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荆诀看着一动不动的裴吟,以为他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便不耐烦地命令了一句,“上来。” 荆诀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掌轻轻挡在梯门一侧,裴吟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这才换了口气走进电梯。 “我感觉血止的差不多了。”裴吟坐在沙发上掀开衣角检查伤口,他看伤口外面已经结了一层痂,就说,“不用去医院也行,你家有没有药箱,我消个毒包一下得了。” 荆诀这人就跟有什么强迫症似的,进门第一件事总要换衣服,裴吟一扭头他就又换了一套跟上午不一样的衣服出来。 荆诀抬手点了下茶几上那个被他拎回来的纸袋,说:“里面有。” 裴吟因为发烧反应确实慢了不少,他伸手拿过纸袋,看过之后才诧异地问:“这……都是你刚才买的?” 荆诀从冰箱拿了两瓶水,其中一瓶扔给裴吟,说:“二百二十六。” 裴吟一手稳稳接下矿泉水瓶,另一只手偷着将药袋里的付款小票摸出来团进手心,面不改色道:“警官你说什么呢。” 他随即哗啦一声撕开纱布的包装袋,愉快地说:“那我就不客气了。” 裴吟倒不是逞强,他确实伤的不重,榆阳匕首反捅过来的时候,他先凭着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后退了半步,退完才发现自己挂了彩,所以刀锋只是穿透衣服划开了皮肉,没深到见骨。 他现在身体不舒服,主要是昨天冰天雪地里待了好几个小时,外加上今天伤口没及时处理。 裴吟吞过消炎药,又翻了翻药袋,问:“你没买止痛药啊?” 荆诀站在冰箱前看了他一眼,裴吟便立刻煞有其事的掀开衣角,让伤口明晃晃的露在荆诀眼前:“没事警官,我能忍。” 荆诀矿泉水放在一边,声音毫无起伏:“忍吧。” 裴吟:“……” “放心警官,我马上就好,不会耽误你工作。”裴吟看示弱不成,只好换个套路,他迅速拆开几个包装袋,之后依次摆成一排,准备按顺序使用。 荆诀那边来的电话本来跟裴吟没什么关系,但裴吟不知怎么,从刚才开始就特别注意荆诀的动向,他看荆诀接起电话,自己的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 电话是黎皓打来的,他问:“荆队,人找着了吗?” 荆诀:“找着了。” 黎皓一惊:“卧槽!真找着了?那报案人说的……” “报案人电话给我,我处理。”荆诀问,“有其他人知道吗?” “有啊,我接电话的时候小王在那儿看着呢,定位倒是我一个人查的,怎么了,这报案人有什么问题?用不用我……” “不用。”荆诀打断黎皓,“先处理罗海鸣的案子。” 黎皓愣了愣,随后道:“行吧,那你们在哪呢,裴吟受伤没有?” 荆诀回头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盯着自己的裴吟,眉头稍微一压,说:“挨了一刀。” “啥?”黎皓吓了一跳,一下从长椅站起来,问,“那你们也在二院呢啊?” 荆诀嘴唇轻轻抿了一下,说:“没有,在我家。” 黎皓顿了顿,问:“查案?” “嗯,罗海鸣的案子有点细节没对上。” “……荆队。”黎皓犹豫了一下才说,“裴吟毕竟是挨的刀子,怎么说也得去趟医院吧?不缝合也得打个破伤风什么的,你……你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黎皓话说的委婉,但听的人一下就明白过来其中的意思。裴吟看荆诀挂断电话后原地不动,捏着碘酒瓶的手不自觉地停在半空,他偏头看着荆诀,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荆诀看他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裴吟实在有点发怵,他琢磨了一下荆诀现在的心理状态,然后赶紧放下棉签碘酒,重新把收据单翻出来对了对账。 这不能怪裴吟小气,他平时根本不吃这么贵的消炎药,一块钱一板的速效感冒胶囊都得寻思着买,哪可能为了包扎个伤口花二百多块钱。 裴吟心事重重,没注意荆诀出来时手里多了件外套,只顾着说:“警官,这药能不能……” 啪。 裴吟话没说完,一件外套就落在了他手边。 荆诀走到玄关,说了句:“穿上,跟我走。” 裴吟一愣,脸色僵了僵:“警官,我这待遇怎么连李辰刚之前救下来的那群小黑工都不如,人家受伤了还能打报告请假呢,我这儿这么大的伤口——” 裴吟不厌其烦地再次掀起衣摆:“你等我贴个纱布再开始行吗?” 荆诀看着几次被裴吟用来展示的刀口,眼皮都没抬一下,轻飘飘道:“现在跟我走,药费不用你还。” 荆诀跟裴吟认识不到二十四小时,第一次见他动作这么利索,只见裴吟立刻放下衣摆,几步跨到玄关处,挤在荆诀身边说:“那还等什么?警官,咱们快走吧!” 那件新外套最后还是荆诀给他拿过来的,裴吟的羽绒服跟着主人遭了两次袭击,现在呈破烂不堪状,正在荆诀家躺尸。 裴吟刚到荆诀家没十分钟,屁股还没坐热就被人赶出房门,心情其实是不怎么好的,但一想到两百多块钱不用还了,他还是美滋滋地吹了一声口哨。 裴吟站在电梯里,斜眼瞄着荆诀,说:“警官我发现一件可疑的事。” 荆诀按下电梯,从他不带任何情绪的“嗯”字里,裴吟判断他肯定以为自己是在扯皮。 ——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我上午来的时候你家冰箱一瓶水都没有,怎么下午突然有了?”裴吟若有所指地问,“是不是有人来过?” 荆诀的沉默并不出乎意料,但裴吟现在看着他紧绷的脸,不久前才消失的“折磨荆诀的乐趣”忽然有重现江湖的趋势。 坐进车里后,裴吟便摸着身上的外套说:“要不我还是脱了吧,我怕弄脏了不好洗。” “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荆诀实在是有点烦了,他蹙眉瞪了裴吟一眼,本来只是想让裴吟少说点废话,谁知裴吟却忽然瞪着一双眸底微红的眼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 ……装的。 一看就是。 荆诀不再理他,一脚油门将车开出停车场,由着裴吟自己在旁边演戏。 裴吟看自己一番好戏没人欣赏,过会儿就收了情绪,他手指点着安全带的锁扣问:“警官,咱们去哪啊?你先告诉我,我好有个准备。” 荆诀怕再不回答这人还得来一出好戏,便开口道:“医院。” 裴吟也不意外,点点头道:“楚禾的口供确实很重要。” 荆诀车停在红灯前,瞥他一眼,纠正道:“是处理你的伤口。” 裴吟当下情绪丰富,思绪混乱,想说的话不少,但脱口全汇聚成了一句—— “那挂号费算谁的?”
