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家楠眼神一滞,握在围栏上的手缓缓收紧。“有。”他点点头。“所以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靳柯,如果你真的那么爱他就别想着再去死,因为只有你还活着才能记得他的好。人死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被彻底遗忘,连存在于世的痕迹都没留下。” 靳柯的眼里凝起一丝光亮,他眨了眨眼,豆大的泪水顺着眼角滚落洇湿白色的枕套。 “我知道了,罗警官,谢谢。” 拍拍他的胳膊,罗家楠起身走到门边敲了敲,让守在外面的狱警给自己开门。走出看守所,他站在晨曦之中,仰脸望着星月尚未完全消失的天空,长长呼出一口气。 被散发着初冬清晨寒气的罗家楠压到身上,祈铭睁开眼轻轻推了下对方的肩膀。他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休息室那么多人睡他实在是有心里障碍。高仁倒是无所谓,反正他已经困得趴地板上都能睡着。 “又没人,让我抱会。”蹭着祈铭的脸,罗家楠扣住对方的手,十指交握,“媳妇儿,答应我件事呗。” 祈铭捏着他的鼻梁说:“我绝不会和你在法医办里干那事儿。” “我哪能满脑子都是那事。”罗家楠无奈地亲了他一口,然后把看守所里的事告诉他,末了叮嘱道:“诶,要是哪天我殉职了,你可别想不开啊。” “有事儿说事儿。”祈铭眉头微皱。 一大清早就跟这说什么殉职不殉职的,闹心。 罗家楠抱着他慢慢摇晃着,说:“就这事儿,我是想呢,干这行不定哪天就光荣了,别的我不求你,就逢年过节,你给我爸妈打个电话什么的,替我尽尽孝,成么?” 垂下眼,祈铭抽手扣住罗家楠的脖子,偏头贴着他的脸侧印下一吻,说:“还有什么遗言,一并交待了,哦对,把储蓄卡密码也交出来。” “不是吧,媳妇儿,你那么有钱还要惦记我那点存款?”罗家楠苦笑。 “不是替你尽孝么,用你的存款有错?逢年过节光打电话多没诚意,怎么也得拎点东西去看伯父伯母吧?” “好像是这么个道——哎!你掐我干嘛?” 罗家楠蹦起来猛搓胳膊,这媳妇儿太狠了,上手就掐内侧嫩肉,最疼的地方。 “疼么?”祈铭扬着下巴问。 “那可不,肯定青了!” “就记着刚才那份疼,罗家楠,要是你死了,这儿——”祈铭坐在转椅上,抬手指指胸口,“比那疼千倍万倍。” 祈铭眼里那份不言而喻的爱意让罗家楠呼吸瞬间静止,他放下手,扣住祈铭的脸按到腹部,轻抚对方乌黑的发丝。 “知道了。”他说,“我也爱你。” — 隔天下午,看守所那边又打来电话。靳柯要求见警方,说想起一些事情。 靳柯脸上的青紫比之前更重了一些,毛细血管破裂血液淤积于皮下沉淀所致。据说他父母通过律师得知儿子受伤,非说是警方刑讯逼供,还叫着要让律师起诉市局重案组。 对此罗家楠以嗤笑回应,真要是他打的,下手肯定不会这么轻。 “小鑫在宿舍门口等我开门来着。”靳柯说,“我是研究生,给教授做助教经常晚回宿舍,所以问楼管配了把宿舍楼的楼门钥匙。小鑫是本科生,如果被楼管发现他晚归,超过三次就要扣学分。” “然后你就以此为要挟和他发生关系?”罗家楠问。 “稍等。”雷智敏抬手打断正欲张嘴的靳柯,“罗警官,苗警官,我的当事人虽然与受害者有过亲密接触,但我看过尸检报告,没有明显证据能证明是我的当事人强迫了受害者。同时由于我的当事人受到醉酒引起的记忆混乱困扰,所以,在接下来的询问中,请你们不要提及相关问题,否则我将以‘违规对证人进行诱导性询问’提起申诉。” 罗家楠是没和雷智敏打过交道,但苗红碰上过他几次,知道他的厉害。雷智敏以前是在检察院工作的,后来独立出去自己开了律所。能请的起这位,说明靳家还真有点儿家底。据她所知,接刑事案件如果没二十万的侦察阶段预付款,雷智敏连卷宗都不看。再加上后期的审查起诉阶段及庭审费,一个官司打下来得花百来万的律师费。 她在桌子下面踹了罗家楠一脚,提醒他注意提问方式。罗家楠看了苗红一眼,对坐在对面的雷智敏和靳柯皱起眉头:“好,你给蒋鑫开了门,然后带他回了你的宿舍?” “我记不太清楚了,但以前是这种情况,小鑫怕回去打扰到室友,所以一般都是去我那过夜。我室友在公司实习,被派到外地去了,我等于是住的单间。”靳柯低头想了想,“我进屋就倒床上了,后来发生的事……我以为是做梦,可你们采集到证据了那就肯定不是做梦了。” 罗家楠把之前已经准备好的问题换了个方式问出来:“蒋鑫的领队说你们上个月已经分手了,那他为什么还要主动和你发生关系?” “我猜……他是看到我放在桌上准备送他的那块‘绿鬼’,一开心就……”靳柯略显尴尬地看了眼雷智敏。 雷智敏点点头,将一份复印好的购买凭证推到罗家楠和苗红面前,说:“这是我当事人购买劳力士潜航者系列116610LV型男士腕表——俗称‘绿鬼’——的交易记录,他还特意让卖家在表盘背面刻上受害人的名字首字母缩写,你们可以跟销售方核实。” 罗家楠还真知道这款表,劳力士的大爆款,连续好几年卖断货,要买都得加价。他之前还想弄一块来着,可觉得自己一当警察的戴着将近六位数的表又不合适,所以就只是在心里种了棵草而已。 苗红看过购买记录,眉头微微皱起,说:“我不记得现场有收集到这么贵重的物证,罗家楠,给鉴证科打个电——” “不用了。”雷智敏客气地打断她。 “我仔细核实过物证资料,无论是现场还是受害人身上,都没有发现这块‘绿鬼’。” 作者有话要说: 绿鬼我弟买了一块,真的好看~所以这里借来用一下233333333 0-0雷大讼苏嘛?其实他是警察故事系列《冷面讼师》的主角来的,另外一个主角就是上一章提起过的姜彬,不过这本都扑街成这样……额……头痛头痛,写完这个我还是先写我的生子小白文吧…… 我知道这案子看起来很那啥,但其实真没你们想象的那么黑暗……
