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在那一刻米沙竟然有点感激他。
“你说你在码头的一艘船上，是吗？”
“是的，阿卡迪亚号。”
“那么我敢保证，你的小男友也在船上。”查理说。
“什么？”
“别那么意外。你是不是觉得，船上不相干的人太多，看着不像藏污纳垢的地方？这就是蜘蛛蝎的聪明之处，要藏一片叶子，你需要一座森林。况且，我可以同你打赌，这艘船的注册地在巴拿马。这意味着只要等到公海上，即使是FBI也没有管辖权。”
“多谢，查理。”米沙想要挂断电话，但查理叫住他：“你想要联系你的联邦探员朋友搜查整条船吗？蜘蛛蝎手笔铺张，但又十分谨慎，我敢保证，即使你在联邦的朋友搜遍整条船，也只不过像无头苍蝇一样，什么都得不到。船上住着非富即贵的旅客，考虑到搜查这么巨大的一艘船所需要的时间成本，没有法官会愿意签发搜查令。”
米沙冷静下来，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工作量太大了。即使他们能获得许可，从舱底到顶层夹板地搜查，也需要花上难以想象的时间。
阿卡迪亚号在迈阿密停靠一夜后，就将驶往加勒比海，成为一处完美的法外之地，而那也意味着米沙将会永远失去埃托尔的下落。
米沙问：“这么说就意味着你是有办法的，对吗？”
“不错，但我有一个要求——接下来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能告诉FBI，否则我将闭紧嘴巴，连一个字也不会泄露。”
“我发誓，接下来发生的对话只会有两个人知道。”米沙想也不想就答应下来。
查理满意地告诉米沙，要救出埃托尔，唯一的办法就是作为买家参与拍卖。问题是，蜘蛛蝎只会跟熟面孔做生意，所有客人都会收到一样信物，在船上出示信物，才能见到蜘蛛蝎的接引人。
“要获得蜘蛛蝎的信物难上加难，必须有一位足够可靠的职业罪犯做担保。但你还有一次机会——有一个众所周知的罪犯，对于同行来说，他只是个装在小盒子里的神秘声音，没人知道他长什么样……”
数分钟后，结束通话后的查理递给旁边等待的监狱守卫一张钞票：“我可以再要份卡布奇诺吗？这一杯已经放凉了。”
相较于查理在监狱中的悠然自得，米沙的心情无比沉重。他沉思着走出小黑屋，被突如其来的尖叫吓了一跳。
格蕾丝开心地举着电话向众人宣布：“我得到模特公司的签约了！我是个职业模特了！”
即使米沙完全没心思恭喜她，但也不由得被这份快乐感染，头脑恢复了一阵清明。现在应该忘掉其他乱七八糟的事情，专注于救出埃托尔。
他举起移动电话，按下朱尔斯的号码，却在最后一个数字时放弃了。按照查理所说的，一旦蜘蛛蝎发现有联邦探员在船上进行调查，他们很可能会抛弃所有的“货物”以消灭证据。现在没有任何人可以帮助米沙，他得靠自己了。
他删掉已经输入的数字，开始拨打另外的号码。
“你们最快的车是哪种？……迈阿密赶到亚特兰大要开多久？……好吧，租金呢？……该死，这根本来不及。见鬼！”
“嗨，听着，我想买一张机票，从迈阿密到亚特兰大。……对，越快越好。这很重要，非常着急。……没有更早的吗？……私人飞机多少钱？……该死，你怎么不直接去抢！”
米沙怒气冲冲地挂掉通话，开始翻找通讯录，看有没有可以借钱的对象。第一个想到的是卡佳，但电话未能接通；然后是朱尔斯，但米沙没法解释自己要钱的目的……巨大的挫败感袭来，米沙开始想念那刚到手就失去的奖金，花掉他们的时候他心里没有任何感觉，但此时此刻，他深刻地意识到理财的重要性。
凯伊走过来：“我听到你跟租车公司以及航空公司联系，你要赶路吗？”
米沙垂头丧气地看着她：“我需要去一趟亚特兰大，再赶在启航之前回船上来。现在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是不可能做到的。”
“也许不是所有人。”凯伊微微一笑，“我可以给一位有钱的朋友打电话，他在附近有一架私人飞机。”
米沙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太感谢了！”接着，他又感到不好意思，“你为什么帮我？我做了很糟糕的事情，很抱歉刚刚对你的质疑，希望没有影响到节目拍摄。”
“哦，没关系。我可以理解。如果乔安娜被人绑架了，我也会失去理智的。”凯伊大方地说。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
凯伊笑了：“我还没有告诉过你，我进入模特行业的契机。当我还在北京读书的时候，曾经在杂志上看到过一张照片。那是一位欧美女模特，拥有深色的长卷发和迷人的眼睛，语言难以形容它们的美丽。她就像维纳斯在世间的化身，我当时只有一个想法——我要成为她。”
米沙问：“那位模特叫什么名字？”
“我不知道，很可惜。”凯伊说，“但是她那对特殊的蓝色眼睛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此当我打算创立自己的私人品牌时，采用同样的颜色作为第一个系列的主题，但是一直找不到足够满意的模特来演绎它——直到今天我终于看见他了，那张脸跟我记忆里一模一样。”
“那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眼睛。”米沙由衷地说。
在凯伊打电话联系飞机的时候，乔安娜对米沙说：“你要做一件很危险的事。”句子像是疑问，但她的语气十分肯定。
