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回想曾经读的医书,他迟疑说道:“不是疫毒致命。这孩子体格孱弱,疫毒入体大伤元气,现下脉搏几乎已无,可能……” 他声音沉了下来,别开视线,“……回天乏术了。” “您,您不是说有药酒吗?”妇女抬起头泪流满面,“只要解毒,不就……” “可危及性命的是阙症,夫人,阙症病人会变成‘活死人’啊。” 何树声音滞涩,“您不知道吗?就算在明州,也没几个大夫能救回‘活死人’。更何况是这样幼小的婴孩……” “孩子给我,我试试。” 纪方酌忽然道。 “你……”妇人一怔,猛地回头看向纪方酌,眼神难以置信,“你不是……” “我的确未曾从医。”纪方酌注视着她,认真道,“但曾经在书院偶然习得救治阙症的法子。” 他转向何树,“如果何大夫真的无能为力,请容我一试。” 何树眼里渐渐浮上不可思议。 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 什么书院,不教四书五经,反倒教人怎么治阙症? 天色已明,周遭景象渐渐清晰,蓼乡众人也逐渐看清何树身边站着的黑衣青年的面孔。 “纪,纪庄主?” “啧啧,我道何大夫搬了什么救兵来,原来是纪家酒庄庄主啊。”一个男人戏谑道,“去年迁出蓼乡就再没回来,在镇上赚了不少吧?听说是勾搭上那销金坊的坊主,才得了一间酒肆,怕是早就忘了自己出身乡野了。” 旁边的人抬起手肘撞了他一下,“少说几句,还得仰仗着何大夫找他制药酒,给你姐治病呢?” 那人咂咂嘴,眼神依然鄙夷:“就一破酿酒的,什么时候轮得到他来给人治病?” “你在说什么呢。” 男人身后忽然有个女声驳道,“纪庄主还在蓼乡的时候,不就用黄酒医好了陶庄主的热症吗?还有,你嘴巴能不能放干净些,谁都知道纪家给销金坊供酒,你干嘛污人清白。” “说什么蠢话?”男人皱眉回头看去,“纪方酌给你好处了?” “这与好处有何干系?”女子直率道,“别人凭本事赚钱,我看不惯你这种红眼病而已!” 男人目光一沉:“好啊,说我红眼病。我看是你不守妇道,跟那家伙……” “怎么跟姑娘说话的啊,这人。” “唉,别插嘴,那两口子日日吵个没完,村东闹到村西。这不,捡着个话头又开始了。” “那关纪庄主什么事?” “你也少说两句,我看啊,这纪庄主……” 那人摇摇头,说道,“似乎不靠谱啊。” “别吵了,头痛。” 纪方酌伸手按了按太阳穴,好似极度不耐。 他俯身半跪下来,神情专注,眼神坚定:“夫人,把孩子给我吧。” 妇人怔怔看着他,不知为何,竟徒劳地信了半分。她双手颤巍巍松开,任纪方酌将襁褓接了过去。 “你能行吗……”何树站在他身旁,担忧道。 “试试。” 纪方酌说完便手脚麻利解下自己外衣,不顾灰尘仆仆迅速叠好衣服放在地上,将婴孩轻轻放了上去。 他撇开衣摆,毫不犹豫双膝跪在粗粝的地面上,双手抵在婴儿胸腔的位置,有规律地按压。 一下又一下,婴儿毫无反应,依旧沉沉躺在那里。 何树也蹲在一旁去捉他的手腕,脉搏居然几近消失! 晚安,感谢追更哦
第37章 老婆我救了个宝宝 “不行……不行的。”何树喃喃自语,“元气尽散,光是体外按压如何能成……” 话语至此他猛然一顿。 “莫非是‘杂疗方’?”他瞪大双眼看向纪方酌,“华佗医方中的复苏术,我儿时在藏书阁曾略览过,但从未亲眼见谁人施展……” 他大脑急速飞转,怎么也想不通纪方酌如何习得复苏术,更怀疑他所行是否能够奏效。 妇人双眼无光,只呆呆坐在地上,双目不止流泪,身后人窃窃私语。 “不行吧,这。”有人小声道,“都没脉搏了,真的还有救?” “他不是酿酒的么,哪里能行医术。” “怕不是跟何树一块儿糊弄人的。毕竟搁药铺上歇气儿了,什么也不做,唯恐被砸店吧。” “到底什么时候给我看腿,痛得不行了。” “真不知浪费时间在这做什么。” 