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间,棠琳冰凉的手强硬地捏住了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前面熊熊燃烧的大火。 棠琳轻飘飘地问:“哥哥,你说这么大的火尸体会烧成灰吗?” “我……我不知道。”陈琅的声音极为的干涩,显得空洞而无力。 就如同就算他羞于启齿,但是他曾很长一段时间畏惧于各种尸体,血液,他痛恨所有无疾而终的死亡。 一个人越想摒弃什么就越害怕什么。 人的劣根性就是如此,善于逃避,并且虚伪的装出自己毫不在意。 阴郁情绪让陈琅的意识放空,狂妄的纵火者用熊熊燃烧的火把众人极力想要粉饰太平的假象打破,所有的平静随着尸体的销毁而变得荡然无存,迫使着众人从常态心理到极端心理。 火堆中的骸骨烧出一丝爆裂声,如同尸体在烈火中尖叫,哭诉。 广盈那终于受不了地大喊出来:“别烧了,别念了,该死!该死!” 她推开邹斯,从地上拿着一根木枝朝火堆挥去,火星四溅开来,如同流星坠地一般闪烁。 她妄图扑灭着火堆,却事与愿违,在风的作用下烧得更加的旺盛。她整个人仿佛与火融为一体,那烈火要将他也一起吞没。 “疯了吗?”邹斯走过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往回拖。蛮力却没有把广盈拖动半步,她和邹斯拉扯着,冷素的面孔此刻被火光照耀着,乌黑的眼眸透出凝重的力量:“我疯了?到底是谁疯了,为什么要来这寺庙,你究竟来这干嘛,不来这一切都不会发生,邹斯,死人了!死人了!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我知道!事情现在发生了谁也挽救不了,是我不该把你带上山,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了,我们立即,立刻,马上下山好不好。”邹斯急躁地说。 两人在火堆旁拉扯稍有不慎就会跌进去。贾炜看得眉头直跳,憋着一肚子没有地方发,朝他们两个吼道:“你们两个还嫌事情不够多。”他转头朝陈琅喊道:“过来帮忙,把他们两个拉回来。” 一场巨大而荒谬的闹剧,烈火焚烧着尸体,尼姑地诵经声越来高昂几乎响彻寺庙,火堆旁的众人拉扯成一团,贾炜脸面赤红,邹斯急躁不安,以及神游天外的陈琅。 陈琅扯着广盈的手,谁知她反应更加的大,火焰随着风吹猛得蹿高几寸,广盈重重地甩开陈琅的手,陈琅整个身体往后倾朝熊熊大火中倒去。 “陈工!”“南 无 阿 弥 多 婆 夜……”贾炜的高喊声和尼姑的诵经声融在一起。 陈琅感觉火焰在他的眼中变得无比的鲜亮,倒映着他整个眼球,赤红的,蓬勃的,即将烈火焚身…… 这一刻他竟然萌生出了一丝阴郁的喜悦感,投身于这足以毁灭一切的烈火带来的所带来的,这种离奇诡异的想法在一刹那变得分明。 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强而有力地拽住了他,犹如救世主一般,刹那间之前的种种想法如泡沫般散去。 陈琅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止了,只听见耳中轰鸣一片。 他撞进棠琳宽阔的胸膛,脑中一片空白,指尖都是麻的。 “闹什么!闹够了吗?”贾炜抓着头发薅了几下朝着众人吼道。 然而棠琳显然不买他的账,他手臂紧紧地揽着陈琅,细长的眼睛微眯,直视着前面的几人:“谁推的?” “谁推的!”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度的冷硬。 “我推的!”广盈冷笑着往前站了一步。 话刚刚落下,广盈却萌生出了极大的恐惧感。 而当她看向棠琳时,这种想法几乎立即由她的大脑皮层传输至全身。 在火光折射下,棠琳的轮廓线条呈现一种奇诡的光丽净白感,他微偏着头注视着自己,那双眼睛里没有丝毫人情味,冷血残忍的可怖,真正漠然生命的阴森。 广盈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伴随着一种急迫的口干感,让她感到一种晕眩的杀意。 她脑中几乎立刻就冒出了一个想法。 棠琳想杀了她! “你想干嘛?她是不小心的。”邹斯皱着眉挡在了广盈身前,他身材高大魁梧板着个脸极为吓人。 “我没事。”陈琅握住了棠琳的手腕朝他轻轻地摇头。 这场荒诞离奇的闹剧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收场,但是棠琳本就从山上坠落受过伤,对上粗犷的邹斯看起来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邹斯走南闯北多年胆子和气性非常人所能比,但他短暂地忘了棠琳是一个真正的亡命之徒。 棠琳浓密的睫毛扇动了一下,露出一个如同稚子般纯净的笑,明眸皓齿地说:“我也是不小心的。” 明明一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偏偏令人感到毛骨悚然。 下一秒,只见棠琳一脚踹在邹斯的肚子上,速度极快,力量极大,邹斯发出一声怪异地闷哼朝身后的火堆跌去。 众人发出一声惊呼,高昂的声音在寺庙回响。 “救我!救我!”邹斯在火堆里发出尖利地叫唤,贾炜走过去一把拽起了他,邹斯的身上沾了火,他在地上狼狈的打滚灭火,广盈脱了衣服朝他身上打,众人乱成一团。 棠琳十分惬意地扭了扭脖子,雪白的脸上扬起了一个无比恶劣的笑。 