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兰舟听着陈寅静静叙述着从S市传回的一切。 事情并没有太过出他的意料,也没有超出陈南淮的预计。 许光跃在十七年前,与双胞胎兄弟陆嘉良重逢,并被以调查报告造假的把柄所要挟,陆嘉良并不求财,也不求他,只要求这十几年内,反复交换人生。许光跃心有顾忌,但因为被人捏住了死穴,最终只能听从。 他在秀水庭院的书房经过改造之后,可以打开一扇从外进入的门户,不过这个机关过于巨大,又和整个书房完整得融为一体,设计并没有漏出破绽,所以到现在都没有被人识破。而许光跃犯案后,更是毁掉了最后一处机关,所以即便警察都把他们家翻了个底朝天,都只觉得结构奇怪,但说不出什么个所以然。 许光跃交代的是,一次言语上的冲突,致使他起了杀心,随后为了掩人耳目,他砸烂了陆嘉良的脸,而后他在书房里和尸体一起待到晚间,趁夜色逃逸,他本来就有夜间锻炼的习惯,所以轻松就绕开了安联的安保监控,从一侧的小门绕了出去。 “许光跃说的仍是有许多语焉不详,有许多事情都没有交代,陈局。”李兰舟皱着眉头放下手中的这份复印件。 一旁坐着的男人此时却笑着站起来说:“李队还是这样较真,陈局你说对吧?” 陈寅眉头紧锁,见过那么多大风大浪的老局长也不是不知道这份报告糊弄不知情的人还算可以,但在李兰舟乃至于那个小猢狲眼里可就一点都不够看了。 但有些时候,就连S市的人都已经迅速盖棺定论,甚至跨越过职权,将许光跃收监,其中的意义叫人玩味,又不可捉摸,或许诚然如王石屹所说一样,不可深究,也不好较真。 “小李,王老师说的事情并不是没有道理,如今人也抓了……” “陈局,这件事我想你得问过小陈答不答应,他那个牛脾气上来了,恐怕,不是那么好办。”李兰舟一脚把皮球踢给了现在还不在场的陈南淮。 王石屹察言观色,知道两人的心意,他在这件案子上只能算是做了点顺水推舟的旁观者,之后所引发的种种意外状况更是让他始料未及,所以一向讲究运筹帷幄的王老师自然早早脱身出来,甚至放弃了那枚棋子,让那尾鱼摇了摇尾巴就此沉入水中不见踪影。 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倒是让他顺利官复原职,只不过,如今的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陈南淮拿不了主意,李队,现在什么时候刑侦队成了陈南淮的一言堂,你这个李队长都做不了主了?”他言语内夹枪带棒,一顶高帽扣下来,熟练至极,也是在场子上摸爬滚打练出来的本事。他看着两个人并不说话,继续说: “我们作为人民警察,需要做的事情是把犯罪之人缉拿归案,而不是去深究其中的利害关系,这种事情自然会有上头的人,和利益相关者互相权衡,得出一个最好的解决方案来,李队长,你说是还是不是?”王石屹的口气仍是十分官方,但其余二人已经失了锐气,而且理由冠冕堂皇,他们也不可以再多插嘴什么。 王石屹虽然说的是一派浑话,但却是实话,他们插手S市的事情,手已经伸的太长,如果还要再管其他,已经不是“逾越”二字可以形容的了。陈寅用力一捏手中这把纸伞,低声哼了一下,扇骨被他捏的“咔吱”作响,最终松了手。 他王石屹忽然想起,陈南淮曾在众目睽睽下,说过他缺乏一个警察的必要素质,他更像是个政客,钻营鼓弄,翻江倒海。这何尝不是他所坚持的正义? 陈南淮虽然说的没有错,但也不见得就对,只是王石屹觉得那种事情并不需要关心。 在其位,谋其事,已是最大的尽责。也因为如此,他才和陈南淮完全不对路子。 …… 陈南淮看了看自己手里提着的一抽水果,他本来想要带个泰国猫山王,但看着整个水果店里,大姑娘小媳妇都下意识地捂着鼻子从榴莲区绕了过去,不由得想到周游那副小媳妇的模样,只得叫一旁的服务生,随便包了点猕猴桃,和黄桃,就此出发。 他扭了扭脖子,低声骂了一句:“大男人可真是矫情。”原本这句不知道是骂自己,还是阴阳人王石屹的脏话,理应飘散在空气之中,随着大气稀释,成为氧气的其中一部分。 可就在他说话间,正好有一个看上去四十岁的阿姨,带着一个小姑娘从旁边走过。 小姑娘长得唇红齿白,对着刚才还在骂娘的男人,毫不畏惧地,大大地翻了个白眼。陈南淮正值生气,恶狠狠地瞪了小姑娘一眼,谁成想,这小姑娘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一副张嘴就要来的模样,活脱脱一只争胜的公鸡。 可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已是被一旁眼尖的母亲,急匆匆的拉走,还对着陈南淮露出有些许歉意的表情。 陈南淮目送这对母女离去,小姑娘走到远处还不忘扮个鬼脸,让陈南淮觉得此子必成大器。 他叹了口气,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原本提起的半点意气,都消失不见。 毕竟里头躺着的那个,他无论如何都有所亏欠。这下可是连腰杆子都挺不直了,也说不得,两不相欠。 他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大门上挂着的金字匾额,上头用遒劲的笔法写着四个大字:“恒生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个案件会更刺激一些! 