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别走,救我啊……” 不知为何,严况很想嘴贱的应一句“哎”,但最终还是没开口。他轻握了程如一手腕,将人双手从腰上拉开。 程如一却还不依不饶道:“不,别走……” 因着高烧,程如一那双含情目此刻不再清波荡漾,虽换成了红丝泛泛,却仍掀着云愁雨恨,委屈万分的看向严况。 严况觉得呼吸有些不畅。 “好……我不走。” 他还是鬼使神差的应了一句,又觉得莫名其妙,心道怕是因着自己也病得不轻,才会陪程如一在这里…… 胡言乱语。 作者有话说: 不管是人是鬼,没有不爱美人的x
第13章 阎王 当程如一再度睁眼时,涌入脑海的第一个念头便是—— 我这……怎么……还活着呢! 没死在雨夜的上京街头,而是躺在温软舒适的卧榻上,又回到这阎王爷的宝榻上来了。 程如一侧头一瞥,发现严况竟还真的用上那新枕头了。 这阎王老爷,不仅把自己这只孤魂野鬼给捡了回来,还好好的替他换了衣裳,且不知又给他喂了什么灵丹妙药,此刻烧退了,身体也不再一阵阵发冷冒汗。 就连那块不值钱的青玉双鱼佩也被一齐捡了回来,此刻正流苏散乱的夹在两个枕头中间。 程如一把玉勾了出来,搁在手里头捋着流苏穗子。 他想不通,为何严况如此热衷于折腾自己这条注定不长久的命。 忽然“哐当”门响打断程如一思绪,他抬头,发现来者虽不是严况,却也是个熟脸儿。 刘六正提着食盒站在门口,一脸的嫌弃神色。 程如一打量上下,瞬间记起这是昨夜跟在严况身后的那个年轻小哥儿,心想若是按辈分算,他也得是个小鬼差吧? 程如一露出十分狗腿的讨好笑容:“官爷好……” “哼!”刘六却没好气的把食盒往桌上一砸,转身就要走。 程如一连忙开口:“官爷且慢,严指挥他……” 刘六却怒道:“还敢提指挥!我是不明白,指挥他怎么还不快些把你给一刀剁了!” 一刀剁了?程如一心想,哪有这种好事……你们指挥可喜欢折腾我这条贱命了。 但程如一又不想错失这大好的套话机会,连忙装出一副害怕模样:“官爷,何……何出此言呐?小的怎么得罪你了……” 刘六憋了一肚子的气,见程如一主动搭话,顿时绷不住了,快步径直走上前,朝着程如一就是猛的挥起拳头—— 程如一躲没处躲,挡么……自然也是挡不住的,只能闭眼,下意识的握紧了那块玉佩。 此时,却闻刘六叹了口气:“你……!算了!打死你,秦二哥也活不过来了……” 出乎意料的没有挨打,程如一缓缓睁开半只眼,只见刘六垂头丧气的收回了手,神色很是难过沮丧。 程如一坚持不懈探索道:“秦什么?您说的是哪位英雄……” 刘六气急道:“闭嘴!若不是你!你你你!伪造的那什么……鬼谶言!传得到处都是,三王爷也不会派人来传那天杀的密信,阿蓝姑娘就撞不上头儿他们密谈,头儿不会杀她,更不用把秦二哥赶走!” “秦二哥本是头儿最好的兄弟,但因为阿蓝姑娘的死,他昨夜来刺杀头儿,又一头撞死在门口……” “头儿昨天都吐了血!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程如一闻言手一抖,玉佩登时滑落在榻上。 兄弟反目成仇、刺杀、吐血……? 程如一思绪飞转,虽大致理清了来龙去脉,却依然很难把“吐血”这种狼狈的事,与他印象中的严况联系起来。 程如一始终对严况板着个死人脸的模样记忆深刻。在他眼里,严况高大得像个牌楼石柱,他总要仰着头,才好跟他讲话。 吐血了?还是当着手下的面?那可好没面子。 刘六情绪上头,此刻什么都不顾了,只想一吐为快:“他们本来都要成亲了,可如今……哼!我知道,头儿是有苦衷的……害人的明明就是你才对!怎么还不杀你!” “刘六。” 程如一正准备磕头谢罪,严况的声音突如其来,瞬间打断了刘六的抱怨指责。 应声抬眼,程如一看见了那张熟悉的死人脸。 刘六不满道:“指挥……!” 严况神色不善,厉声打断:“与犯人闲聊,泄露司内事务。双罪并罚,按规矩,去吴五那儿领二十棍。” 命令口吻不给对方再多言的机会,刘六不满的嘟囔了几句,便气呼呼的转身跑了出去。 程如一心里“咯噔”一下。心道这镇抚司的规矩对自己人还这么狠,要打二十棍……那自己,岂不是该直接被拉出去乱棍打死? 严况显然没察觉程如一那弯弯绕绕的心思,只道:“食盒都让人送来了,不自己过来吃,难道还等着人喂么。” “我……你……”程如一平日里能言善辩的,此刻却不知自己该说点什么。 他只觉得奇怪,分明自己没几天活头,分明眼前这人初次见面就给了自己好一顿毒打,怎到了如今,自己却仿佛欠他好多人情了……? 严况打开食盒,将清粥并几道小菜一一取出搁在桌上,看程如一那沮丧模样,他也欲言又止。 程如一心里不是滋味,终究闷声先开了口:“严大人,我的死期就在眼前,您又何必一拖再拖?