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月的声音很轻,轻飘飘的回荡在船舱内,但听到孙覆洲的耳朵里,却觉得每一声都很沉、很重,压得他喘不过来气。 孙覆洲盯着不远处墙壁上的裂缝,因为潮湿的环境,墙壁上生长着一大片绿油油的藻类生物。 孙覆洲看着看着便苦笑了一下:“他怎么不和我说呢?” “沈哥一个人太久了,他不想拉你下水。”文月不知道从哪拿出来一个笔记本,“这趟浑水真的太浑浊了,坚持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他把你当成唯一的光,如果光都没了,那该怎么坚持?” 孙覆洲翻开笔记本的第一页,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很熟悉的照片——凌海公大的大门,他生活了三年的地方。 照片像是随手拍下来的,校大门口的牌匾上,红色的学校名字占据了画面的中心位置,根据环境来看,时间应该是某个盛夏,能看出来阳光很大,以至于画面有些曝光,照片的一角还有一堆穿着迷彩服的学生。 孙覆洲看了很久,忽然想起那是他们军训时的衣服。 文月这时出声:“你应该查过沈哥的学历吧,他从樰城职高辍学,所以是初中学历。” 孙覆洲嗯了一声,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说过他高考六百多分……” 文月点了点头:“他其实读了一个正常的高中,并且考上了凌海公大。” 孙覆洲顿了顿:“但他没去……所以这是他入学时拍的?” 文月说:“那时候他已经决定要接近周洋他们,所以大学是不可能再去了。” 孙覆洲似乎能感受到沈垣对此事的遗憾。 他又看向手里的照片,忽然,他在照片的一角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一群乌泱泱的大学生中,最外围有个人恰好回过了头。 那是……他? 当沈垣放弃了自己的前途,满是遗憾地跑到自己心怡的大学门口拍下一张照片时,那时候的他在干什么呢? 冲动地选择了一个专业,就为了满足自己的逆反心理。 孙覆洲缓缓地抬起手掩住了自己的脸。 心里好酸啊……好涩啊…… “他怎么……怎么……”怎么度过这么漫长且黑暗的岁月的? 文月犹豫着伸出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哥真的没有任何想要伤害别人……伤害你的意思,那件事…他很后悔。” 孙覆洲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放下手,脸上一片潮湿:“谢谢你,我知道了。” 文月盯着他泛红的眼眶,有些动容。 孙覆洲开始翻开一页又一页,每一页都有一张照片或是剪报,最开始类似于日记,尽是有关周洋与赵氏的新闻剪报,没有日期,只有寥寥数字作为标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内容变成了他。 他参办的第一起案件、他在学校时发表过的年少轻狂的言论…… “孙覆洲……这个名字就很嚣张。” 这是沈垣写下关于他的第一句话。 “他的演讲好幼稚啊,黑暗中的清道夫?呵呵。” “居然拿了金牌?不知道他跟我打架的话谁会赢。” “叔说他很有天赋……或许吧。如果是我的话……” 这个时候的沈垣也才十多岁,正是个少年,字里行间不经意流出的轻狂,令孙覆洲有些忍俊不禁。 “这个案子如果是我的话,可能会比他用的时间更长吧?那么高的楼,我不敢闯进去……难以启齿,我居然恐高!” 这是沈垣头一次认同这个他暗中挑选的对手,也是头一次那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情绪,但也是从这个时候,孙覆洲发现沈垣开始不再在笔记本上写下任何东西。 他算了算时时间,大约是三年前。 从那以后,孙覆洲被调职了,他引以为傲的父亲——孙市长落马了。 紧接着,笔记本里掉落出一张照片,上面的孙覆洲的眼里没了神采奕奕的光,在他旁边还有一只奄奄一息的警犬。 这时,一旁的文月向他递来一张纸巾,并打趣道:“一个大男人怎么哭成这样?” 孙覆洲恍然抬头,这才发现视线已然模糊得不成样子。 他绷不住了,哽咽着破口大骂:“沈垣这个傻、逼!” 文月吸了吸鼻子,笑了起来。 她是被沈垣救下的,是少数非常了解沈垣的人之一,她清楚沈垣和孙覆洲的感情,甚至比沈垣更了解孙覆洲对于他的重要性。 为了报答,她一定要为沈垣留住他的信念。 文月瘪着嘴说:“这本子本来是沈哥怕那些人搜到,才让我好好保管的,但想到你,我就偷偷带了过来,沈哥知道,肯定会怪我。” 孙覆洲闻言笑了笑。 手里笔记本已经翻到了最后一页。明明是用了很久的东西,磨损却少得可怜,想必主人将它保存得很好。 他把本子搂进怀里,动作就像抱着自己珍爱的人。 砰—— 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巨响。 文月立马神色慌张地跑了出去。 孙覆洲因为一只手被锁在柱子上,只能焦急地往外张望,直到文月的身影重新出现。 “怎么了?” 