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儿,板鸭、肥肠、炸酥肉……多吃些,这都是你爱吃的。” “官人吃鱼,据说多吃鱼长身体。” 程如一和韩绍真一左一右的替严况添菜,连韩凝都感慨:“大哥,没想到你这么能吃……” “我快吃饱了……”严况看着他眼前几乎见底的盘子摇摇头道。 “对了,我还做了果子呢。”梁战英见菜吃得差不多了,又忙去提来一盒子甜面果子,揭开盖子一一端来,只见那红的、翠的、金的、白的,各式各色的花样点心被呈上桌来,叫已经饱了的众人顿时又生出胃口来。 若娘咽下最后一口肘子,盯着那果子的眼神都发直,唐渺也瞬间兴奋起来:“是师姐做的甜糕!” 众人不由分说直接上手去拿,韩绍真也用筷子加了个芋头色状若梨花的果子细细品尝,韩凝咬了一口手中浅红酥皮的果子,顿时两眼放光边吃边道:“仙子师姐,你别回齐州了!我给你出银子,你在京中开个茶果铺子,保证赚钱!” “爹你说是不是!”韩凝说着又拿了一块往韩绍真手里塞,韩绍真连连点头,接过果子搁在盘中又摸了摸韩凝后脑:“凝儿说的是,老夫旁的不行,倒是有些银子。” 梁战英笑笑摇头:“衙内若喜欢,来日我教给府上的庖厨便是。” 林江月也道:“我看就是恁自己馋嘴,想吃以后自己来齐州!” 众人又说笑起来,严况也拿了块果子喂程如一,吓的程如一赶快接过来一口吞了下去险些噎住。 “爹……”气氛一片和乐,韩凝却不知怎得,竟忽然神色一滞低头往韩绍真怀里一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韩绍真登时有些无措,只紧忙抱着人哄着,一旁的唐渺也拍韩凝肩膀道:“小少爷,如今这样好的日子,你咋个又难过咯?” “正是如今好,想起往日我才难过……不,我是高兴……”韩凝仰起头来,韩绍真从袖口扯出帕子来忙给人擦擦眼泪叹道:“你这孩子……自小便是苦笑怒骂全在脸上,半分也藏不住。” “爹……”韩凝抓着手帕吸了吸鼻子道:“我当时是真怕,怕再也见不到你们……我真的以为我要死了……”说着说着他又破涕而笑道:“不过现在好了……大家都在,爹也没事,爹还比以往更疼我了……我是高兴,我高兴……” 韩凝那最后一句惹得韩绍真也红了眼眶,老者长出一口气微微阖眸敛去眼中酸涩,伸手把自己亲手抚养了十几年也冷落了十几年的孩子抱在怀里。 “凝儿,爹欠你一句……抱歉。” 困扰韩绍真数十年的心结也终于消却,他此刻方知,不论血脉来由,他早该正视情与日久,眼前的这孩子纵然不是自己亲生,这些年来自己却早已也不能再将他当做“仇人之子”看待。 “凝儿,你是我的孩子啊……” 眼见父子俩抱在一处热泪盈眶,一旁的唐渺也忍不住开始掉眼泪,随即便噼里啪啦的止不住了,梁战英刚想去哄,却发觉身旁的林江月也趴在桌子上呜呜大哭起来,而程如一跟若娘也红了眼眶。 恍然间,梁战英眼中也有泪光划过,打湿了脸颊。 实际上包括韩凝在内,这一桌的人都早已失去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作者有话说: 过年了,大家都想爸爸妈妈了x
