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天在赛场上看见了那小子。居然为了别人去那种地方,你说,他们是什么关系?” 艾琳没能揣摩明白男人的意思,只得闭嘴不言。 展馆里的冷光灯打在画布上,泛着冷色调的光泽,画里的少年躺在一道幽蓝色的灯光下,斑驳伤痕镌刻的身体白皙赤裸,仿佛来自深海某座神秘的神袛。 “六月初…”男人沉眸欣赏面前的画,喃喃道:“那还有些时间。” * 距离春节还有七天的时候,三中终于迎来了期末考。 考试为期两天,最后一科结束的铃音打响,教学楼里就迸发出返祖一般的欢呼声。 “你是哪个班的?!” 教学楼上,教导主任拧着眉毛挤着眼睛,大手一挥指向横侧走廊上第一个跃出考场的男生,当即发了火,“鬼叫什么,你过来……哎你跑哪儿去!” “卧槽!”贾仝心中暗道不好,一把扯过自己的包,闪身躲进陆续出来的人流里,撒丫子就往另一头的楼梯间跑。 刚跑到楼梯口,便撞上了下楼的俞远。 “卧槽远哥,我刚差点被老芋头逮着了,还好他今天没戴眼镜,不然今晚又得留校扫厕所。”贾仝凑上去和他一起走,“对了,第二篇阅读理解是不是讲过啊,我还有点印象。” “嗯,上周二刚讲。” “完了完了…”贾仝直摇头,“我他妈就记得俩空。哎,你这会儿去哪啊?” “去楼下等他。”俞远道。 “啧啧,”贾仝一脸羡慕地直晃脑袋,“约会啊?终于和好了?” 俞远闻声皱了皱眉,“我们没吵架。” “得了吧。”贾仝一脸道破一切的奸笑,“这两周都不见你们腻歪,七哥还和我说,假期一起出去玩的计划可能去不了了。既然你们现在又和好了,那到底还去不去……” “他什么时候和你说的不去?”俞远打断他的话,眉头蹙得更深了。 贾仝有点懵,“就昨天啊…” 他话音刚落,俞远就加快步伐朝楼下走去。 在教学楼下等了许久,直到人流缓缓散去,熟悉的身影才迈着步伐从楼梯上走下来。向野单肩挎着背包,如常走到俞远面前,出声问道,“考得怎么样?” 俞远没回答,脱口而出道:“你和贾仝说,假期不一起出去玩了?为什么?” 向野怔了怔,“也不是不能去,就是可能得推迟几天。” 俞远像是松了口气,语调平缓了些,问道:“是因为卫恒吗?” 向野抬眼看了看他脸上的表情,确定他没有因此而感到不快,才点头道,“恒哥现在算是被我爸软禁在兴阳了,过了年就打算把他送去南城。” 卫恒和向伍的师徒相见,结果并不愉快。 向野都没有想到,这次卫恒会毫不掩饰地和向伍坦白自己的想法,他不仅承认自己在上里交了个“男朋友”,还表示自己不去南城,要回到上里的店。一直以来,卫恒对向伍的指令都是言听计从,就连因为一张照片就将他“赶出”兴阳,他也毫无反抗地照办了,在向野的印象里,这还是卫恒第一次这样态度明确地提出反抗的声音。 结果是可想而知的,向伍发了很大一通脾气,卫恒被没收了手机,强制性地留在了店里。 “你爸,为什么这么不能接受……”俞远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绝大多数的父母,大概都不能接受这种为世俗所不认可的情感吧,仅仅是徒弟就这样,那他和向野的事情,是不是要面临更大的阻挠。 “放心,”向野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轻笑道,“他不会像管恒哥那样管我。” 俞远闻声皱了皱眉,“为什么?” 向野笑了笑,“我和恒哥不一样,在他眼里,我是个天生的坏种。” 也是在知道自己的亲生父亲是谁之后,他才恍惚间想起那时向伍那句“你果然,和那个人一模一样”是什么意思。 可能在这个自己叫了十多年“父亲”的人那里,自己和那个男女不忌、生活糜烂的毒贩并没什么本质区别,而他的好徒弟,也是被他这个天生的坏种所浸染的。 向野兀自往前走,冰凉的指尖突然被一片暖热包裹。 “你不是。” 肩头相贴,借着衣袖的遮挡,俞远在人来人往的校园里握住他的手,目光坚定向前,“你不是。你是聪明到学什么都一学就会的阿野,是会从人渣手里解救别人的阿野,是无论打球还是揍人都很帅的阿野…” 向野听着他叨叨的阐述,每列举一项嘴角的幅度得更深一些,直到最后词穷,终于忍不住露出几道笑声。 “怎么,就这么些啊?”他故意逗道。 俞远说这一堆不是情话的情话,已经有些面红耳赤,脚步微顿,偏头和身旁人对上眼神,久违的轻松氛围让他大脑发懵,终于脱口倒出最后的总结陈词,“是我的阿野。” * 假期开始一周,农历新年很快就在长街的鞭炮声里拉开了序幕。 年初三,俞远陪向野到市里复查,那个看到向野就老是一脸愁容的心理医生,这次居然难得地对向野药物戒断的成果表示了赞扬,并做出了下一阶段的用药调整。 离开医院,俞远开车到了艺术中心,这场名为【蓝】的画展已经开设了二十多天,即将闭展。 林夏不止一次地和向野提过,希望他能在闭关之前,去看看那幅画。 走进展览厅,因为画展已近尾声,人并不是很多,可刚看了几幅画,一个迎面走来的小姐姐就认出了向野。 “你……”小姐姐惊讶地捂住了嘴,指着向野道,“你就是那副画的模特吧!《那不勒斯》… 向野朝对方礼貌地笑了笑,点头应是。 “刚我还和朋友说,这次展览我最喜欢的一幅就是《那不勒斯》了,真是太有缘了!” 小姐姐兴奋地都想过来要微信了,向野先一步道,“都是画师的功劳,我不过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罢了。能告诉我们画的位置吗?我们还没有找到。” 小姐姐沉迷在他温柔的微笑里,一时间都忘了先前要做什么,连忙给他们指了方向。 拐过第一个旁厅,他们在画展最核心的位置看到了那副画。 画布上是熟悉的色调和图像,但摆在林夏的画室里和挂在这个人来人往的展厅里,完全是两种感觉。 只第一眼,俞远就生出了一种把画和身旁这个人一起藏起来的冲动。 驻足片刻,画框右下角一个“已售”的标签引起了俞远的注意,不知为何,看到这个标签的一瞬间,他突然就莫名地感到焦躁。 身后有画展的工作人员路过,俞远趁机询问道:“这幅画已经被卖了吗?” 工作人员朝他打量了一眼,点头道,“是的,开展的第一天这幅画就售出了。” “是什么人买的?”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只知道是一位男士。” 向野从洗手间出来,两人便离开了艺术中心。 酷路泽朝着城郊的别墅区而去,向野反应过来路线的偏离,侧目朝俞远的方向问道,“这是去哪?” “我妈那儿。”俞远心不在焉地回答。 向野闻声微愣,气氛顿时安静下来。 俞远这才后知后觉地觉察出不对劲,侧目对上向野紧张抗拒的表情,心中顿时一沉,解释道,“我妈在国外,那儿只是她的一套房子,毕竟过年,我想着去看一看。” “嗯……”向野低低应声。 突然间,车速缓降,靠右停在了路边。 “你要是不想去,我们就直接回兴阳。”俞远语调平淡道。 “……” 俞远手掌轻扶在方向盘上,指尖微微蜷缩,“你是不是,不太想见我的家人?” 大年三十,俞远原本让向野到家里吃年夜饭,可他拒绝了。后来才听贾仝说,那晚上向野吃过东西就跑到胡志成家网吧待着,过了12点才离开。 他宁愿孤身一人,也不愿意在这个万家团圆的日子到他家来。 “我怕打扰奶奶。” 空间沉寂良久,道路尽头,低垂的云压抑成一片连天的灰白。 “阿野,你毫无保留付出的,我也可以,我不要你替我留所谓的退路。”俞远握紧了方向盘,“那些事情,就停在常青这里不可以吗?” “你在说什么?那些都已经结束了。”向野装傻。 “那为什么还要背着我和许队联系?” “……”向野张口却哑了声音,许久后才闭了闭眼睛。 “你在我手机上装了监测软件,是吗?”
第82章 赤梦 “你在我手机上装了监测软件,是吗?” 简单的问话,在开了暖气的车厢里翻滚回响,呼吸把车窗玻璃晕得模糊一片,窗外的街道在灰白色调里无限地向前蔓延,仿佛没有尽头。 “我早该想到的…”向野像是泄气一般地叹息,“程子磊把我绑到墓地那一次,你就发现了我用来和许队联系的那张电话卡,你把手机还回来的时候,我就该发现不对劲的。上个月我和许队见面…不对,应该说这段时间以来我和他每一次的联系,你都知道是吗?” 俞远一语不发地坐在驾驶座上,仿佛是一尊石雕的像。 * ——一个月前,兴阳县城里一家僻静的小咖啡馆。 过早的时段,店里十分安静,只有二楼最靠里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随手翻阅过期杂志的男人。 一辆出租车停在楼下。 向野穿着一件纯黑色的冲锋衣,领口处隐约能看见里面的三中校服,他的眉眼掩盖在棒球帽檐下,从出租车里钻出来,抬步跨上马路牙子。 咖啡店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和店员简单交涉之后,他朝楼上走去。 角落里的男人听到他进门的一刻起,已经放下手里的杂志,扬眸向楼梯口看来。 两道目光隔空相对,向野不自觉地蹙了蹙眉,抬手摘下头上的帽子,朝男人走过去。 “许队,好久不见。”向野冷声道。 “别这么生疏。”许定安面露尴尬,“距离你们出院,也才过了两周。” 说话间,店员将一杯热咖啡抬了上来,放到向野面前。 “果然是你们年轻人喜欢的地方。”许定安抬目将店里的环境环顾了一圈,缓解气氛道,“挺有文艺气息的。” 向野抬起杯喝了口咖啡,“这地方很安全。” 许定安也正了正声,开门见山道:“你那天问我白狮是谁,你这么聪明,想必已经查到不少了。” 向野未置可否。 “这件事情并非有意瞒你,我们必须得确定你的立场。”许定安道。 尽管能够理解,但向野心中仍旧一寒,“我的立场?你们是觉得我在长街这种地方长大,身上又留着那个人的血,就一定会和他走一样的路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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