第十八章 夜晚的灯光狭长而明亮,晃过裴吟侧脸时,让人有一瞬间的出神。裴吟看着暗下来的天色,脑袋靠到窗边,很轻地说了一句:“天黑了。” 荆诀依旧没理他,不过这也不重要了,因为荆诀几分钟前才答应了他要付他的药费,只要钱的事有了着落,其他任何事对于现在的裴吟来说都不那么重要。 到了医院后,荆诀用自己的身份证替裴吟挂号,但他中途被黎皓一个电话叫走,只留裴吟自己在就诊室检查。 裴吟弓背坐在医疗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电脑上一行又一行的药品,不太情愿地问:“医生,我这非得缝吗?我感觉不太深。” 医生约莫五十多岁,闻言连头都没抬,直接说:“可以不缝,签个证明,之后化脓感染自己负责。” 裴吟闷闷不乐地耷拉着脑袋,医生则是大手一挥,告诫他:“要手术就去缴费,不缴费就出去,别占着地方,后面还有人呢。” 裴吟撂下衣服,之后叹了口气,站起来问:“多少钱啊?” “去窗口问。”医生冷冰冰地回答了一句,接着就把裴吟赶了出去。 裴吟在医生打量的目光中离开了就诊室,他慢吞吞地走到缴费窗口前,递上就诊卡,然后竖起耳朵听了一个让他一周吃不上肉的数字。 裴吟心道荆诀走的是真不巧,再晚点还能帮自己把手术费付了。荆诀虽然答应他付钱,但那得是他在的时候,他现在人走了,裴吟总不可能事后拿着自己的缴费单去跟人家要账。 急诊室的设备不像大手术那么专业,就一张医疗床和一台手术灯,裴吟坐在上面,正想鼓起勇气看看银行卡的余额,怀里就传来一声猫叫。 喵~ 医生端着手术盘进来,正好听见从裴吟那边传来一声小奶音,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诧异地瞪起眼睛,估摸着是往不好的地方想了,裴吟只好加快了拿出手机的速度,解释了句:“别误会啊,是我短信音。” 医生抬眉撇嘴,咂舌道:“小伙子喜好还挺特别,行了,躺床上去吧。” 裴吟只能像待宰地鱼似的,双腿一蹬躺上了医疗床。 这种程度的伤口缝合在二院根本不算手术,叫个外科医生都能操作,更别说是眼前这位工作经验丰富的主任级别医生了。 医生手起线落,没三十分钟就结束了缝合工作,裴吟躺在床上,麻药劲儿还没过,还得医生拍拍他说“完事了”,他才翻身下了床。 医生随后又嘱咐了裴吟几点注意事项,但裴吟注意力不在这儿,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只听见一句:“缴费去吧。” ……唉。 裴吟垮着脸,又一次来到了缴费窗口前。 这回费用没刚才的高,顶多三天不能吃肉。 喵~ 短信提示音又一次响起来,收款小姑娘抬起头,露出跟刚才那位医生一样的神情。 裴吟心情欠佳,懒得解释,任由小姑娘胡思乱想,自己拿了收据转身就去药房取药,他走在人烟复杂的医院走廊上,脑袋里特别莫名其妙的冒出一句——要是能碰见荆诀就好了。 裴吟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到,接药的时候手都抖了一下。 医生一次性给裴吟开了一周的用药,大小加起来五盒,不过药房连个塑料袋都没给,所以裴吟现在只能捧着一堆药坐在长廊座椅上。 裴吟抽出一只手,终于有时间看一眼短信。 两条信息都是罗伊发的,第一条是问裴吟现在忙不忙,方不方便见面,第二条是让裴吟有空回话。 裴吟一条也没回,看过就把手机收了起来。他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于是裴吟眼睛一闭,二郎腿一翘,就这么静静的坐在离大门不到二十米的长椅上思考起了人生。 “哎,兄弟。” “兄弟?” 裴吟被人碰了下胳膊,胳膊压到伤口,疼的他一下睁开了眼睛。 对方被裴吟突然带来的一股凶气吓到,整个人往后一躲,指了指他的衣兜说:“你手机一直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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