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他又指着床头一处被涂抹开的血迹。“有人试图阻拦凶手行凶,被推开,靠撑住床头才没有摔到。” “这里的血是从凶器上滴下来的,凶手行凶后从这里走向浴室。”他看向地毯上的一串血迹,“血滴的形状为正圆,只有垂直滴落才会形成这种形状。” “哇,祈老师,你还原案发现场的速度真快。”高仁眼里闪烁着崇敬的目光。 祈铭面无表情地说:“这是基本功,你要连这个程度都达不到,博士学位拿下来我也不要你。” “……” 高仁委屈地撅起小嘴。 接完祈铭的电话,罗家楠跟陈飞汇报那边的现场鉴证结果。陈飞听完之后给检察官打电话,按故意杀人申请批捕简依涵。尽管证据齐全,但还是要做笔录,罗家楠和苗红连审两场得喘口气,于是陈飞叫了个刑侦处反黑组的同事过来搭档一起询问。 人手不足,陈飞想,得赶紧把之前谈好的那个给叫过来。 简依涵丝毫没有隐瞒,陈飞问什么他答什么,根本不在乎自己面临的是何罪名。看着眼前本该拥有大好的前途的年轻人,陈飞提出最后一个问题:“你为什么一定要置自己的亲生父亲于死地?他明明已经倒下了,你却还要在他头上补那么多下?” 简依涵漠然地眨了眨眼睛,说:“他问我妈要钱的无赖样令我感到恶心,一想到身体里流的是这种人的血,我便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别说陈飞了,连见识过各色人等的反黑组同事听到这个回答都皱起了眉头。 — 祈铭冲完澡趴在沙发上看电脑,罗家楠坐旁边给他揉腰。早起本来祈铭是要去上班的,结果一下床就跪地上了。罗家楠自觉亏心,晚上回来赶紧给人揉腰捶背搓腿。 “那个兽医最后被批捕的罪名是什么?”祈铭问。罗家楠手艺不错,可以每天晚上都享受一下。 “过失致死,他当时以为简越已经死了,而且把大部分罪过都推到堂弟身上去了。”罗家楠用掌根揉着祈铭的腰,看对方舒服的翘起脚,弯腰在对方耳边偷吻了一记。 “嗯,那种程度的麻醉会导致瞳孔扩散,抑制呼吸,看起来就跟死了一样。”祈铭扬起脖子,“对,就那,使点劲。” 罗家楠边揉边说:“那个,媳妇儿——” “再叫我媳妇儿,你就带着你儿子滚出去。”祈铭回头瞪他。 阿强正慢悠悠地拖着地,一听这话哧溜一下钻进了储物间。没出息的玩意,罗家楠撇撇嘴,继续刚才没说完的话:“祈铭,周末跟我回趟家吧。” 祈铭挑眉:“又陪你去相亲?” “不是,本来我妈就叫我带你回去吃饭来着。”罗家楠组织了会语言,“我想……跟家里把咱俩的事儿,说明白。” 心头一跳,祈铭回过头,盯着电脑屏幕说:“太早了。” “不早!咱俩也就差扯个证了!”罗家楠凑到他眼前,把电脑屏幕一扣,让祈铭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脸上。 “民政局能给你扯这证?” “回头我打个报告,咱去瑞典扯证。”罗家楠还真查了哪支持同志婚姻合法化。 祈铭抬手刮了下他的鼻梁。“那样将来离婚也得去瑞典。” “领完我就给扯了,离狗屁!”罗家楠拽住祈铭的手,落下个轻吻,“这辈子就赖上你了,再提离婚翻脸了啊。” “求婚啊?”祈铭抽回手,冲罗家楠张开五指,还正反面翻了翻,“不觉得缺点什么?” 罗家楠仔细端详了半天祈铭的手,末了一拍大腿。 “哎呀!忘给你买钻戒了!明儿就去,买个三克拉的!旁边再来一圈小的看着跟八克拉的一样!” 祈铭脸一沉,一巴掌给罗家楠推坐地上去了。 俗不可耐!
