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灭口这个理由,当时区分局的领导们一通分析,也没设想出来,宋英杰一个普通的刑警大队长,能知道什么见不得人的核心机密。 要说寻仇,宋英杰本人是没什么仇家,可他这个职业,想不结仇是不可能的。宋英杰比张显宁还大两岁,十几年的老刑警,抓过的犯人里,穷凶极恶、无恶不作之徒,数不胜数。所以调查方向很广,张显宁带了一波人,恨不能把宋英杰十几年前办的老案子都挖出来了,也没看出来,谁能有这么大能量,组织一波人再请个专业阻击手来杀宋英杰。 宋英杰是李副局的得意弟子,且刑侦队长被寻仇杀死,社会影响极坏,局里自然重视。局里当时安排张显宁,而不是焦旸来负责宋英杰的案子,就是因为焦旸是宋英杰一手带出来的徒弟,怕他年轻冲动,因为与宋英杰的深厚感情而意气用事。 焦旸苦笑一下道:“张哥,谢谢你啊!” 张显宁笑道:“嗨,咱们兄弟说什么谢啊?教导员不就是干这个的吗?上传下达,稳定同志们的情绪。不能寒了任何一个人的心,尤其是你。再说就是看着老宋,也不能让你掉地下!老宋走那会儿,我不在,可是我听说,他拉着一个兄弟的胳膊,就说了个‘焦旸’就……他是放心不下你啊,叫我们都替他看着点!算了,扯远了,你看我这婆婆妈妈的,不提了!” 焦旸听他说起宋英杰去世前的情形,也不禁有些黯然。 张显宁顿了顿说:“哦,对了。你这几天忙,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咱们局里成立了新的心理辅导室,这回可是国际顶级专家坐镇,就是陆教授。下周一才正式挂牌,只对内开放,听说你以前在美国时,就认识陆教授。不如这几天趁休假找他聊聊,不入档。” 焦扬一顿,道:“陆教授还有心理研究室?” 张显宁笑道:“你以为人家大老远来,就光帮咱们破案啊?人家不光有心理研究室,还要去东政大学授课呢,都跟那边校领导联系好了!” 焦扬一愣,还真挺能忙活。是该去找人聊聊了,张显宁并不是八卦的人,这个消息,说不定就是陆沅离特意放出来的信号,咱当然得积极响应“党”的召唤啊! 下午,趁着休假还没生效,焦旸就去找了陆沅离。 新鲜出炉的心理研究室,在江城分局大楼的顶层12楼,挨着几个平时少有人来的科室,十分安静。跟热热闹闹、经常乱的跟菜市场一样的三楼刑侦大队,行成了鲜明对比。 焦旸望着上头簇新的银灰色字体,径直过去敲了门,“陆教授,在吗?” 只针对系统内部工作人员的心理咨询室,还没有正式开放,陆沅离今天其实只是来看看新办公室的。 有人来敲门,他有点诧异,随即就听出了焦旸的声音,想了想,过来开了门。 焦旸进来一坐下,就发现这种定做的、心理咨询室专用圆椅有点矮。他低头看了看,果然跟陆沅离的不是一套。对面陆沅离坐的普通办公椅,要稍微高出几厘米。 就像女生为什么普遍都觉得,高大的男人更有安全感一样,这是种微妙的心理因素。曾经是心理系大学生的焦旸自然知道,这也是一种心理咨询室常见的小技巧。 别说焦旸很熟悉自己跟陆沅离的身高差,就算是面对完全陌生的咨询师,在焦旸的上下半身比例面前,这种小花招也会无所遁形。他的小腿往那一杵,就发现了这个椅子不够高。 焦旸不禁想起,陆沅离在美国时的心理咨询室,倒是没有这个设计,都是一色的清新系暖色沙发,能够让人感觉温馨舒适,比较容易迅速冷静下来的那种。 也许是在异国他乡,影响了陆沅离对自己掌控力的自信。这个认知,对焦旸来说,是个感觉有点愉悦的体验。 焦旸看着对面磨砂的银灰色笔记本后头,露出来的陆沅离美轮美奂的脸,笑嘻嘻的说:“陆教授,我听说你新成立了心理辅导室,可以来找你聊聊吗?” 不能你也进来了,不是吗?陆沅离一顿道:“当然可以,如果你有需要的话。” 有需要,我他妈太有需要了!焦旸咕哝一声道:“原来你这不是心理辅导室,而是按摩或者足疗室吗?这个好……”
第24章 咨询Ⅱ 臭小子,他是来发泄,我说他擅权,案件被驳回的没面子,以及被嫌疑人举报的不满吗?陆沅离挑眉道:“你说什么?!” 眼见陆沅离要火了,焦旸连忙道:“没,我没说什么!我就说,我们一线干警工作密度大,时间紧任务重,心理压力都很大,这个心理辅导室,急人民之所急,想人民之所想,太有必要了!感谢领导关怀!” 陆沅离皱眉道:“你以为我没带耳朵出门吗?你刚刚那句话,能变出这么一篇来,你说的是文言文吗?” “嘿嘿……” 焦旸傻笑道:“我开玩笑的!陆教授,咱们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可以。” 陆沅离道:“但是在正式开始之前,我必须要提醒你。你所有的咨询内容,都是要被记录下来,登记在册的。虽然我有保密义务,不对外界公开这些内容,但是,一旦我认为,你的状态,具有不稳定及攻击性等安全隐患,我会向你们的领导通报。你能够接受这一点,我们再开始。” 登记在册,好哇好哇,我等会看你敢不敢通报!焦旸睁大眼睛卖萌道:“可是,张显宁告诉我说,你的心理辅导室,是今天才挂牌成立,下周一才会正式对外开放。所以周一之前的来访者,都是没有登记的!” 