,白天你去复查胃镜没有?” “我用不着复查。不要太关注我。”杨跃右手端碗,左手一勺接一勺,两只手的指尖都有薄茧。 徐仪清不关注他,吃完自己那一碗,洗掉后看起笔记本。 “我不想吃了。我不饿。”杨跃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徐仪清抬头扫一眼。杨跃碗里剩2/3芝麻糊。他自己要吃,又剩那么多。换做别人,一定会说几句。 徐仪清重新埋头笔记本:“不吃倒掉。自己洗碗。” 杨跃去厨房。流水哗哗。 杨跃再回来时,套头衫前胸湿透。徐仪清看看他。他低头看看前胸,说:“我不是弱智,只是没做过家务。” “那你一直在外吃饭?” “有时在家吃。住处有两个阿姨,每天上午来我的住处做所有事。要吃东西贴便条,她们做好会放冰箱。反正不去食堂。”杨跃抓过他的笔记本翻,“你最喜欢蓝色?”他还是板着脸,一副少年老成的架势,“你勾画的荧光笔大多是蓝色。笔筒里也是蓝黑和纯蓝的签字笔。” 徐仪清说:“你是说雾霾蓝?类似鸡油黄,玫瑰红之类的?” “各种色调的蓝。”杨跃谨慎扩大蓝色的范围。 “酸辣粉。”徐仪清说,“我喜欢酸辣粉。” “用粉字双关太蠢了。”杨跃努力板脸,“没几个人不喜欢酸辣粉。” “你会笑嘛。”徐仪清也笑。他每次给来旅游的亲戚讲这个笑话都很有用。他本来乐观,只不过被跳楼事件压得笑不出来。现在有个初中生和他抬杠,他暂时放下了姚玲玲和高考,流露爱笑天性。 他又说:“我的确最喜欢蓝色,清爽又舒适。你有没有喜欢的颜色?” 徐仪清的眼睛呈现干净的灰黑色,像群鸦遮蔽下的天空。 杨跃没有偏好的颜色,随口说:“灰黑色。” 徐仪清去卧室,取一件黑卫衣出来:“去换件卫衣吧。” 杨跃夺过卫衣,去卫生间换上出来:“我在后门听到你上去讲七印。你信仰你讲的宗教吗?” “我的信仰很大众,对宗教主要信好的方面。”徐仪清说,“俗称坏的不灵好的灵。” “很实用。” “你又皈依过宗教没?” “没有。不过如果需要皈依宗教,我希望能皈依色情之教。”杨跃别有用心,“别的宗教会需要我,需要我供奉时间、精力、钱财,但我真的需要色情。色情维系生命,在生活之外维系活力。” 你在胡扯。 “逻辑自洽。不过我在语文晚自习上学到,每个宗教都有祭典。基督教有圣诞,犹太教有逾越节,□□教有圣纪节,连飞面神教都有国际海盗语日。你的色情之教有什么祭典?” 杨跃用自己的手机查询飞面神教,嘴上飞速回答:“这世界上,每个人都是这个信仰的产物。每个写黄文的人都在为崇高的色情目标布道。他们损毁的键盘是祭品。祭典无处不在,无时不发生。我是这么理解的。” 杨跃在回敬他双关笑话。抬杠简直满分。 “你的解释无懈可击。”徐仪清说,“不过你说的话超过十四岁。” “你能理解我在说什么?” “……基本上?” “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小时候我被关在家里,看过很多原版书。只要照着那些书的逻辑格式套,无论你说什么,都会显得很有说服力。” “好吧。你得自己玩会儿,我要赶作业。”徐仪清抽出英语强化试卷,手机闹钟定时“120分钟”,开始做题。 杨跃则从裤兜掏出无线耳机戴上,打开手游。一分钟后,他的角色从飞机跳到岛上。 - 22:50,闹钟响。徐仪清停笔,按掉闹钟,恢复网络。杨跃从游戏中退出。 徐仪清的手机弹出来群聊。 体委在群里说:“运动会方阵定好主题了。每天下午五点半到六点半,班上抽一个小时练走方阵。大家在主操场的跑道集合。另外报一下项目。” 徐仪清夹在同学中间报:“男女混合400米接力、800米、跳远。” 其他人刷屏报,手机响个不停。 生活委员出来统计方阵的服装尺码。 张雪和蔡雨松报M码。男生穿衣服大多从L码开始。蔡雨松个子不高,才穿M码。 生活委员说:“L码报一下。” 徐仪清和陈浩哲、赵嘉怡等同学一起回复:“L码。” 陈浩哲问:“班长,开学统计校服,你不是穿S码?” 赵嘉怡说:“L码宽松,穿着舒服。我买了两套校服,一套S码春夏穿,一套L码秋冬穿。” 他低头单敲蔡雨松,微信转账100还他之前借的钱,抬头说:“杨跃,我11点得睡觉,你该回家了。” “我不想回住处。” “我送你到购物中心。”徐仪清坚持。 他送杨跃到购物中心。
第21章 因饥荒化身为豹 将近11点,中央的音乐喷泉仍在工作。旋律舒缓,水流低低涌出;音调拔高,水柱高高喷射。节奏跃动,水珠似明珠,万斛抛起,灯下缤纷,入水成涟漪。 “卫衣不用还了,你穿着比我帅。”徐仪清笑一下,“实际上,你换个发型、衣着应该更帅。”水柱在徐仪清身旁喷洒,折射出彩光。 杨跃转身往住处走。他的肠胃炎好了。吃饭的账两清了。他没理由再找徐仪清。 他佝偻着背,肩胛骨将卫衣顶出两处高点。像被他踢开的黑猫。像被抛弃已久。像从未有过朋友。 徐仪清对猫都不忍心,何况人类?他跑两步拍杨跃肩膀:“嘿,杨跃!” 杨跃回身。 “不如交个朋友吧?”徐仪清笑着对他说。 音乐喷泉静止。11点钟,喷泉恢复为一潭水,如同万物平定。所有的绚烂和热闹都进入徐仪清左颊的小酒窝。 “交朋友有什么好处?” “能一起玩?”徐仪清不太确定,“我没思考过交朋友的具体好处。” 昏暗中杨跃瞳孔放大,显得眼睛比刚才更圆。 他说:“天天来都可以?” “只要你不嫌烦。”徐仪清说,“等我厨艺练好了,你还能蹭宵夜?” “不问问题?” “互相都不问。除非自己想说。”我不问你为什么不通知家人,你不问我为什么关注姚玲玲。 “好吧,小徐。”杨跃皱眉,假装勉为其难。但他的小虎牙又露出来。 “你读初二,比我小三岁,不能叫我小徐。”徐仪清据理力争。 “可你的后桌张雪这么叫你。我在后门听到了。她的年纪并没有比你大。”杨跃说。 争不过。徐仪清说:“你听力怎么那么好?站后门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我学过音乐,对声音敏感。我还听完了你讲七印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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