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叹口气,脸上虽是沉重的表情,却并不让江白觉得她有多担忧,反而似乎时松了一口气。“对不起,我撒谎了,我那日没有离开五灵,就是去了制酒工厂而已。” “有谁能证明?”张朗很是失望,却依然提起精神问道。 钱浅看张朗一眼,走近办公室拿了一叠东西出来,“呐,单据,还有制酒工厂的保安和经理可以作证。” 张朗接过,仔细翻看,忍不住唏嘘:“好好的正经工厂非要谋取非法利益,好好的酒吧······”他似是忽然觉察失礼,猛地停住了。 江白意味不明地看一眼人群中的柳长卿与钱浅,走到徐青跟前用力在他脑袋上爆了个栗子,心有不忍却痛其太傻,道:“木鱼脑袋,合法途径你不走,傻不傻?那些收集起来的剩酒自己喝了?算了,我也懒得管了。得了,你乖乖把赃物拿出来,让日常治管所的来陪你走一遭。”末了,江白还是忍不住再痛惜了一句,“真是呆子。” 柳长卿闻言,不假思索驳道:“不过是情深罢了,何至于容人来多加置喙?” 江白不屑地瞪他一眼,似是十分不同意他的观点。江白以为,即便情再深,亦不能挑战法律底线,否则公理正义何在?鹊桥也好,连枝也罢,收获的是万世动容,却不是强有力的保障臂弯。 徐青失魂落魄地乖乖让郑懿看着,直到日常治管所来人将他带走。临走前,江白问了他一句“还有没有犯其他事”,徐青摇头,又懊悔又愤恨。 江白是相信他的,只是纯粹的相信这个情至犯傻的人。 这件傻透了的破事结束已经是几近九点半,柳长卿一看时间方想起来没跟大学请假,便急匆匆丢下众人赶回学校。 江白在他身后追了出去,一把将他逼进停在酒吧门口自己的车上。钥匙一插,车便倏地飞奔在雨后干净光亮的柏油路上。 柳长卿不明所以,只管疑惑地等着一言不发的江白先向他解释。奈何他原本以为江白要送他回校,却在一处十字路口猛然发现江白的前进方向是检侦组。他一愣,随即镇定下来,询道:“江组长,你是有事情需要我协助还是要捕我?” 江白闻言急刹车,车子恰好“吱”的一声停在路旁树荫下。春阳重新冒出来了,这树荫下便铺着不断变换着的斑驳光影,连车里都要染上雨后熹微的春华似的。 只是这车里的气氛,断然不似外头明丽。 江白目光矍铄地盯他许久,冰封的瞳孔恍然间缩了缩。在他眼里,周遭皆团团凝固住一般。他绕开锋芒,问道:“以柳教授情深的高论,怎么今日却将女朋友往虎口里送?” 柳长卿暗自舒口气,明面里却依旧疏离闲淡似游云。他轻轻笑了,“她瞒着我入假酒,这本便不是什么说得过去的事情。而况,我与钱浅只是普通朋友关系,她待我好,我待她好罢了。她如今走了歪路,难道不该将她带回正道?” “你这方式是不是太夸张太无情了?” “钱浅这人,不见棺材不掉泪,借你们的东风将她吹回堤岸上,挺好。”柳长卿说完,自顾转开眼去看着路边的一株黄花风铃木。黄艳艳的花朵,比阳光还娇嫩闪耀。 “那么,”江白拉了手刹,偏转身移靠过去,目光炯炯盯着他有意偏开的眼,徐徐继续说道,“你的作弊学生名单拿到了吗?” 一开始,他便没仔细问过学生名单内容以及是否拿到了,毕竟他以为那不过是一份普通名单而已。可是瞧他二人,他内心隐隐觉得这名单才是陈枫案件的关键。而这,被他们一直忽略了。 柳长卿脸上五官滞住了,转眼间又庆幸般恢复寻常,点点头,坦然看着他,道:“拿到了,本来今日要去处理。”说着,他从公文包里拿出一张纸来,纸上面赫然列出了几位学生的名字与学号。而他的脸色,霎时又变得不那么自在了。他不明白,为何钱浅在他从检侦组回去后非要臆造出一张作弊名单来。而她说的是,很敷衍:查出来的名单不见了,怕人不放过他又来查,先假造一张免得惹嫌疑再说。 他暗自思索着,江白却在此时飘过来一句饱含讽刺的话:“大教授,莫非谁作弊都需要一个外人来查?那你自己是干什么的?” “真是抱歉,我向来······”他朝江白温文却倔傲地笑着,活脱脱是魏晋士子的模样,“相信自己的学生,怎么忍心去怀疑任何人?” 江白闻言亦一笑,眼里却多了几分邪肆。“这倒是与钱小姐一个性子呢,只希望你莫如钱小姐一样栽在自己信任的人手上。” “如果江组长要问的是这些,那么也问完了,我先走了。”他伸出右手就要开车门,江白左手一把握住他右手手腕处,整个人便呈现欺压着他的姿势。柳长卿实在不习惯与人如此靠近,本能地往门边闪躲。 江白拉着他的手,一寸一寸靠过去,看着他。那目光,热烈而自信,仿佛柳长卿就是他的猎物,一头巨大的、不驯的猎物。 江白看得清清楚楚,柳长卿双眸渐渐泛起嫌恶与讶异,却隐忍不发。他看他几乎要越过临界点了,便松开手,重新坐正,嬉闹似的笑说:“我们检侦组挺缺柳教授这般聪明人的,我现在回去便跟上头说说,聘你为我们的外援。反正你一周只有三节课,课题研究什么的相信你也是游刃有余小菜一碟。你多出来的时间,多为社会做做贡献挺好。”他递一眼坚决给他,“就这么办了,你以后就随时待命吧。” 江白不给柳长卿推辞反驳的机会,歪过身去替他开了门,将他推了出去,而后绝尘而去。 