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认为罪大恶极之人,是否还能有您演讲中所说的纯粹的善心?” 听到这个问题,沈陷的眸子暗了暗,握着话筒的指腹收紧。 “在您眼里,罪大恶极之人的定义是什么?” “比如,为了一己私欲滥杀无辜之人。” 沈陷盯着评委桌前的矿泉水,缄口不言。 过了将近半分钟,沈陷依旧一句话没有说,台下逐渐骚动起来。 评委以为沈陷被难住了,安慰道:“六号选手,您刚刚表现得已经很优秀了,您不必着急,可以慢慢思考这个问题。” 沈陷垂眸,掩去眼底晦涩的情绪,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教授,据说每个犯罪的人,身后都有只鬼跟着,不是他想犯罪,而是那只鬼逼着他犯罪。” 沈陷的声音依然温润,像被打磨了的玉,但带上了冰川下的冷淡,冻住了缭绕身侧的光。 评委一愣,旋即声音冷了下来,没了刚才的热情。 “我不知道您这是一种含糊其词的艺术手法,还是你就如此想,但恶人的恶总是来自主观意愿的,你不该在这种场合给他们开脱。” 沈陷声音平淡却又有一种沙石滚海的沉重,“我没有给他们开脱,只是在陈述事实。” “子非鱼,安知鱼;若您没犯过罪,您自然不会知道是否有鬼作祟。” “或许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会拉着我们一起下地狱的那种。” 评委听着,神色逐渐染上怒意。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难道你犯过罪吗!” 沈陷依旧固执,握着话筒,眼神轻微浮动。 “有鬼的。” “真的。” 观众们面面相觑,不懂原本台上那个意气谦谦的选手为何突然变得偏执。 沈陷最后是自己下台的, 他下台时掌声稀稀拉拉,好像有很多人犹豫该不该鼓掌,而青年最开始的表现又值得最热烈的赞扬。 最终他得了第四名,无奖。
第43章 熟悉 “你最后那会儿到底怎么了?” 安黎看着沈陷手上的动作,拧着眉头问。 沈陷将键盘敲的噼里啪啦:“我不知道,突然就魔怔了。” “听到他问那样的问题,感觉很烦。” 安黎伸手扣下电脑屏幕,沈陷都没来得及收手,还敲着键盘的左手被夹在了里面。 “怎么了?” 安黎看着沈陷浅色的眸子,神色复杂:“你别把自己逼这么紧了,视频没必要现在做。” “我刚认识你那会儿,你不是这样的,当时还是个天真爱笑的小孩,现在简直,忙的比我还像个大人。” 不只是忙的, 现在身上有一种原本不属于他的阴郁,而他极力隐藏着,举手投足织成了一副完美的躯壳。 那身躯壳,里面藏着绵长的苦楚难耐,留在外面光鲜亮丽是他想证明的——他活的很好。 沈陷慢悠悠的将手抽出来,五指纤长,比例优越。 安黎用的力气不大,没有被夹疼,沈陷微微蜷起手指,抬眼看向安黎。 “我现在很好,没人逼着我做事了,是忙,但很轻松。” “说的好像是之前有人逼你做事似的。” 安黎小声嘟囔,旋即提高了音量, “你知道长时间对着屏幕会怎么样吗?” 看着安黎的眉眼,沈陷的嘴角不自觉上扬,话语也不自觉的放的柔和。 “知道,眼睛会不舒服,会近视,安大医生,对不对?” 安黎微笑,扯住沈陷的帽子,把他从椅子上拉了起来:“不对,有辐射,会长斑,会变丑,到时候就没有哪个小姑娘喜欢你了。” 沈陷被他扯着往外走,咬着嘴唇抗议道:“我不喜欢小姑娘。” “上次在酒吧里看那个小姑娘时眼睛都直了,还说不喜欢小姑娘。” 沈陷抓住了安黎扯着他帽子的手,微微用力拉了下来,神色认真:“我没有,不喜欢她。” 安黎的手和他本人一样,温热的,暖洋洋的,让人握住就不忍心松开。 “还嘴硬。”安黎眉眼微垂,眼底荡起了笑意,像是打趣。 沈陷看着安黎柔和的轮廓,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那天我是看她了,但真的不是因为喜欢。” 是因为那个女孩子总盯着你看,我心里不舒服,才瞪着她的。 明明很凶的,一点也不像看着你的时候。 安黎一直对他很好,可那种好是很有分寸的,朋友之间,多一分逾矩,少一分凉薄。 像冬日的暖炉,总是恰到好处的温暖。 安黎鼻翼微动,轻哼一声:“随你怎么说,不过今天不准再坐在电脑桌前了,陪我去喝两杯。” 沈陷心里高兴,语气也带上了点雀跃,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嗔怪:“我今天放假,你还要逼我去加班。” 安黎“噗嗤”一声笑了:“那怎么能一样,平时你是给别人调酒,今天独一份给我调。” 沈陷觉得安黎这话说的很暧昧,明知道他从没那意思,却还是一阵心动。 平淡的湖,荡起一圈又一圈涟漪。 “好,不过你可得少喝点。” 两人裹着寒风出了门, 沈陷将自己的围巾递给了安黎,“你这风衣没领子,带上吧,暖和点。” 安黎搓着手接过围巾,在脖子上随便套了两圈,“走吧。” 沈陷看着他的动作,没说话,默默上前替他理好围巾,加上一圈,再打一个漂亮的结。 “你怎么这么笨,连围巾都不会带。” 他喜欢的人成熟又谦和,能处理好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总是温柔到给人一种能够料到一切的释怀。 