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上江诺这个爹,就注定了江暄的童年不好过。盛景突然觉得自己还算幸运的,起码在他童年那么多孤独的夜里,还有老妈陪着他。 他想,江暄从小就习惯了被遗忘,后来遇上肯把她捧在手心里的詹决,沦陷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当初面对江暄的心意,他没有各种装傻各种暗示拒绝,会不会现在就不是这样,江暄被詹决带走,不知所踪? 他不敢去看江诺,便把目光转向孙昭宇,用眼神问:【联系上技侦了没?】 孙昭宇苦笑,冲墙上的挂钟扬了扬下巴。 十二点二十三,正好是饭点。 “……” 盛景轻轻叹了口气,直接伸手抢过来王瑞川的手机——他那边还和沈沛通着电话,没舍得挂——王瑞川正和女和朋友聊天,满脑子粉红泡泡,猝不及防就被人抢了手机,根本来不及反抗。 盛景看也不看就退了微信,找到了唐寻的号码。 背景音响了二十多秒也没人接,盛景立马意识到死宅男八成是偷偷溜回家睡午觉去了,脸色顿时黑了下来。 慢半拍反应过来的王瑞川想夺回手机,对上他的脸色又瞬间怂了,规规矩矩地坐在一边,噤若寒蝉。 场面有种暴风雨之前的宁静。 “……喂?”沈沛等了半天也没人说话,他又看不到这边的情况,就忍不住问,“你们在联系技侦吗?那把这个号码也查一下吧,机主十有八九是詹决……” “查不到,”江诺揉着眉心,勉强打起点精神,“手机定位我们经常用,出其不意还好,但现在他不可能不防着这一手……” 那边唐寻终于迷迷糊糊地接了电话,盛景把沈沛发来的号码,连同通讯录里江暄的一起给了他,然后劈头盖脸训了他足足五分钟,中心思想就一个:关键时刻不许掉链子。 盛景这个人深得江诺真传,对待下属各种不顺眼就各种意义的挑毛病,心情好的时候嘴贱损几局也就罢了,心情不好他可以把人家警花当场骂哭——这是他单身三十年的主要原因之一,难为他本人至今还搞不明白。 此时他心里充满着不安、担心以及自责,居然奇迹般地没骂脏话,唐寻敏锐地意识到这时绝不能惹他,穿着睡衣就跑过去开了电脑。 江诺叹了口气,又不说话了。 短短的几分钟在众人看来像是拉长成了一整个世纪,时间化成蜿蜒的长河在他们眼前飞速掠过,奔向洪荒的尽头。 盛景眉梢轻轻一跳,总觉得有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了,他正打算再催促一番,就听见唐寻颤巍巍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了出来:“老大,这个真不……” “说正事!” “我定位不了,那边估计已经把手机卡处理掉了……” 虽然早有预料,盛景还是觉得心里一沉:“两个号码都是?” 唐寻诚惶诚恐地应了一声,生怕下一秒就会惹祸上身。 所幸盛景还不至于那么不分青红皂白,他成功控制住了自己的暴脾气,二话不说挂了电话,然后原地立正向右转,面向江诺。 江诺皱起眉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江局,”盛景朝他敬了个军礼,“您放心,我一定把小暄完完整整地带回来。” ☆、浮沉(十八) 沈沛默不作声地挂了电话,站了起来。他一时没适应身体上的无力感,一个踉跄险些一头栽到床头柜上。 还真是不客气……沈沛推了推眼镜,一手按住床头柜,费力地直起身。然后他保持这个姿势一动不动站了大概半分钟,直到觉得能走路了,这才随便找了件盛景的大衣披上,带上手机出了门。 大衣的主人似乎天生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气息,即使人不在也一样。沈沛就在这种气息中慢吞吞走出了小区大门,没过多久就顺利拦到了出租车。 “去市局,请快一点。” 江暄一个大活人,不可能说失踪就失踪,总会留下一些蛛丝马迹——比如道路监控。 交警大队全天都有人值班,倒不用担心去了没人的问题。盛景那边估计一时半会儿抽不开身,医院离市局也挺远——那就他自己去。 …… 601国道。 视频中交通拥堵得厉害,大车小车之间距离不超过半米,从摄像头的角度去看,连后面车的车牌都被挡的严严实实。 沈沛却精准地暂停在了这里,然后一点点往回倒,终于看见了挡风玻璃后詹决的脸。江暄坐在副驾驶上,脸上带着几分忐忑不安。 ——这是他能找到的最后有这两人的影像。 交警老李看着他严肃的神色,心下暗想市局什么时候招了书卷气这么重的人,放到其他地方倒也挺赏心悦目,可他偏偏来了市局刑侦队……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怎么对付的了歹徒? 就在老李犹豫要不要再查查他的证件时,沈沛终于从监控录像中抽身,侧过头问他:“你们这里去年九月份的监控还留着吗?” “啊?”老李心里还在怀疑他,猝不及防撞上他的目光,禁不住心里发虚,“哦那个……早没了,监控都是七天自动覆盖的。” “和交通事故有关的呢?” “这得看多大的事了,小刮小蹭的我们肯定不留,但如果死人了应该会往内网上传一份……”老李一边说一边回忆,突然间福至心灵,明白了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去年九月我记得就六号那天出车祸死了人,好像牵扯到了一个挺有名的富二代,闹得还挺大……” 那起车祸牵涉不少,有关犯罪组织的部分都被封了起来,种种疑点尚未披露,在外人看来就是富二代市中心飙车被撞——没有注意到处在后座、毫发无损的江暄。 他们当然可以说车祸是詹决自导自演,货车最开始撞向江暄是为了玩一出英雄救美,好在江暄心里赚个感情分;可惜沈沛天生擅长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有段时间看什么都草木皆兵,又和江暄远远没有盛景那么熟,自然也体会不到盛景那种愧疚自责的微妙心理。 