第174章 儿女双全 “诶……你们别哭啊……阿渺,月姐姐……仙子师姐你怎么也哭了……” 见满桌笑语淡去只余悲切绕绕,韩凝难免无措,他直抒胸臆却不料惹得众人伤心,此刻心下又觉愧疚,连声劝慰,却觉肩上忽地一沉。 不知何时,严况起身离座绕到了他身后,掌心扣着他肩膀轻拍。 当得知韩凝时自己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后,严况再见他的心境也有所不同。这孩子看着傻乐,却在刚刚出世不足两月时便失了亲生父母,被放在水桶里藏在幽凉的井口下,他小小的身躯竟也扛得住,竟也活得下来。 他有最简单的爱恨,却始终得不到自己敬爱父兄的亲热和爱护。 “二弟。”严况不知自己是怎样唤出这一声的,韩凝愣了愣不知对方是在唤自己,甚至还懵懂的看了看身侧的唐渺,直到严况再度开口对他道—— “不必小心翼翼的。你想哭就哭想笑便笑,众人落泪是因感怀,而非怪你。” 原本还在抹泪的唐渺闻言也点点头拉住韩凝的手道:“师兄说的对,我们只是看着你和韩伯伯,想起自己的父母了……我没见过我娘,我爹……我爹现在应该也在跟姑姑和二叔吃年夜饭吧……” 唐渺说罢强挤出抹苦笑来,韩凝看得难受,只一把搂住唐渺哽咽道:“阿渺,你别难过……你可以把我爹当成你爹,我爹很有钱,咱们可以一起花!对吧爹!” 韩绍真:“……?” 唐渺直接呆住了,那原本还在呜呜大哭的林江月闻言直接笑出了鼻涕,梁战英也破涕为笑,韩凝却还一脸真诚道:“月姐姐仙子师姐,你们也一起吧!” 若娘顿时也没了伤怀,忍不住打趣道:“衙内倒是孝心,我看你是生怕韩相公被银子压得喘不过气,又因着银子太多没地儿安置夜里也愁得睡不着觉,你才紧着替韩相公都给安排了。” 严况也哭笑不得,最终只微微叹了口气,程如一正看热闹似得在旁偷瞟韩绍真的神色,却不料对方竟也看了过来,目光交织一瞬直惊得程如一慌忙错开目光。 韩绍真却坦然大方,面色早从方才的无奈惊讶转为了淡然平和,他见程如一回避,便对若娘道:“早在巴蜀的平乐县衙里,老夫便已对外说过,程如一的小妹程若意已被老夫收为义女,当时是为救人,却不曾料想日后竟遇到真正的‘程若意’……” 若娘虽然早先便已知晓此事,可此刻听人提起却有些惊讶,只见韩绍真捋了捋胡子从拇指上取下个紫玉扳指来,再起身走到若娘身后。 “韩相公您……?”若娘连忙离座回身,只见韩绍真笑意温和将那扳指递到她眼前道:“此物虽算不得稀世珍品,可也陪伴老夫多年。老夫与若娘非但有巴蜀的前缘在,彼时暗室之内负伤卧榻,更是由若娘悉心照料。” 韩绍真“若娘,你若不弃嫌,便以此物为信,坐实父女之名,认下老夫这个义父……从此天高海阔仍随你闯,但往后韩府始终有你一间房,一盏灯。” 当初韩绍真抓着认亲的虽是程如一,可说出去的名字倒的确是若娘本名。程如一倒是心说如此甚妙,只见若娘却愣在原地犹豫着,严况适时劝道:“若娘收下吧。” 严况叉手耿直道:“你当年不是说为报我救命之恩,要给我端茶送水侍奉爹娘吗?韩相于我而言更胜生父,你认下他也算报恩。” “咳咳……才没!老娘早报了你的恩了!”严况此言一出,若娘轻咳两声反驳,却当即接过那扳指,退后两步俯身叩拜道:“女儿见过父亲!” “女儿快快起身!”韩绍真见状开怀大笑,既是因着喜得一女,也是为了严况那句“更胜生父”,他忙俯身将若娘扶起道:“况儿凝儿,往后可要善待姊妹!不准欺负了若娘!” 韩凝见状高兴的直拍肚子道:“姐!我有姐姐了!