可在照顾自己的一些小事上却显得笨拙像个小孩。 安黎垂眸无声笑道,声音浮动,“之前没怎么戴过围巾,这是第二次,第一次也是你给我带的。” 沈陷一愣,思绪忽然飘飞,景色与画面停留在灯红酒绿,是他和安黎真正变得熟稔那天。 为了跨年的红海欢乐节,沈陷去了酒吧做兼职,一边练习调酒,一边挣点小钱。 他不是很喜欢酒吧欢糜的氛围,大多时候是垂眸盯着浮翠流丹的酒水荡漾。 那时正在给一位小姐调波菲利浦,白兰地加冰摇晃后滤入冰杯中,抬眼无意看到了角落卡座潋滟着眸光的安黎。 一个男人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抬手捏住了安黎的后颈。 用的力气挺大,隔着老远,沈陷看到了安黎拧起的眉头。 沈陷蹙眉,扔下了手中的冰杯,不顾那位花容月貌的小姐失礼大叫,冲到男人身边,抓住他的衣襟将他推开。 语气森然冷冰冰:“你在做什么?” 男人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才稳住身形,许是心虚,没有一时间发火。 “我朋友喝醉了,我把他带回家。” “猴腺,”沈陷脸黑的吓人,端起一旁喝了一半的酒杯,眸色晦暗。 “你不知道他橙子过敏吗,四十五毫升的橙汁,你想做什么?” 男人脸色变得难看起来,语气凶狠:“谁告诉你他橙子过敏的,他最喜欢吃的就是橙子。” 沈陷没理男人,他轻轻的将安黎的脸抬了起来,扒开了他的领子。 果然,脖颈内侧的皮肉已经开始起红疹子了。 他将晕晕乎乎的安黎架在自己肩膀上,转身就要走。 男人拦住他,咬牙切齿:“你他妈要干什么?” “滚开。” 沈陷的面上阴沉的没有一丝血色。 若不是着急送安黎去医院,他高低要将这贱人揍得脑袋开花。 男人将他拦住,眉间染上戾色,“你谁啊你,他是我朋友,喝醉了也应该是我把他送回去,干你什么事?” “他没有你这种朋友,”沈陷仰头垂眸,浅色的眸子毫无波澜:“把你的脏手拿开,别挡道。” 黑西装穿在他身上有种浑然天成的优雅,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举手投足都透着冷到极致的傲慢劲。 这是沈陷察觉不到的,程落带给他的一股子邪性,多少有点唬人。 男人或许是被他这一副样子吓到,又或许心里有鬼,咬牙愤愤:“你一个臭卖酒的,敢跟老子这么横,老子迟早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沈陷连一个眼神也没给他,淡漠的眸子里盛满蔑视。 只敢狂吠不敢咬人,狗都做的没出息。 屋外冷的空气都结了冰碴子。
第44章 回忆 两人裹着寒风出门,沈陷将自己带来的大衣披在了安黎身上,又替他围好了围巾。 安黎贴着沈陷的身子,被寒意激的清醒了一些,酒意惹得他媚眼如丝,是平日里绝对见不到的神色。 安黎盯得沈陷喉结滚动,薄唇轻启,声线魅惑勾人。 “爸爸,你来接我回家了?” 沈陷:“.…..” 还以为是什么好话呢。 别人喝醉了想的都是情情爱爱,他怎么脑子里都是父慈子孝? “你看清楚我是谁。” 安黎没听到,固执地搂着沈陷的腰,眸光潋滟“爸爸,爸爸”的叫个不停。 沈陷一次次的把安黎的脸扳正,好声好气地讲,“我不是你爸。” 最后实在没辙,沈陷定住脚步,淡色眸子凝视着他:“你要真想认我这个爸也行,但提前说好,我没多余钱给你压岁。” 安黎侧头愣了两秒,咧嘴笑得灿烂:“爸爸没钱,我给爸爸钱。” 沈陷无语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把安黎打包塞了进去。 车上安黎紧紧靠着沈陷,微微上挑的眼好看极了,“爸爸我们回家吗?” 沈陷叹了口气,神色认真,用极微弱的声音说:“我喜欢你,你不能认我当爸爸的。” 安黎是直男。 沈陷只敢将这份爱意藏在心里,怕捅破一点两人便会形同陌路。 因为很喜欢,所以从不敢说出口。 只能趁着他醉酒,将心中汹涌的破竹敛成如此一句玩笑话。 醉了的安黎听不懂沈陷在说什么,只黏黏糊糊道:“我也喜欢爸爸……” 去到医院,医生替他开了些药,叮嘱沈陷千万不要再让他吃橙子。 那天出租车上沈陷怎么都问安黎都是一句“爸爸去哪,我就去哪”,弄得司机都忍俊不禁,打趣沈陷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沈陷只能将他带回了自己的公寓,让满身酒气的安黎在自己床上凑合了一晚。 第二天,安黎晃晃悠悠从卧室里出来,看见了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的沈陷。 一米长的羊绒毯子一角盖在肚子上,大部分拖在地上,沈陷抱着自己,眉头紧锁,像是冻的。× 安黎按着还微微疼痛的脑袋,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捡起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又觉得不太够,转身走进卧室,抱着一张大被子又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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