第56章 【番外】木兰红 “你们这帮臭小子, 谁敢再灌老子的徒弟老子他妈的抽谁!” 庆功会上,曹翰群叼着烟,酡红着脸,冲那帮叮在苗红身边试图灌酒的刑侦处同僚们语气不轻不重地吼了一句。 苗红顺势把杯子里的酒倒到地上,还挑衅地冲灌她酒的哥们扬起下巴。她一东北姑娘倒不是不能喝,但明天一早就得去外地出差,头天晚上喝大了在火车上难受。 有人嚷嚷:“曹哥,咱刑侦处就苗红这一朵花,不在酒桌上增进增进感情, 回头让别的部门的给呛走了,多他妈亏啊!” “滚蛋!自己没本事找媳妇,少他妈挖我们重案组的墙角!”曹翰群抄起一空烟盒砸那小子身上, “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奏行, 配得上我徒弟么?” “男人不能光看上面啊,是吧各位!” 酒桌上哄笑声一片, 苗红翻了个白眼偏过头。一帮糙老爷们嘴上没把门的惯了,让他们为了照顾女同事而改还真改不过来,更甭提又都一个个喝的脸红脖子粗。 在她之前刑侦处没有接收过女警,倒不是性别歧视,真是这活太累太辛苦, 动不动连轴转七乘二十四小时。经常就军大衣一裹在车上凑活一觉,赶上盯梢时不能下车,尿急还得靠矿泉水瓶在车里解决, 也没条件讲究个人卫生。 不过当初市局招女警时,全市分局加派出所还是有将近一百来号人报名。体测刷下去一大半,最后一共录取了仨。苗红被分配进刑侦处重案组,另外两个一个进了缉毒处一个进了安保处。花木兰们进局里第一天就被局里的老光棍们给盯上了,各种大献殷勤。那俩没扛住,前后脚结婚了,就苗红一直扛到二十七八还孑然一身。 “师傅,少喝,要不回家媛媛又得跟你闹。”苗红按住曹翰群举起酒杯的手。 曹翰群满不在乎地抽回手,冲陈飞举了下杯子一口闷光杯子里的酒,然后对苗红说:“我回去她都睡了,没事儿。” “得了吧,你不回去她哪睡的踏实。”苗红把手机里的短信调出来给曹翰群看,“你瞧,丫头短信都发我这来了,让你少喝。” 眯起被酒精泡涨的眼睛看了看,曹翰群讪讪地放下酒杯。“得,闺女的话得听,不喝了不喝了,苗红,把茶壶递给我。” 曹翰群的老婆走的早,留下个闺女给他,这么多年父女俩相依为命。闺女的话就是圣旨,局长都说,他说什么老曹都当耳边风,倔驴一头,可曹大小姐只要开口,老曹立马就成小白兔。 苗红端起茶壶给倒上杯茶,看着曹翰群拿茶水逗其他人喝酒,自己转过身默默叹了口气。当初本该是赵平生做她师傅,因为遭遇枪击赵平生歇了一段时间,罗队就又安排她跟曹翰群。师徒俩天天一辆车里泡着,苗红年轻漂亮,曹翰群单身了那么多年,朝夕相处便擦出火花。尽管在外人面前还是以师徒相称,但私底下其实早已是多年的情侣。 可他们没法结婚,至少短时间内不行。曹翰群在妻子去世前答应过她,女儿成年之前绝不会续弦。这也是人之常情——哪个妈不担心自己死了女儿被后妈欺负?苗红能理解。曹媛被曹翰群视如掌上明珠,那真是捧手里怕摔了含嘴里怕化了,宠出个大小姐脾气,她现在去给人做后妈也不合适。管多了是欺负孩子,不管又是不负责任,还不如等那丫头离开家去上大学之后再说。 曹翰群也值得等,苗红对此丝毫没有异议。老曹这人看着粗枝大叶没心没肺,其实心特别细。