文月焦急地说:“周洋不见了!沈哥的人和警方打了起来,刚刚的声音似乎是爆炸,但我不知道具体情况……通讯被切断了!” 孙覆洲挣了挣手上的锁链:“你快点,帮我解开,我要过去看看!” 文月犹豫不决道:“可是,你身上还有伤,去了也是无济于事……” 孙覆洲红着眼睛大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出事!” 文月还是捂着自己的口袋。 孙覆洲知道自己可能没法说动她,便不再开口,而是沉默得试图挣开锁链。 叮铃咣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船舱里回荡。 文月看着鲜艳的血开始顺着他的手往下流,心里的防线终于崩塌:“别白费力气了,你的手会废的!我给你解开……我给你解开!” 锁链落地,手上的束缚消失的那一瞬,孙覆洲把笔记本往文月手里一塞,然后头也不回的跑出船舱。 沈垣……他的沈哥,一定要没事…… 港口的某一处,半空中升起了一团灰色的硝烟。 渔船停靠的位置距离港口还有一段路,从岸边过去要翻过一片围墙。 孙覆洲远远地看着硝烟升起的地方,腿上的痛楚还在一阵一阵席卷来。本来轻轻松松就能翻过去的墙,现在却让他跌了一个大跟头。 疼疼疼…… 血液浸透了纱布,而目的地还那么远。 “沈垣!你在哪!”孙覆洲一路跑到硝烟附近,周围没有人影,但他不敢贸然靠近中心地带,只能一声一声地喊。 “操,你人呢!” 孙覆洲嗓子都哑了。 他这个行为在行动中无异于找死,但他实在顾不了那么多了。 “孙副!” 忽然,有个声音传来过来。 孙覆洲仓皇地回头,终于,在一个掩体背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邱云?”孙覆洲又往旁边看去,刘承凛带的小队都在这里,“老刘,沈垣呢?你们看到他了吗?” 邱云回头看着刘承凛欲言又止。 孙覆洲都快急死了:“说话啊!” 刘承凛尚且保持着镇定:“沈垣的人里似乎被装了炸弹,接应的人受了伤,导致通讯断了,加上周洋迟迟没有出现,我们也在等,不清楚里面的情况。” 明明上面传回的消息是周洋会和沈垣一起出现,但沈垣都快把货取走了,也没见周洋的人影。 孙覆洲此时就像热锅上的蚂蚁:“那沈垣呢?他有没有事?你们……你们快想想办法啊!” 刘承凛忍无可忍,拽着他往墙上一摔:“孙覆洲,你给我冷静一点!” 妈的…… 孙覆洲无声地骂了一句。 身体都快被摔散架了…… 不过好歹他冷静了一点。 “周洋……周洋他不会无缘无故不出现的,他一定另有计划。”孙覆洲做了几个深呼吸,“……对了!不是说基金会名下今天有船离港吗?” 刘承凛也恍然:“我们的人之前确认过,那是一艘空船,之前是运送物资才停靠的……你是说周洋可能要逃跑?” 孙覆洲点了点头:“很有可能,那艘船在哪?” 这个周洋,不愧是多活了几十年的老狐狸,居然瞒过了所有人…… 刘承凛迅速反应过来:“在东南方向的06号渡口。” 孙覆洲从一个警员身上抢下对讲机与枪械:“我过去拦截他,别担心,我会联系霍队协助我,你们…你们帮帮沈垣。” 他不管刘承凛等人是否同意,带着东西便从一旁的灌木丛里潜了出去。 然而身后的邱云,在听到他的决定后,脸色大变:“不行,不行,刘队,不能让他去……我去拦住他!” 刘承凛一把拉住邱云的胳膊,不解道:“怎么了,那边有霍队他们在,你过去只不过徒增了被发现的风险,孙覆洲没那么无能,相信他。” 邱云都快急哭了:“不是,是、是……” 在刘承凛的目光下,邱云一咬牙,总算松了口:“霍光有问题!他是叛徒!”
第98章 卷伍•种子(二十五) 06号渡口和01号渡口相距甚远,而两点之间的捷径也没多少掩体。 由于不清楚周洋的计划,孙覆洲为了稳妥只好舍近求远,走了一条远路。 孙覆洲按住对讲机:“霍队,我是孙覆洲,收到请回答!” “我现在正在向你方前进,计划有变,周洋等人准备离港,准备拦截。” 霍光那边迟迟没有传回讯号,孙覆洲又重复了几遍,只好放弃对讲机,继续往他们的据点靠近。 另一边,霍光带着乔当仁等人守在据点。 乔当仁没有霍光那么镇定:“霍队,刘队那边好像出事了,我们真的不过去吗?” 霍光按下他:“别急,我们没收到讯息,暂时不要行动,以免打草惊蛇。” 乔当仁捏着手里的通讯装置,虽然霍光的话很有道理,但他隐隐总觉得不对劲,刚刚那边的动静那么大,没理由不会传消息过来。 可是霍队站在他面前,乔当仁看着他的面庞,便忍下了心里的烦躁。 同时安慰自己道:这可是霍队,肯定不会出问题的,自己只要服从命令就好了…… • 这边,刘承凛因为邱云的一句话,开始心神不宁。 “你为什么那么说?” 邱云死死地咬着下唇:“几年前5.1缉毒大案中牺牲的缉毒队前对长邱贺是我的父亲,他是被霍光害死的!” 刘承凛眉头一皱:“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记得邱贺的死因是因为他贸然闯进了毒贩的交易现场,所以才被那群毒贩乱枪射杀,当时霍光只是他的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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