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一次。 他轻巧落地,没有带起什么尘土,秀水的绿植丰茂,初春时节更甚,外围几乎齐腰高的草植,修剪得整整齐齐,几乎提供了入侵者最好的遮蔽与掩护。他顺着墙根小心翼翼地移动,可还没走上几步,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异样的声响。 他的瞳孔一下子收缩了起来。 这是一双皮鞋踩踏草地的摩擦声。 陈南淮屏住了呼吸,把动静降到了最低,丝丝缕缕的月光透过层层叠叠的草植,打在刑警裸露在外的手背与脸庞上。 他一动不敢动,就像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大气不敢出的下午。 忽然,从草丛外伸出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轻轻扣住了他的脉门,一个头戴盖帽,身着安保服的男人正笑着看着他。 他的唇齿留影,让人过目不忘,背后的月光刺目,是十五还是十六?陈南淮不记得,也不知道。 这世上所有的声音仿佛在一刻消失殆尽,空余下面前的男人轻声低语,听得他心口怦然一动:“抓到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周游:“抓到你了,可就要牵(红)线了” 第8章 大变活人(七) 陈南淮不是没想到自己会有失手的一天。 他不经打量起面前的男人来,他看上去二十五岁上下,身材挺拔,半张脸遮蔽在盖帽下,可无论是姿态,还是那一句:“抓到你了。”都让三流警察觉得有那么几分似曾相识。 “何老的弟子怎么这么没出息,至今还是个小警员不说,还干起偷鸡摸狗的勾当来了。”那人的言语轻佻,另一只手轻轻扯着帽檐,露出剩下的半张脸来。 陈南淮不知为什么内心松了一口气,可看着他的模样,小心肝却没来由地又是一蹦一跳,年近三十的老脸上,也是偷偷爬上了几缕红色,但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这点点妙不可言的悸动,旋即又消磨殆尽。 “何天峰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个线人,我怎么不知道。” “180xxxx7206。”男人娴熟地报出一行数字,伸手拉了一把还倒在草丛里的警员,陈南淮嘴里还衔着两根草枝,连忙“呸呸”地吐了两下,手上却微微一用力,那个好心帮忙的“小保安”被拉了个趔趄,一米八的个头也一下子扑倒在了草地里。 好在有陈南淮这个人肉护垫缓冲,陈南淮自从警校出来以后,锻炼一直没有落下,该有的都有,男人撞在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磕绊,反倒是有点舒服。 “怎么和个娘们似的一点劲儿都没有,”痞子警察毫不避嫌地捏了捏“小保安”的手臂,斜着眼瞥了他一眼:“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 “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陈南淮自讨没趣地摆摆手,觉得身上挂了个男人横竖有点别扭,喊他起来,偏生他还赖上了,索性伸手揽着他的背脊,搂着他站了起来。 “小保安”这才拍了拍屁股,抖落一地尘土。 “这里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来,‘联安’的人都被我支走了,太循规蹈矩不知道变通。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和何老联系的人,何老身故以后,听从他的命令继续调查那件事,周游,陈警官,幸会了。” …… 秀水庭院这地儿,可谓是天罗地网风雨不透,搁李道长那儿的话说,就是连只苍蝇都甭想飞进来,听说这儿的物业公司联安,还和国外某著名安保公司有联系,就算恐怖袭击,都能让业主安全撤离。不过,陈南淮现在看着旁边理着衣装的男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周游变着戏法一样,换了一身衣服,白手套还抓着一柄小巧的手杖,他把玩了一番,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温声说:“陈警官,请吧。” 陈南淮总觉得,这个线人很不靠谱,但作为当年何天峰留下的最后暗线,他又不得不信任这个嬉皮笑脸的男子。 毕竟自己升职加薪干掉那个只会阿谀奉承的王石屹,只能全靠这个小子了。 陈南淮小时候看过一本漫画叫《魔术快斗》,里头就有个伪装成魔术师的怪盗,他没来由地多看了旁边这个男人几眼。 周游也回过头,礼貌地对他颔首:“这里离许光跃的房子不远,何老遇害前,曾经和提到过许光跃,我也暗中调查过他们家,只知道许光跃有不少来历不明的财产。” “你是说,我师傅知道许光跃已经被盯上了?” 男人停住脚步,借着月光看着如今还挂靠在交警队的陈南淮,低声说:“许光跃只是众多嫌疑人里的一个,但何老在查什么,我不知道,他也从来不说。至于许光跃,他不过是一部机器上运作的一枚精细齿轮。” 周游目光炯炯地看着小片警:“我只知道,我盯上你了,陈警官。” 他一字一顿地又重复了一遍,又扯了扯自己的衣领:“我很中意你。” 陈南淮算是深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更何况,这个不知是化名,还是曾用名的“周游”手上有魔术怪盗一般的经历,能被逼着去做线人的人,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避祸。 