也可能是要养女儿的单亲家庭爸爸的缘故,曹翰群对女性远比刑侦处其他同僚更了解,车后备箱里总放着干红枣和红糖,甭管天气多冷,苗红保温杯里的红枣茶永远是热的。 之前有一次在山里盯梢,又赶上苗红感冒,曹翰群就让苗红在后座上睡觉,他溜溜扛了一天一宿没睡。夜里气温将近零度,为避免一氧化碳中毒车上也不能一直开着暖气,等苗红醒了,发现曹翰群把自己的军大衣盖在她腿上,冻得跟那打喷嚏。 她当就想,这男人值得她等一辈子。 — “苗红!苗红!你别去看!” 陈飞拦着苗红不让她进太平间。曹翰群去外地追捕逃犯,和当地的专案组同僚开展围捕行动时被穷凶极恶的歹徒捅了二十多刀,人还没到医院就不行了。陈飞接到消息赶紧往过赶,他都没敢通知苗红,谁知道这姑娘自己跑来了。 “陈飞你让开!”苗红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差点把陈飞推一跟头。 其实陈飞不比苗红心里好受多少。他和曹翰群打中专开始就是同学,还是同寝的上下铺,又同期进的局里,二十多年的同窗同僚,那感情就跟亲兄弟一样。听说老曹殉职了,他当时就眼前一黑差点栽在办公桌前头,急得赵平生直往他嘴里塞速效救心丸。 “都已经这样了,就别看了!”陈飞使劲抱住苗红的肩膀。他是唯一知道曹翰群和苗红关系的人,曹翰群的遗容还没整理,脸上有刀伤,他不忍心让苗红看见那样的老曹。 “陈飞!你他妈给老娘放手!” 苗红的眼泪在火车上就已哭干了,这会她只能嘶哑着嗓音,理智尽失地捶打陈飞以发泄悲痛。眼瞧陈飞一个人快要弄不住苗红了,当地的同僚纷纷上手帮忙,还有人打电话叫派出所派位大姐来安慰这个姑娘。 陈飞脸上身上都挨了苗红的打,他也顾不上这个,赶紧叫人找医生过来给苗红打安定。苗红的性子他再清楚不过,真想不开和老曹殉情都有可能。已经死了一个了别再搭进去一个,时间就算治愈不了伤痛也总能把一切冲淡。 要说这重案组也是流年不利,罗队上半年刚突发心梗去世,这他妈老曹又殉职了,苗红可千万不能再出事。 等苗红那边安静下来,当地专案组的负责人问陈飞:“陈队,您看老曹的遗体是在这边火化还是……” “我得带他回去。”陈飞疲惫地摆摆手,“他还有个女儿,总得让他们见最后一面。” “刚那姑娘是老曹什么人啊?”对方问。 陈飞已经木了的脑子转了转,说:“他徒弟。” 那边感慨道:“这家伙,我看那猛劲还以为是他媳妇呢,就是太年轻。” 陈飞沉默不语。当初知道曹翰群和苗红之间的事儿时,他还打趣过老曹,说人老牛吃嫩草小心马上风。现在人真没了,他这心里难受得像是被谁活生生挖走了一块似的。 抬手抹了把脸,陈飞叮嘱道:“赶紧找个入殓师来,给我们老曹那脸拾掇拾掇,挺帅一爷们,走也得走得体——” 他说不下去了,弓身撑着膝盖靠在墙上,紧咬牙关堵住喉咙里的声响,眼泪噼里啪啦地往泛着冰冷白光的地板上砸。 — 烈士陵园。 苗红目光呆滞地盯着墓碑上曹翰群笑得没心没肺的脸,紧紧抱住伏在怀里失声痛哭的曹媛。一开始她是过不去这道坎,可一想到曹媛小小年纪便父母双亡,她又觉得自己得好好活下去,起码帮老曹把闺女照顾到成家。虽然曹翰群一句话都没能留下,但她清楚,曹媛的幸福一定是对方最惦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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