陈琅感觉世界在眼前扭曲叫嚣,所有人的面孔都变得模糊不清,一种强烈厌弃的欲从心底生出,他感觉全身脱力。 然而事与愿违他并没有跌倒地上,棠琳弯腰一把横抱起他。 陈琅常以棠琳年龄尚小把他当小孩子,而忽略了他是一个身材修长,力量卓越的男人。棠琳稳稳地抱着他朝前走,从陈琅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凸起的喉结,瘦削苍白的下巴。 他听见棠琳沉郁的声音从上方传过来:“哥哥,这场戏要开始了。” 然而陈琅已经无力分辨这句话的真正含义,他陷入了沉沉的昏迷中。 陈琅开始反复的做梦,噩梦。 他在梦里看见羚羊的头颅,兔子的皮毛,白茫茫的雾几乎遮天蔽日,他横渡一条河流,低头一看,那是一条由血铸成的河,鲜红的水与遮天的白雾相互融合。 他浑身是汗,意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水,水。”他喃喃地念叨着。 下一刻冰凉的液体就被送入了他的嘴里,滋润了他干枯的喉咙。他如同获得了救命的甘泉,他的嘴唇追寻着水源,着急地吞咽,水淌湿了他的下巴,又流到了他的锁骨上。 “别急慢慢喝。”这个声音沉郁而富有磁性,如同聆听天籁一般,带着诱惑的吸引力。 那人端着那杯水如同掌控着生命的甘泉,让陈琅自甘地追寻着,渴望着,从而得到他的馈赠。 或许是陈琅的反应取悦了他,他不再忽远忽近地移动着水杯,而是像造物主一般把水送进他的嘴里。 陈琅喝完了整杯水,他睁开眼睛,有些迷茫地看着上方的人:“陈琳?” 棠琳眼睛微眯,嘴角上扬,笑得有些阴测测。他扶着陈琅起来,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又垂眼淡淡地看向陈琅,摇了摇手里的水杯,问道:“还想喝水吗?” “想。”陈琅点了点头,他脑子里混沌一片,像是有无数的水倒灌进去,哗哗地响,吵得他头晕目眩。 “哥哥,我是谁?”棠琳轻轻柔柔地询问着,却犹如蛇缠颈侧吐着红色的蛇信子嘶嘶作响,暗藏阴森。 陈琅脑子变慢了,他每次发病时就这样,感觉视网膜呈现的世间变得膨大而扭曲,总有怪诞的东西试图从他的耳朵钻进去吞噬他的脑髓。他抬起手去摸棠琳的脸,冰凉细长的手指在棠琳的脸上游移着。 一股馥郁而冷凝的味道直冲棠琳的鼻腔,像是被暴雨冲刷过的冷杉,疏离又微苦。或许是在寺庙待久了,陈琅身上还沾上了焚香,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幽幽的,如同一把钩子,让人魂牵梦绕。 好不夸张的说棠琳头皮如同炸开一般,一阵阵的发紧发麻。 心里攒起一股莫名的,无法发泄的情绪,连鼻翼中的呼气都变得细微而滚烫。 而陈琅眯着他那涣散的眼神,迷茫的,且不知死活地凑上来,水红的嘴唇张开着:“是棠琳。” 棠琳嘴角轻微地抽动着,有些神经质般的阴郁。他捏住了陈琅的后颈,古怪地笑了一下,昳丽而又残忍地说:“刚才你要是说错了,我就掐死你。” 陈琅瞳孔一瞬间地放大,脆弱的脖颈掌控在棠琳的手里,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碾碎。他干涩地开口:“给我药,在旅行包里……白色的瓶子……” 棠琳却罔若未闻,他垂着眼帘看向陈琅,突然“噗嗤”一下的笑出了声,显得愉悦又自得:“好了好了,不吓你了。” 他的面庞带着还未褪去的笑意,苍白艳冶,美丽而危险,如同施舍一般地把水杯凑到陈琅嘴边:“喝吧,奖励你的。” 陈琅凑到杯口慢慢地喝着水,喝完后,他又揪着棠琳的袖子说:“药,帮帮我……” 棠琳贴心地帮陈琅嘴角的水擦干净,轻声地说:“哥哥,陈琳是谁啊。” 陈琅脑子乱了,听到这个久违的名字身子不自觉的一颤。他本能地躲避:“我,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你刚刚还叫了陈琳。”棠琳循循善诱,沉郁的声音如同琴弦一般:“他是谁。” 一刹那,那些晦暗的记忆如同泄洪一般冲破大坝,让陈琅几乎想弯下腰捂住心脏,这个名字是一个符号、一段咒语。 一双冰凉的手从后往前的捧住了陈琅的脸颊,棠琳贴在陈琅的耳边说道:“你对他心怀愧疚对不对,选择遗忘或者一个人,无非是心中有愧,或者是厌恶之极。”他轻轻地叹息道:“你看,你的神情并无厌恶,也无可憎。”他突然加大了声音,像是咚咚鼓声震荡:“你畏惧于提到这个名字,你在害怕!你在怯弱!” 棠琳眯起眼睛,下了最后一道紧箍咒:“你有愧于他。” 轰隆一声,陈琅脑中像是一根弦断裂了,他推开棠琳倒在床上全身发抖,清亮的瞳孔如同上了一层水光,迷蒙又脆弱,像是颤抖羔羊,孱弱地哀悼着:“救救我。” 棠琳抓住了他的手,乌沉沉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他:“说,要谁来救你。” “棠琳,棠琳。” 陈琅迷茫地说着,他语无伦次,他抓住棠琳的手腕,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乱糟糟的,一切都是乱糟糟的,他需要药,他分不清什么是虚什么是实,他分不清了,分不清了…… 棠琳把他揽入怀里,抚摸着他颤抖的后背,轻声细语地说:“很难受吧,为什么要这么痛苦,把所有的苦楚压在心里很难受,说出来,告诉我。” “陈琳是谁。” “弟弟,我的弟弟。” “他在哪里?” “他已经死了。” “什么原因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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