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燊在那头皱眉:“这有关系?” 江白似是早料到他反应,在这头对着后视镜勾唇一笑,他看见自己眼中满是自信与盯住猎物的激动,“有。”因为或许连柳长卿也没发现,名单中赫然出现的“江渚”,正是他父母收养回来的弟弟,而他弟弟本学期开始便已经留学去了。留学了自然不需要补考,又怎会出现作弊情况?而况他成绩一直不错。 他暂时放过他们,只是为了钓一回大鱼,即便这是一场关乎存亡的豪赌,即便他将自己困于险恶之境有粉身碎骨的下场。 欧阳燊同意了,这是他对江白莫大的信任与不渝的托付。他清楚得很,许多人为了自己的生计,甘于将头缩进沙堆里。而江白,或许是他认识的人里最不愿计较的人,且是最能担当的人,否则他年纪轻轻怎能当检侦组组长? 一周后。 午后,阳光在天边晕出些神光来,整个世界便显得纯净美好。大街上的人们,或忙于生计,或过于清淡,没有人注意到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魑魅魍魉,正觊觎着、蠢蠢欲动。 一辆车快速行驶在午后稍显清静的马路上,转个弯,拐进A大学。 这是一辆大街上普通常见的银灰色小车,连牌子也普通至极,似乎为了不张扬而能随时隐身在车流中一般。只是车窗贴的玻璃纸似乎比寻常的要深一两度,而车里,在隐秘处常常睡着个警灯。 车子顺着平坦道路驶到一栋教学楼下不远处,而教学楼外有一长发西装人伫候。他在这场血腥里或许只是个看客,而看客那么多,他却是江白最感兴趣的一位。 教学楼下,除了仔细谨慎奔忙的工作人员,其余皆陷在一片黑沉沉的死寂里,仿若这个光景正被死神掐住了咽喉,再感受不到“红了樱桃,绿了芭蕉”的流光蹉跎过。 这一届看客看着不错,起码坚决按照不得拍照的要求主动收起了手机,也懂得不随意妄断大发言论。可在江白眼里,他们很碍眼,他想留意柳长卿的一举一动。 他徐徐走过去,似是早已见惯这种场面,没有畏惧与嫌恶,只有惋惜,深深的、沉痛的惋惜,不管见多少次依旧泯灭不了的惋惜。暗暗地。 江白走过去站在他身旁,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反着阳光的一滩血红色荼蘼,不着感情问道:“柳教授怎么也在这里?” 柳长卿目不斜视,只锁着前方,嘴角微不可觉地僵硬动了动,幽幽叹惋:“他是一位生物系的博士生,总来旁听我的课,风雨无阻。” 江白似是受到他语声吸引,转过眼去看他。只见他的双眸里那些清淡与傲气淡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层染的氤氲。这些氤氲很虚浅,浅到江白差点察觉不到。柳长卿是悲了,尽管只有些微。“你跟他感情很好?” 柳长卿反应慢了半拍,疑惑地转头问道:“指什么?” 江白忍俊,“当然是指作为师生情谊,毕竟人家喜欢听你的课,即便攻读方向不在文学,”他随即如开花般令人心头一亮地笑得恣肆,“莫非柳教授实则是个女的?不然怎么会想歪?” 柳长卿狠狠瞪他一眼,一步一步朝警戒线内走过去,清浅闲逸的步子,在江白眼里却是沉沉的。他边走便说道:“两个月前他新婚,新娘很美,美得有些不自然,来得也有些不自然。” “你怀疑······”江白一把拉住他就要掀起警戒线的手,“这是预谋?” 柳长卿放下手,嘲讽地看他一眼,嘴里却说着与嘲讽无关的话:“他一向积极阳光,早上来听我的课时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到了中午,堕如飞鸢。” “柳教授今天跟他说过什么?” “齐物生死自生自化的大境界。” “什么?”江白满脑糨糊,疑惑一脸。 柳长卿瞟他一眼,无有嫌弃,只有些惊讶。好歹是念过书上来的,怎的闻所未闻似的?他眼里随即吐出些捉弄神色:“课堂上的内容,有什么问题么?” 江白掩饰一笑,“没什么,那私下里跟他说过什么?” 至此,柳长卿终于了然一笑,没有气郁,反是大大方方平平静静地将双手交握。洁白修长的手指在春阳下从阴鸷诡异的场面中抽离,握住了心中的光明正大。 他先回道:“没有,他向来都是听课而后有问题便在作业后备注,我再在作业上回他。因而,确切的说,我们并没有私下交谈过。他孜孜不倦,我自然十分喜欢这学生并且印象深刻。”他说完朝他扬起一抹混沌令人看不透的笑意,“江组长是要怀疑我?” “并不是,只是相关资料,循例都得收集。”江白看着他防备的笑意,反对他笑得爽朗做得大方。一把伸出左手勾住他肩膀,右手提起警戒线,边将他挪进去边说道:“上次说请你做外援一事,上头同意了。现在就麻烦柳教授也来查勘查勘,看能否发现法证疏忽掉的地方。若是预谋,你的‘学生’会感谢你的,即便九泉下。” 柳长卿的目光在阳光下飘忽黯淡,似是无有凭依一般。他缓缓走过去,望冷冰冰的躯体几眼,接过江白递过来的手套戴上,徐徐蹲下。 他小心察看,从目光搜寻到轻微触碰,再到尽量小幅的提挪。日头偏得更西了,便更红了。所有围观者皆被染上一层彼岸的颜色,触目惊心令人心头寒凉。而看客中无有一位学生,不得不说校方在这方面做得严厉且得当。