当他目光追随詹决的奔驰大G拐入监控死角时,满脑子都只有一句话始终萦绕不去。 ——还有一种可能,他的目标,本来就是江暄。 …… 何庆的档案和盛景之前说的差不多,长途司机,妻子几年前病死了,一儿一女成家之后都搬了出去,没人再管他这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子。因为年龄原因,他也找不着什么正经工作,最后还是现在的公司一半看他便宜,一半也觉得他可怜,这才给他安排了个勉强糊口的工作。 勉强算得上不寻常的,大概也就只有何庆的长相了——他身份证上的照片和这个国家九成九的人保持了高度一致,都丑到让人怀疑不是本人,不过还是能看出来他的瘦削。拍照时何庆似乎很不自在地笑了笑,但拍照的人抢先一步按下了快门——于是定格下来的就是一个扯了一半、有些扭曲的笑容,配合他瘦到不正常的脸,凭白透露出一种凶相,让人看了很不舒服。 “能让我看一下这起车祸的监控吗?”沈沛问。 他连提要求都和和气气的,再次让老李怀疑起他证件的真实性。老李不自在地搓了搓手,几番犹豫后还是决定要坚决捍卫人民民主专政,轻咳一声:“咳……那个,你警员证能再让我看看吗?” 沈沛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二话不说就掏出来给他。 ——但他忘了,他穿的是盛景的风衣。 老李只是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立马变了,忙不迭给他塞回去:“对不起这个我不敢碰,您早说啊,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泰山”已经做好了被查户口的准备,见此一脸莫名其妙。 “哎您早说是盛队让您过来的啊,您看我这个不长眼的还以为您是假冒的警察呢,毕竟这种事也不是没有……我就是个管交通的,机密什么的我也不懂……” 沈沛这才发现自己错拿了盛景的警员证,而老李八成是把他当成了身份需要严格保密的市局高层了。 ……连警员证也能忘家,什么记性。 看来我们盛队,在交警大队这边也是威名远扬呢。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后天期末考试,请个假_(:з」∠)_ ☆、浮沉(十九) 威名远扬的盛队此时只觉得万分头疼。 他先前被突如其来的噩耗砸的有点懵,脑子一乱就跟江诺说了大话。等他冷静下来,恢复一个刑侦队长的正常思维时,才意识到没那么简单。 由于苏演的不信任,他们到现在也只有詹决洗黑钱的证据而已——当然如果绑架江暄坐实了还要另算——对方大可咬死不松口,仅仅一个洗黑钱的罪名,远远不够。 不过只要苏演肯交出证据…… 盛景心里突然一动。他换了个方向,面对病床上闭目养神的江诺。 苏演说的“不信任”,到底是对谁? 就算市局有内鬼的存在,他也大可交出证据,和江诺一起守口如瓶,内鬼不至于神通广大到知道他们的这一段对话;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市局被证据所限,苏演本人也被全市甚至全省通缉。 所以,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演一场戏呢? ——他信不过江诺。 省厅尽管位高权重,但毕竟天高皇帝远,对L市市局一些情况了解不多。所谓内鬼,还是出现在市局内部的可能性比较大。 “江局,”盛景低声问,“您觉得省厅有问题吗?” “我不知道,”江诺还是闭着眼,明显不想说话,“总不能我说谁就是谁。” “唔……那你们为什么要来这一出?总不至于谁没来医院谁就是内鬼吧?您看您躺这也没法……” 盛景感觉到手机突然震了一下,他先是若无其事地把“调查”两个字说完,然后微微侧过身,确保以江诺的角度看不到这里,这才偷偷瞥了一眼。 苏澄涵先前被他派去联系苏演,此时终于来了消息:【我爸在市图书馆留了电话,号码是XXX。】 正当盛景犹豫要不要打一个看看时,那边又来了一条:【你不用打了,我估计这会儿打不通。他说找出内鬼之前不会交出证据,还说江局这两天太累了,让他好好歇歇。】 盛景回了个“好”就收起了手机。他转过身,一句“苏演让您好好休息”已经到了嘴边,他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生生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怎么了?”江诺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忍不住问道。 苏澄涵现在在市图书馆,王瑞川和孙昭宇则已经回了市局。偌大的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无比寂静,盛景却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一下一下地敲击着他的耳膜,像细密不断的鼓点,让人听了心烦。 “……没什么,”他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笑容,衣兜里的右手下意识握紧了,“我得走了,去查查小暄失踪时候的监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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