他从后视镜中观察柳长卿神容,只见他除了微微惊愕外无有异色,自适般转身往来路走。那种清清淡淡却挺拔坚韧的身姿,深深刻在江白脑中。 他重新目视前方,心头烦杂足以令所有神经一一绷紧。 他看见,方才在酒吧里,柳长卿将钱浅卖假酒一事捅出,钱浅看他的眼神毫无怨愤,反而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顺从。即便再好的朋友,再亲密的恋人,亦达不到这种裹在云淡风轻下侍奉一般的态度。 可他又察觉,这柳长卿对此的确一无所觉。 是他自己错了,还是柳长卿太会演了? 若要将野兽制服,困其身是方法之一;若要野兽暴露弱点,常居之不失为好办法。 江白打着主意打算先去欧阳燊那边说一下外聘柳长卿的事,车子还没进入未来安全部所在的临安路,手机便响了起来。他靠边停下,瞟了眼来电信息,拿起手机便劈头盖脸嚷道:“顾谷,没有白猫消息你主动给我挂电话。” 为何火气突来?他不知道。 手机那头庆幸地笑一声,道:“有是有,但你可能要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份名单挺有分量的,下一卷揭晓。没错,是下一卷(笑哭)因为本卷要解决的是另一个谜。 ☆、名单 江白抬眼看了看前方树影婆娑似虚幻,他犹疑问道:“怎么说?” 手机那边响起翻纸的窸窣响声,江白听得清清楚楚。在那些宁和的翻纸声里,江白听到了内心汹涌的声音,伴着顾谷平静的语声而来。“在一所流浪猫狗收领站查出八只白猫,其中有三只检出与拘留所里一模一样的染色剂成分与配比。也就是说,它们被同一厂家同一批次的染色剂染过猫毛颜色。” “查到是谁将那三只白猫送过去的吗?” “据站长及工作人员所说,都是被路人在垃圾桶里救过来的。那些猫被关在笼子里,被人直接放在垃圾桶盖上方。” “向拾猫的路人了解一下,是在哪个垃圾桶捡到的。”他左手搭在方向盘上,食指轻轻敲着。 “我问过站长,了解到其中一只猫是收领站常来看收领猫狗的一个朋友捡来的。我早上去那人工作的地方找过他,他说是在承平路尾临安路方向的垃圾桶捡来的。我去看了一下情况,发现周遭监控先前遭人毁坏,昨日修复。也就是说······”顾谷不再多说,静静等着手机那头的江白。 江白沉思良久,幽幽道:“为什么要放生了白猫?如果不是这些白猫另有价值,那就是说,这人极其喜爱白猫以至于冒着被查出的危险也不愿杀掉白猫。”可若是喜爱,凶手为何还要用白猫来当可悲血腥的工具?他脑中忽而映出一双诡怖的红眼睛来,红眼睛后方,又划过了那一圈饱满的黑线。他突地冷了语调,又隐着些着急与担忧,“顾谷,查到的东西一律不允许外泄。还有,白猫的调查你到此为止,剩下的我来办。” 江白极度不安,他觉得自己努力扇着翅膀却依旧从青天直直往黢黑的深渊里坠。那是一种明明有能力却无法改变结果的无奈与惊惶,从指尖冷到心底。 顾谷久久不见江白挂断电话,也不闻江白说话,便疑惑地低低喊了声:“白大?” 江白猛地惊回神,道一句“没事”便挂了电话。 他久久地在车里凝神。 身旁不知驶过了多少辆车,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江白缓缓拿起手机,拨通了欧阳燊的号码。 “江白?” 他犹豫了下,提一口气,语声沉沉的。“二老大,A大有一位文学教授柳长卿,之前作为那件盗窃案的嫌疑人被带回来过。我发现······他很能干,或许会帮到我们,可以把他请做外援么?” 欧阳燊沉默了一阵,其他什么也不说,只问道:“你相信他吗?” “不相信。”他很笃定。 他迟疑良久,又问:“或许我该换个问法,他值得你,或者说,值得我们交托信任么?” 这一次,他依旧笃定:“值得。” 欧阳燊似是很了解他,在手机那边狂笑一阵。“你是把他当英雄还是把他当贼?” 江白被他这故作轻松乐观的笑声感染了,也笑道:“若他不是贼,帮我们捉到了贼,那他是英雄。若他是贼,我们利用他捉到了贼,那他也是英雄。” “那万一,到头来他还是贼呢?” “那结果跟我最坏的打算没差。” “听你语气,不像是平常案件,他跟红眼睛有关?” 似乎一说到“红眼睛”,知情的人都得带着恨意瑟缩一番,连声音都变得森冷起来。 “不确定。盗窃案子解决了,是一个情痴做的破事。酒吧老板虽然承认撒谎只是为了掩盖进假酒的事实,但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陈枫的死还没有多少头绪,原本将希望寄托在白猫身上,但这条线索也要断了。唯一的线索,我能想到的就是酒吧老板让柳长卿去拿的作弊学生名单。所以我想,柳长卿即便不是,跟酒吧老板交情不浅,或许通过他会有意料之外的收获。” “作弊学生名单?” “是的,学期初补考的作弊名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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