而学校各个出口,皆有蓄势待发的记者被挡在门外。 江白自然知晓他们的脸面一旦泄了出去,日后行事便没那么方便了。于是乎,他随着柳长卿蹲下,道:“完事后,你自己先回办公室留些时间,等记者都走了再走了。” 柳长卿停手,瞥他一眼,冷冷地:“我一个正职教授,出入校园很是平常,不像你们这般鬼祟。” 江白呵呵一笑,不语。私下却腹诽:好心当作驴肝肺,罢了。 游云有些消沉,树影有些森冷,蹲下的两个人正顶着所有人的目光从容,仿佛那个灰暗的世界里,还有人游刃有余地追着光。 江白抬眼扫一眼旁人,冷然站起走到秦晚身旁。“检出了什么?” “各项正常,没有精神疾病史,没有嗑丸子,没有被下毒,没有其他伤痕······”他快速掠了一眼,摇摇头,“什么都没有,冲动自杀可能性很大。” 江白点点头,心里舒口气,可蓦地心又一拧——不是第十三世界的人,不一定与第十三世界无关。若真无关,他的曙光来得又会晚些。凡是知晓“红眼睛”存在的人,现已变得草木皆兵,毕竟他们一无所知,便如无根浮萍疑惧到巅峰。因而江白心里,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 恰在自己沉思时,柳长卿站起,随意问了一个人:“从几楼跳下来的?” 那人犹疑地将目光投向江白,接收到江白的信号,方一板一眼回道:“楼顶。” 柳长卿又问:“勘察的大致情况如何?” “死者梁博生,27岁,半年前被光若生物科技集团看中,成为了该集团的一名研究助手,边工边读。父母早逝,留下一笔遗产足够死者一生日常花销。顶楼监控只拍到那个时间段只有死者一人上了楼顶,不排除早有人在等待。但是查看见到死者上楼后到我们封锁现场期间监控,并没有人从楼顶下来。栏杆旁好好地摆着一双鞋,白漆也有脱落的痕迹,但是不排除风化造成。死者衣物上也沾上了白漆,经检验,是栏杆上的白漆。” “栏杆有多高?” 那人一怔,忙翻了翻记录,发现没有,即刻匆匆拿起耳唛,对着那头问道:“李哥,栏杆有多高?” 那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明显是才丈量了一把。“一米五。” 那人传道:“一米五。” 柳长卿微微颔首,幽幽脱下手套,走到江白跟前,满眼惋惜。“他是自杀的。”手一指,“他身高一米七二,若要翻出一米五的栏杆,胸前会沾染一片白漆。若是有人要将他从脚提出去,很困难,而且身前或身后都会有白漆反应。但是他却没有,只有大腿内侧沾了白漆材料,因而可以推测他是自己跨出去的。” 他说完,低眸间不经意扫到江白手上的殷红指环,怔了怔。而后快步走到死者身旁,手套也忘了戴,直接拿起手便查看。查了左手,又查右手,面色清冷嚅嚅道:“戒指不见了。” 他记得,这位学生经常用右手记笔记、用左手托腮听他讲课,他无名指上的戒指总会在窗户透进来的阳光下泛着浅亮的光。可现下,戒指却不见了。 “因情?” “难说。” “接下来?” “尸检。”勾几许清风明月,绣一张阴晴圆缺却自在从容的脸,遥遥对着江白。 江白一笑,心头荡漾,得意赞许。 或许也因,心头的疑虑与防备消散了些,即便微不足道。 残照里,人影翩跹却凄凉。半空中似乎还在勉力挽留一天的残笑,奈何初月已升,教学楼下已然清扫干净。似乎一切只是虚虚的戏看一场,各自归家各自悲喜。 柳长卿驾一辆漆黑,将汹涌而入的记者巧摆,离了校,归了家。 江白目送他远去,随即像个普通看客般,跨进车,归了家。 夜晚似乎总有些妙不可言又令人瑟瑟发抖的魔力,所有恩怨情仇皆散尽在黑夜里。过一夜,便恩仇尽泯;过一夜,便尘缘不再;过一夜,便又是轻身上阵的将军,对付着黑里白里的种种艰难世情。 冷淡的白光里,柳长卿正伏案,门铃响了。他开门,钱浅忧心忡忡地跨进门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埋的一个伏笔,又大又重O(∩_∩)O比较像悬疑推理的可能要看这里了(笑哭) ☆、入室 钱浅一进门,便扔下包、脱了鞋,换上一双男款拖鞋,如在自己家中一般。“柳哥,作弊学生那里瞒过去了吗?” 柳长卿微微点头,将手中仍旧握着的笔盖好笔盖放在口袋里,也随着钱浅坐在沙发上,微皱眉头。“应该是瞒过去了,”他转而刺去一抹探究,“你只是进了假酒?” 钱浅睁着无辜的眼,嘴巴一撇,道:“当然啊,不然还能干什么,杀人放火鸡鸣狗盗?” 柳长卿起身,走到厨房里拿出一瓶酒与两只高脚杯。一边斟酒一边从开放式厨房望过去,只见钱浅正翘着二郎腿无聊地换着电视台,一派悠然自适的模样。他心头计较,拿着酒便递给她。 钱浅呡了小小一口,疑惑着笑道:“你今天怎的请我喝酒,不会是这酒里放了什么东西吧?” “既然有疑虑,你还喝?”他坐下,沙发浅浅地塌了一块下去,“你不如把实情告诉我。” “为什么?”钱浅放下酒杯,托着腮饶有趣味地看着他。扑闪的目光像流萤一般熠熠,直将柳长卿拉往另一个方向去想。“而况,我哪知道你说的是什么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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