于公于私,正如方才那位小官爷说的,您都该……一刀剁了我才是。” 说罢,他吸气缓了缓:“严大人,我知道你是个好人……” “可我,不是。” 严况神色一动,忍不住开口:“这话听着新鲜。程如一,都说你是诡计多端,忘恩负义,我看也不尽然。才识得几天,竟敢觉得我是好人。看来,不是镇抚司的鞭子不够韧,是严某下手不够狠啊。” 程如一立刻回应道:“严大人……你不用吓唬我。都说你心黑手狠,毫无人性,我看也不尽然。至少……至少和我这种趋炎附势,一心只顾着往上爬,压根不管脚下踩的是尸骨还是什么的人比起来……可算是好多了吧?” 程如一心想自己说的可是实话。这小半……哦不,一辈子,就从未遇到过什么真正的好人。但入狱以来,落到严况手里却反而沾着了些活人气儿。 就算人生如戏……他应该也没必要跟自己一个将死之人做戏才对。 严况神色复杂,沉默良久才应道:“是选择这条路的人,本就不能有心。我、刺杀我的旧部、还有你,都是一样的。” “许多时候出错,皆是因那一丝丝微弱的良心作乱罢了。” 说着,严况倒了杯热茶递给程如一。 程如一伸手接了茶,却心道:我管你是不是好人?只要能让自己不再受这荒唐世道的折磨,那就是天大的好人,是我程如一的大恩人…… 捧着茶盏,程如一瞥向茶面浮叶,微微摇头:“良心太烫……严大人,这茶也太烫了,我喝不起你的茶。” 程如一将茶盏搁回桌上,目光无意扫到了那一桌子菜,不免咽了咽口水。 严况将这一幕瞧在眼里,打趣道:“怎么,还是下定决定做个饿死鬼了么。” 程如一踌躇。他肚子早就饿得山响,看见食物,自然是本能想吃。 严况又道:“你虽然身不强,体也不壮。但要绝食而死,至少四到五天。期间脏腑互相纠缠吞食,其滋味漫长痛苦,大抵没有旁的毒药能与之媲美。中途时,就算你想要快些了结性命,但怕是连拿刀的力气都没; “严大人,可以了……别说了。” 程如一只恨自己不够坚决,咬了咬唇,直接上手抓了块酱肉塞进嘴里,又掰了半块馒头大口啃着。 “谢谢……谢谢严大人,谢谢你的断头饭、断头茶、还有断头……药。我下辈子,下辈子有机会一定还你……”程如一含糊不清道。 这滑稽话,逗得严况忍俊不禁。程如一却没瞧见,只顾着自己狼吞虎咽,他吃得太急,嘴里塞得太满,只能坐下来缓口气,慢慢往下咽。 程如一缓了缓道:“严大人说的对……我就是死了,也该做个饱死鬼才是。” “嗯。”严况应了一声,脱下朝服挂在一旁,也坐下随意的吃上几口。 程如一嘴里嚼着,目不转睛盯着那朱红朝服看:“好看……真好看啊。严大人你每天就穿这个上朝啊?” 提起上朝,严况忽然想起了什么,咽下食物才道:“今日朝会,圣上有旨,袁善其教女不善,罚俸三年。念袁氏是受奸人引诱,不予重罚。但袁善其已自请将袁氏送往城外水香观修行,终身不嫁,侍奉先皇灵位。” 程如一的手顿了顿,继而笑道:“三年俸禄,终生不嫁……也罢,离了袁家未必是坏事。不过话说回来,姜还是老的辣啊,袁御史这一哭一撞,又干脆利落的舍了孩子,虽说没套着狼,但也将黑锅给甩脱了出去,还留个了死结扣子给韩相公……妙啊。” 程如一心道袁善其也是树大根深,连皇帝都不敢妄动,竟罚得这样不痛不痒。 严况听着他言语,不置可否,又道:“有关你指控韩相公贪污军饷的事还没完,关押待审。” “真毒啊……”程如一说着,又狠狠的咬了一口馒头:“再审……还有什么好审的?” “袁善其不知情,袁氏是受蛊惑,都不能追究了。可我,一个小小的通判……构陷宰辅,污蔑贵妃,这么大的事,说是我一人所为,谁能信?” “你倒是明白。”严况闻言眉心一动,抬眸看向程如一。 程如一笑道:“严大人难道不明白吗?” 严况不语。但他的确明白,皇帝是希望用程如一的命来了结这桩案子。而韩绍真挪用军饷的污名,虽不能坐实,却也永远无法彻底洗刷掉了。 程如一还在思索,严况看他神色凝重,以为他害怕,便道:“不用害怕,我不审你。” 程如一叹道:“谁说我怕……好吧好吧我确实怕,这身上还疼呢……不过严大人,我真的很好奇一件事。” 严况蹙眉屈指敲敲桌面:“免了卖关子,有话直说。” 程如一探头过去:“你…这么有本事,又身居高位,说你不曾搅进过任何风波,我是不信的……” 严况淡然看他:“所以呢。” 程如一看对方没发怒也没动手灭口,才敢继续道:“朝堂是另一个血雨腥风的江湖……像你这样的一把好刀,我不信……真正可以做独善其身。” 严况沉默半晌,低声道:“程如一,你入狱时便是一条毒蛇,任你咬上谁一口,那人便是不死也残。” “啊……?” 没想到对方会扯到自己,程如一愣了愣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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