他穿着光鲜,从头到尾的装饰,一眼看去都要价不菲,总不至于图钱,那么,恐怕是犯了事,为了自保才做线人吧?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说:“走了,别嘴碎了,贾泓很可能牵扯在其中,指不定折回来看看罪证是否销毁了。” 陈南淮是觉得自己是个非常可以容忍的人,当然李道长他们并不觉得。事实是,他可以忍受异性恋,同性恋,双性恋;可以忍受咸豆浆,也可以忍受番茄锅;自然也可以忍受一个有点污点的人——只要他不触及自己的逆鳞。 周游也十分知趣,他轻车熟路地走在林荫之中,借着朦胧的月光,避过一个个摄像头,一边还耐心地和陈南淮解释:“秀水庭院的结构相对特殊,外围只有你翻墙进来的那个角落,有摄像死角,而庄园内部,只有这部分没有摄像头监控,往日都有专人看守,不过今天例外。” 陈南淮还没问什么,两人已经走到了别墅后方。 “等等,私闯民宅。”陈大交警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已经麻利地翻了进去,还颇为玩味地看着屋外的他,像是在说:“你院子都翻了,都到这儿了,又立牌坊吗?” 痞子小警察也知道自己无理,只得没好气地白了周游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没想到陈警官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倒是老实得很。”陈南淮面色不善,周游也知情识趣地闭了嘴。 “我来这里只是为了确认一件事。”周游轻车熟路地走到了许光跃被害的书房里,戴着白手套的手,随意摆弄了两下,原本紧紧锁闭着的大门一下子敞开了去,露出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的景象来。 “什么事?”陈南淮看着他弯下腰,在那张大床底下搜寻了起来。 “许光跃被害前,曾经找了一队装修队到别墅里,并且签了保密协议,在这方面,贾泓并没有完全说实话。” “可他们隐瞒这件事,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我不知道。”他从床底下捣鼓了一阵。“咔擦”一声轻响,从里头起出一小块木块。 “你动静小点,把人家地板都抠坏了。”陈南淮一阵无语,只能低声提醒。 周游却已经站起身来,两根手指间夹着一张卡牌。 “不知道许光跃是这个局中的人,还是来人留下的。”他低声轻语。 他将卡牌一飞,稳稳地落在了陈南淮双手之间。 是一张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黑桃A。 陈南淮更是摸不着头脑了,他怔怔地看着房内月下,自顾沉吟的男人,却觉得他体态修长,长期保持锻炼的身体在月光下看得出些许剔透。 “这张扑克牌是一副54张牌里拆下来的一张,是一种标记;只不过很隐晦,与那些小说里的,电视剧里的,电影里的统统不同。往往只有死者才心知肚明,知道收到这张卡片的时候,早已大祸临头了。” 周游的声音并不大,有几分低沉,但不知是不是因为职业有关,言谈之间抑扬顿挫,就在字节与字节的跳跃间,蕴含着一股撩人的魔力,像是游方的诗人叙述着一个与自己不相关的故事,又戛然而止,让人垂涎沉迷。 “许光跃走了背字,就这么死了,没头没尾的。” “那你知道,发出这张卡牌的人到底是谁吗?何老有没有交代什么?”陈南淮回过神问。 周游抚摸了一把墙壁,木质的楼墙在现代建筑之中并不多见,甚至有些诡异。 “我知道的不比你多多少,只不过,你在日光之下曝晒,何老有许多话不能对你说,而我生在暗处,能做的事情也稍稍多些。” “贾泓有问题,她没有说实话。”男人环视了一眼整个屋子,低声说:“但大费周章,大变活人,这里并没有观众,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陈南淮听着他喃喃自语,像是抓到了一丝什么线索,又说不分明。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阵门锁转动的声音。 陈南淮头皮一麻,身边的男人已是抢上前一步,也顾不上书房门,拽着他快步跑到了窗边,两人纵身一跃,落入了草丛之中。 “快走。”陈南淮低吼一声,挣开男人的怀抱,已是沿着林荫迅速往外跑去。 …… 陈南淮坐在路灯下,大口喘着粗气,满头的金星就像是现在盘旋在光源附近的苍蝇,嗡嗡地作响个不停。 这里离秀水庭院少说有五公里地,只有一间略显破败的杂货店,还微微亮着灯。 城南一带,除了星麦集团旗下的综合性广场,以及秀水庭院之外,实际上颇为僻静,更多的是还没有被开发的地带。 其中就有这种破败的小村落,亦或是用以葬人的坟场,那时候的土葬受到传入的洋教影响还盛行过一段日子,不少村子还留存着一小片墓园边建了个小小的教堂,只是如今已经全数破败,看守墓园的人也早已人去楼空。 陈南淮看了一眼远处仿哥特式的尖顶,在夜空之中若隐若现,也不知为何,就此叹了口气。 “喏,喝点水。” 周游递过来一瓶饮料,自己拉开了拉环,喝了两口,他的衣服不适合奔跑,出了许多汗原本整齐的头发也变得湿漉漉的,春日的冷风有些凉,他倒是不以为意,甩了甩头,汗水飞溅,滴落在身边人的唇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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