米沙明白这一点。
“值得吗？”乔安娜问。
“当然，因为我是他的守护天使。”米沙回答。
**
卡佳在病床前守了很长时间，刚刚趴下休息，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她揉揉疲惫的眉心，看到来电备注的姓名，立刻打起精神，站起身想要走到病房外面去接电话，但她的手被拽住了。
卡佳惊讶地低下头，看着杰西卡拽着自己的手腕，虚弱地牵引嘴角，想要表达一个微笑。
移动电话被扔到一边，卡佳焦急地按响呼叫铃：“医生，医生！病人醒了！”
医护人员检查过杰西卡的情况，告诉卡佳，伤情恢复得很好。“她会没事的。”没有什么比这话更令人安心了。卡佳攥紧了胸口的衣服，在心里默念颂赞仁慈的主。
杰西卡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没有出声。卡佳给她喂了些水，得到润滑的声带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抱歉我搞砸了……”
卡佳摇头：“别那么说，杰西。是我不好，我应该跟你好好谈谈，而不是赌气放任你离开。”
“我没有头脑发热相信罗伯特的甜言蜜语。”杰西卡说长句子的时候，尚且需要停顿一两处，但表达得很清晰，“我只是想得到超模大赛的奖金，这样就可以去做变性手术了。”
这是卡佳第一次听到杰西卡这么说：“但你从没对我说过自己在攒钱。”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反对。我不明白，从小到大你一直对我很好，为什么独独在这件事上，你不肯支持我。”
卡佳瞪大眼睛，一瞬间复杂的情绪纷至沓来，最后全部化作一滴泪珠，从憔悴的眼角滑落。“我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她干涩地说，“你是那么可爱的一个男孩，你是我的骄傲，是上帝带给我最好的礼物……因此当你开始偷偷用我的化妆品，我感到失败、自责。我把我的不正常给了你，我毁掉了上帝的馈赠，我有罪……”
她被卖到人肉货架时年纪太小了，由于当时的管理者使用大量激素药物来维持男孩们秀美的外貌，导致他们的身体受到永久不可逆的改变。即使后来卡佳掌权，废除人妖表演，但多年的身体心灵双重摧残之下，她已经失去做一个正常男人的机会了，只能切除发育畸形的生殖器官，彻底变成一个女人。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拥有我没有过的选择。”
杰西卡的眼角也湿润了：“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愿意做跟你一样的选择呢，妈妈？”
卡佳终于忍不住，与自己的孩子抱头哭泣。
**
阿卡迪亚号即将启航，带领它的乘客们游览加勒比海壮丽的风光。就在出发的前一刻，她迎来了一位姗姗来迟的乘客。
这是位年轻的绅士，像旧时代的贵族那样衣着得体、面容英俊，漂亮的银发像太阳神的光芒那样迷人。
比对过乘客名单后，游轮经理对这位绅士躬身：“欢迎乘坐阿卡迪亚号，查理先生。”
“谢谢，请带我去我的套房。”米沙优雅而礼貌地回应道。 ---- 在公海犯罪其实也可以适用属人管辖，但是小说嘛，一切设定都是作品需要。
第 59 章
米沙打开冰箱，无视门上放着的啤酒，拿了瓶苏打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管，平复了激烈跳动的心脏。
朱尔斯传来了案件的最新进展。正如担心的那样，FBI的海外行动小组找到了照片上传的地址，但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他们也没能在游轮启航之前神情到许可上船搜查或调取船上的监控录像。现在米沙唯一救出埃托尔的希望，就是按照查理说的，作为他的代言人参与这场拍卖会，自己买下埃托尔。
米沙在查理的指示下，连夜赶往亚特兰大，从查理家中某个隐秘的位置找到一张信用卡（探员们曾经搜索过那幢房子，但显然查理很擅长藏东西），那正是蜘蛛蝎的信物，出海后只要使用它在船上消费，就能向蜘蛛蝎发出信号，会有人来接引他进行交易。
在汽笛声中，阿卡迪亚号游轮缓缓离开港口，带着米沙河其他人驶向未知的旅程。
这是米沙头一回乘船出海，即使是船上最好的套房，也不过相当于大一点的酒店客房而已。米沙以为自己会担忧得坐立难安，但当他把自己房间中央那张柔软的双人床里时，奇迹发生了。床上用品的高级面料跟他们在迈阿密住过的那间豪华套房一模一样，一躺下来，身体就自动回忆起埃托尔皮肤细腻的触感。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开，米沙不自觉地将自己环抱成婴儿的状态，陷入美梦之中。
等再度睁眼时，米沙发现时针已走过半圈，从露台往外看，已经没有任何陆地的影子了。
他拿起床头柜上的信物——除了看起来比较贵之外，这张黑色的磁卡外表跟普通信用卡没什么区别，上面也并不像米沙想象那样画着某种现实中没有的节肢动物——小心翼翼地放进西装内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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