第61章 因怀疑手表有可能在死者坠楼过程中被甩出去了, 于是鉴证科又回去犁了遍案发现场的地皮,包括周围的树上,但没找到那块“绿鬼”。 “我看网上都是九万多,要是识货的捡到了那肯定得拿去卖了。”许杰把PAD递给陈飞,他在网上找了很多资料,“就算不识货的,看到劳力士的标志也很难不起贪念。” 陈飞翻翻图片,说:“小许,大伟, 你们去学校附近周围的典当行询问,看这两天有没有人收过货。” “反正我看网上的二手手表交易是没动静。”罗家楠边翻网页边说。他平时没事儿就喜欢逛逛这类网站,买得起买不起的, 反正看看不要钱。他看祈铭抽屉里倒是有几块好表,可平时也不怎么戴, 估计是怕出现场溅上人体组织糟践东西。 祈铭和许杰他们擦身而过,举着份报告进来。熬了俩通宵, 勘验出的线索基本可以还原案发现场。 “死者和嫌疑人在一号隔间里发生关系。”祈铭指着大屏幕上的隔间照片说,“隔间地板上这几处痕迹提取物里的DNA,和死者食道里的吻合。” 他换了张图片,残留血迹的墙壁。“两人从隔间里出来发生争执,死者因推搡或脚底打滑撞上墙壁, 头部遭受撞击同时折断颈椎,在三到五分钟之内,因呼吸系统神经瘫痪导致窒息而死, 但地板已经被清理过所以没有脚印痕迹来确认当时的情况。” “骨头真够脆的,就这还能跳街舞,没摔散了也真不容易。”罗家楠说。 “病理切片显示死者患有甲状旁腺腺瘤,这个病会导致骨质疏松,但处于初期阶段,在没有外力打击的情况下骨头没那么容易折断。”祈铭举起左手,指着拇指下方的边缘,“我重新检查过死者的左手,在这里有一些擦伤,我之前认为是坠楼所致,但考虑到手表的因素,我认为,很有可能是抢夺过程中造成的,伤口的微粒检测已加急送检。” “所以说,受害人的死亡是因财所致。”陈飞搓了搓下巴上的短髭,“不是像我们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和性有关?” “也有关系。”祈铭走到罗家楠旁边,五指张开掐住他的下巴迫使他张开嘴,“死者的腮帮两侧、下颌均有压痕,可以判定,在厕所隔间里发生的事情并不是他自愿的。” 被同僚们用异样的目光注视着,罗家楠尴尬得要死,心说媳妇儿咱回家再玩成么? “胁迫、夺财,并能在受害人死后将其伪装成坠楼自杀。”赵平生说,“这人绝不是初犯,我建议对那栋宿舍楼的学生进行二次询问,看是否之前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他刚出院,本来该在家里休息的,可闲不住就跑回来上班了。 陈飞点点头,说:“我认为老赵说的对,通常来说,遇到这种事男性几乎不会选择报警。罗家楠,你跟祈老师再回趟学校,扫听一下之前有没有人遭遇过类似的情况。” 祈铭这才撒开掐着罗家楠的手。 — “男生宿舍出事儿一般都是打架,这种……呃,没人跟学校反应过。”教务处的老师一脸喝汤喝出只苍蝇的表情,“我们有专门的心理辅导办公室,不然你们去问问那的老师?” “这办公室在哪?”罗家楠问。 “就学生处,找瞿老师。” 敲开学生处的门,罗家楠看到里面只有一位年约五十上下的女老师,于是问:“您是瞿老师?” 瞿老师站起身,说:“对,是我,有事?” 出示过警徽,罗家楠又问:“您知道前几天有个学生坠楼的事情吧?” “嗯,当天就听说了。”瞿老师示意他们坐到沙发上,然后去饮水机那给他们打了两杯水,“有什么事儿能想不开呢,我每周都在广播里说,心里有压力就来学生处找我谈谈,可一周能有几个学生来?来,喝水。” “谢谢。”祈铭接过水杯,“我们今天来是想问问,之前有没有学生向您提起过人身权利受到侵害的事情。” 瞿老师坐到沙发旁边的椅子上,略加沉思后摇摇头。“大部分都是感情问题,或者学习上的压力,也有跟我聊家里事儿的,这种……好像还真没有。” 祈铭在心里迅速过了一遍心理学案例,又问:“那有没有情绪特别低落的,不说话或者很少说话,进来待一会儿就走的那种。” 瞿老师立刻点头:“还真有一个。去年吧,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有一个研究生来找我,进屋也不说话,就低头在那坐着。我为了让他开口得说了够十分钟,最后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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