姐!” 若娘忙应了一声,又对严况挑眉道:“嘿,大哥。” 林江月等人也正替若娘高兴,岂料韩绍真却又走到林江月和梁战英身后道:“二位姑娘。” “啊……?!”林江月闻言显然意外,但也是守着礼节连忙站了起来。梁战英也应声离席起身,两人一齐微微颔首欲向老者施礼,韩绍真却连连摆手道:“林姑娘,你我也曾并肩作战,你为护老夫脱困反被擒捉,这份豪气果敢,老夫敬佩,更是感激。” 说罢他又对梁战英道:“彼时身陷唐门,与我儿韩凝数次欲遭毒手,只因梁姑娘及时救护,梁姑娘扶危救困侠字当先,此番救命之恩,老夫无以为报。” 说罢韩绍真从腰上取下个和田玉双环腰坠,解了绑绳拆作两个,递与二人眼前道:“二位姑娘本就是忠良英杰之后,长成习得一身好武艺,危难当前舍己为人心怀大义,实乃仁义无双,虽为女子却已胜过这世间大多男子,老夫由衷钦佩,更有心爱护。” “若不弃,有此玉环为证,往后二位姑娘与我父女相称,成全老夫这份敬护之心可好?” 林江月还瞪着眼有些不敢相信,梁战英却已有决断,只拱手道:“战英年少丧父,后又痛失宗门归宿,若无相公秉公查证,家父家师何日方能昭雪……这份情义,战英始终感激在心!相公今日既有此意,此恩此情,战英亦愿以此相还!” 林江月这才回过神来不住点头:“对!师姐说的对……我也愿意!我也愿意啊!” 二人齐齐接过玉环,又一同跪地叩首道:“女儿见过父亲!” 这一番下来把程如一看得是目瞪口呆,然而韩绍真扶起林江月和梁战英,却又走到了唐渺身边。 “我……”唐渺惊讶的指指自己,也不由站起身来。韩绍真点了点头道:“小门主才失了父亲,却为成全凝儿一片孝心,甘愿倾整个唐门之力千里迢迢赶来相助,这份恩义,老夫如何能不放在心上?” “更何况你本就与老夫的儿女们情同手足啊……”韩绍真从腕上撸下一串满丝黑发晶的水晶串子来。 “小门主若是愿意,也认老夫做义父,往后常来京城,若要住下那是更好……” “阿渺,你答应呀!你答应了我们就是真兄弟了!”韩凝连忙劝道,唐渺也不再犹豫,接过手串认下父子。 韩凝从未如此高兴过,这一下子有了这么多的兄弟姐妹,他挨个的过去作揖,惹得众人大笑。这一番下来,韩绍真这无儿无女只有钱的孤寡老人,忽然就从无儿无女变得儿女满堂了。 程如一有些看呆了,也不知何时严况的手竟又悄悄搭了他的肩,待他回过神时窗外忽地掀起一阵欢呼,梆声作响,烟火升空。 韩凝忙拉着唐渺出去看烟火,林江月跟若娘也拽着梁战英跑到院里,韩绍真悠悠一笑并未回头,也跟着小辈们去往了庭院看热闹。 “过年了!我二十了!我二十了!我要行冠礼了!爹可以给我取字了!” 韩凝欢呼雀跃,险些跌倒好在被唐渺及时抱住,惹得众人大笑,严况与程如一并肩站在门口处,望着满天烟火宛如星花穿梭银汉,更如星芒点点天河泛涛,映在眼中,却照透到心底。 驱散迷雾,拨云见月。 “如一,岁安。”严况声音一如既往低沉悠远,直抵心腑直叫人一阵颤栗。 “严况。”程如一轻唤人名字,缓缓握住了他宽厚粗糙的手。 掌中十指相缠,眼前万家合欢,严况却觉像是做梦,直到轻吻落在脸颊,细语悄悄在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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