原来是为了这个,我说他怎么这么积极的一早就跑来。陆沅离道:“好吧,如果你希望的话,这一次我可以不记录谈话内容。” 陆沅离说着,就把录音笔收了起来。 焦旸就开始夸张地歪着脑袋四下乱看,“你办公室里肯定没有,这里没有摄像头吧?” 明知焦旸是在揶揄他之前别墅里的摄像头,陆沅离还是面无表情道:“以后为了以防万一,的确会有监控的。但我也是今天才见到这间办公室,暂时还没有装,这你可以放心。” 嗯,看来他之前看得咖啡机又有用场了,得服务周到再去搞两个来,让人家感觉宾至如归啊!焦旸笑道:“这么说,我真是你的第一个访客,我有这么幸运吗?!” 这人真是无聊!他从进来开始,就不住的插科打诨,把自己的节奏都打乱了。陆沅离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道:“好了,开始吧。你毕竟是我的学生,很多课程都已经学过,太基础的东西,我们就不讲了。你最近有过,痛苦或者焦虑感吗?” 焦旸忽然觉得,他开始地有些猝不及防。但是面对已经开始不耐烦的陆沅离,焦旸还是乖乖答道:“痛苦谈不上,焦虑感多少会有一点吧。但我感觉,我们这个工作,随时保持一点焦虑或者说紧张感会比较好。面对案情或者受害者,太过无动于衷,完全不能共情,也不是好事情,更不利于工作开展。” 一个复旦心理系出来的大学生,对心理健康标准,心理表现异常这些东西,当然耳熟能详。 陆沅离也就索性直切主题,而焦旸的回答,显得温和妥帖真情实感,还十分具有正能量,简直完美。态度看起来非常合作,然而,实际情况并非如此。这只不过,是一种焦旸对自己所要问的问题,早有预判,而预设的答案。 所思所想,心理状况,身体健康,这些东西都如银行卡上的数字一样,是一个人的基本隐私构成。被人探知了解,人会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恐惧、不安全感,也会本能的设置层层防护,叫其他人不得而知。 这也许就是,能医不自医产生的心理状态。所以对心理学科所知越多,想对其心理进行探知、干预、调整,所遇到的阻力就越大。而焦旸,曾经是应用心理系的大学生。想要突破他人为设置的壁垒,并非易事。 “是啊。咱们的同志确实都很辛苦,也很伟大。” 陆沅离换了个思路,用平静的声音,缓缓地说:“在实际警务工作中,很多情况无法预料。有时案情紧急,来不及知会家人,就要出发。到了千里之外的异地他乡,往往是各种难以预料的困难,心理体验一言难尽。 而抓捕罪犯时,未知因素就更多。比如途中车子抛锚,情节万分紧急,却无计可施,便会不自觉生出强烈的焦虑感。或用枪不慎,防卫过当,更易造成巨大精神压力,甚至长期自责、情绪低落;或面对带有重武器的悍匪,枪支哑火,瞬间感到焦虑、恐惧,又毫无办法。为了防止盯梢跟丢,抓错嫌疑人,时刻都得绷紧那根弦,每天高度紧张地工作。 还有,即使嫌疑人到案后,三缄其口或狡辩抵赖,也容易情绪激动,怒发如狂,当不能很好克制自己的情绪时,可能就会声嘶力竭,甚至不自觉地想要动手动脚,使用一些非正常手段……” 陆沅离说到这里,见焦旸掀了掀眼皮,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就略微停了停,下意识的顺着焦旸的视线,也看向他的手。 这双手曾经纤细修长白皙,除了型号略长之外,完全可以吊打一众小姑娘的柔荑,看着就像弹钢琴的。然而,现在他是拿枪的。可能因此就粗糙了很多,也有骨节要变得粗大的趋势。 这双手还曾经生硬的抓住他接吻,用力抱住他,箍得他喘不过气来,抑或强行抓住他丢到床上去。想来有这些变化,现在应该更轻而易举些…… 焦旸听着陆沅离娓娓道来,可能因为他母亲的关系,并无丝毫北地口音,与陆沅离通身的“王炸”气质,也不太相符,倒有一种南方男孩子特有的温柔。声音低沉清润,尾音里还带一点沙沙的绵软,每一个抑扬顿挫的转折,都像在给耳朵做按摩。那种有劲又悉心地轻柔收尾的力道,舒服的人想就地表演一个沙坑打滚.jpg…… 焦旸不自觉地抬头看着陆沅离,今天许是为了心理研究室的事见领导,特意着了正装。陆沅离外头的西装脱下来,挂在旁边的架子上,就穿着简单地白衣灰裤,衬托的清艳的眉眼越发干净,一条灰绿色的领带,回应着手腕上墨绿色的手表,愈叫人感到一种专业人士的禁欲气质,让人想把他按到背后区局那统一制式的银灰色百叶窗上去……
第25章 咨询Ⅲ 这撩得也太不动声色了,听着都那啥了可还行?!还是焦旸先反应过来说:“我没事,你继续说就行……” 不用焦旸说,陆沅离也判断了出来,焦旸对于这一点,并没有太多异常,至多也就是,对于嫌疑人诬告他刑讯逼供的愤怒,这是正常人很自然的反应。至于说什么痛苦、焦虑、失衡感,并没有,至少他没看出来。 也就是说,这个表面上的心理问题,并不存在的话,他今天来得目的,纯粹就是来调戏自己,发泄求而不得,或者自己说他擅权的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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