第27章 悬空魔术(一) 或将罪人投热镬中煎煮;或将罪人驱入猛焰火室;或以钳开罪人口,灌入烊铜,烧烂五脏。凡犯杀、盗、邪淫、饮酒者堕生此狱。 ——叫唤地狱 一个面容苍白,毫无血色的男人,正形容枯槁地平躺在一张洁白的病床上。月已中天,不知道从何处传来了夜枭的叫声,在寂静无人的空旷病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张了张嘴,干涸的嘴唇不知不觉间,已经起了皮,可嗓子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喑喑哑哑地叫唤个不停。他并不是哑巴,充其量只是一个身量有点臃肿的中年人,原本神色迷茫的他,渐渐从原本的浑噩之中清醒了过来,他扭了扭头,两侧的病床上,空无一人,胡乱摆放着一些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带有锯齿的金属刀,还有一把银光闪闪的小锤子,几根漆黑如墨的皮绳,他们斜斜地躺在被褥上,借着月色,照出床上人的样子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双脚都被同样的绳索,牢牢地固定在床铺四角。 他就像是一只被架上了手术台的白老鼠,似乎在等待着别人将他开膛破肚。 月光冷冷地照进屋内,医院小花园里传来的蝉鸣,听在备受煎熬的人耳里,就像是一套阎王爷的催命符。只是,不知为何,也不知过了多久,预想之中的一切都没有发生。他没来由地想起了家中的妻儿来。 如今像是待宰羔羊一样平躺着的是一个为了工作,早早透支掉自己生命与良心的人。饶是如此,他一合眼,仍是能看到那些上门讨薪的工人们的嘴脸,他们肮脏,贫穷,眼神里带着怯懦,说话也是唯唯诺诺,少有几个义愤填膺的年轻汉子,大声叫嚣。 可这又怎么样呢?他不知为何,笑出了声来,还不是被喊来安保公司的人像是拖着死狗一样,将那些无赖一样的工人拖到了门外。曾经有个民工拿着砖头偷偷藏在门后,那个人险些得了手,从那之后,受尽了惊吓的他出入都额外配备了保镖,商人变得更小心了,唯恐一不小心就丢掉了性命。 可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他想着,如果不出意外,现在他应该就出现在了一场慈善晚宴上,他将是那场晚会的主角,过往里衣着光鲜的商人主持这样的大会已有多年,因为这个,他觉得自己死后应该能像大和尚所说的那样,顺利升入佛国,功德无量,阿弥陀佛。 体态虚弱的他,听过许多歌功颂德,就连当地最大的纸媒,都用最醒目的版面写了“民族良心”四个大字。 男人越笑越大声,他忽然惊恐起来,他并没有想笑,可是面部的肌肉,却不受控制一样,不停地鼓荡起来,他的嘴巴大大地咧开,嘴角弯成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他的笑声就像是门外的夜枭声。 受困在床上的他猛然发现,也许那些像是夜枭一样的叫声,都是……人,都是像他一样,被捆住了四肢,绑在冰冷的铁床上的人。 他笑得就连眼泪也稀里哗啦地流了出来,顺着面颊,有一些溜进了耳孔里,可他来不及处理,他笑得喘不过气来,就在这时,他歪过头,看到不知何时,在窗户的一旁,落地的窗帘底下,一双洁白如雪的鞋子正静静地露在外面。 一双,两双,三双……他数了数,却怎么都数不清。 男人一歪头看到一个人像是鬼影一样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的床头,“他”穿了一件在医院里最常见不过的白大褂,只不过,看上去却有点肮脏,星星点点的黑色块,散发出一股若有似无的霉变味道。 他的脸上却带了一个有长长鸟喙的面具之上则是一顶像是绅士一样的高礼帽。 中年人听到了一阵脚步声,随后他感到自己被托举了起来,他就像是离地飞行一样,跟着那个鸟面人遁入了黑暗之中。 心中惴惴不安的他感觉这一行人不断下行,他们的脚步很快,走了很久,仍是不到尽头。 这是要通往地狱吗? 他被自己这个恐怖的想法吓了一跳,倒吸了一口冷气,却不想因此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抬着他的人却一拳重重打在了他柔软的肚子上,一口酸水猛地吐了出来。 他不敢再随便发出响动,原本不长的脖子也全数缩进自己的病号服里,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了诵经的声音。远远地,他看到一片红色的烛光,映照着黄褐色的木板,一片鲜红如血。 诵经的声音越来越大,这是要送我去西方极乐吗? 逃脱无路的人眼底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五光十色的光景来,饶是如此他还是压抑着心头的悸动,他本就觉得自己可以前往净土,他捐了那么多钱,修建浮屠,重修败落的寺庙,他给名山大寺进香,给佛母佛陀修缮金身。菩萨们时时都庇佑着他,让他财运亨通,不被那些贱人所伤。 如今是功德圆满,所以派了使者前来接引吗?这些肉体上的折磨,都是菩萨的考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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