纪方酌无心去听人们议论什么,只死死盯着婴儿的面孔,时不时试探他的鼻息。 他干脆俯下身去,侧耳贴在婴儿胸口。 咚、咚。 声音微不可察,但仍然存在。心脏仍在跳动,只是愈来愈弱,愈来愈弱,如果不是复苏术将他吊着,恐怕现在已经全无生气了。 纪方酌抬手抹过额角滑下的汗水,继续不厌其烦地重复动作。 前来讨药的人逐渐疲乏,纷纷歇在一旁。有人朝纪方酌啐了两口唾沫,抓起何树放在药铺柜面上的石钵,一通倾倒,刮出丁点余下的雄黄粉末,骂骂咧咧地走了。 半个时辰过去,太阳浮上头顶,空气燥热,暑气沉闷地压了下来,一点点向人们逼近。 妇人已经彻底绝望瘫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无神喃喃道:“不用了。” 纪方酌停下动作。 抱着孩子抬起头,看向她,平静说道:“再等等。” “真的,不用了,大夫。”她眼眶盈满泪水。 最终无力地垂下头,掩面泣不成声,“孩子,你要原谅娘。” “大俞三十六年。”女人无力地跪坐地面,“生不逢时……生不逢时……” “……您节哀。”何树走上前道,“孩子太小了,遭遇疫毒,熬不过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纪方酌沉默着,目光再度投向怀里婴儿。婴儿肌肤皎白如雪,只是愈来愈冷,面颊那块毒疮干涸的血迹色泽暗沉。 他面上没有什么表情,眼眸却忽然闪了一下。 他起身径直走向药铺,从柜面下方默默索索抓出一把什么东西,回来的时候,顺手从旁边何树的手腕上扯下一条薄纱巾,覆在婴儿面疮之上。 然后俯下身,将那粉末摊开在手上,噙在唇边,小心翼翼吹入。 何树踉跄一步,难以置信:“半夏可作通关散,是用搐鼻法得以通窍的……可孩子已然没了脉搏,搐鼻无用啊!” 旁边一人坐在石沿上,见此睁大双眼:“何大夫,他这是在做什么?难不成能够起死回生?” 何树摇头:“我怎知!” 他蹲在纪方酌身边,焦急道:“你到底……” 话未出口便滞住了,他愣怔看着纪方酌—— 他好像,正在拼了命地救回怀中那个生命。哪怕已经被放弃。在熹微的天光下,他额角一滴汗水垂坠而下,沿着下颌落在地面。 他不厌其烦重复动作,又把孩子放在腿上,再度去用力按压胸口,直直盯着孩子的面孔,企盼发生奇迹。 ——只是须臾功夫,那婴儿忽然呛咳一声,睁开了双眼! 纪方酌立刻俯下身体,右耳贴在婴儿身上停了片刻,最终抬起头。 “好了。” 纪方酌垂下手臂,把婴儿裹在地上的衣裳里。 “心跳已经平稳,现在能够自主呼吸。暂时不要进食,保暖即可。” 他神情疲惫,忘了自己身在古朝,懒得斟酌措辞。 重重叹了口气。 他闭眼喃喃道:“水课……心肺复苏急救法,大一差点挂科。还好没忘。” 何树嘴张成圆状,慌慌张张手忙脚乱去探孩子脉搏,没听见他说了什么。 纪方酌累得要死,挥手让那妇人不必道谢,去看孩子。 然后就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想要闭目养神,结果还没歇上一刻,耳畔嘈杂无比,他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已被团团围住。 “纪庄主,您精通医术,也救救我家小孩吧!孩子后背覆疮,现下根本无法入睡……” “大夫,我也是,我……” “纪庄主,您那还有药酒吗?” “纪庄主……” “大夫,我……” “我真不是大夫。”纪方酌哭笑不得,“大夫在那。”他指向何树,“不过我也没有药酒。雄黄难得,上别处也不一定采买得了。” “那我们怎么办啊?” “是啊……” “县令不管,侯府不管,”一人愤声说道,几乎落下眼泪,“究竟谁来管管我们?” “纪庄主。” 耳边响起何树的声音,纪方酌抬起头,便见他怀里抱着半沓书卷,弱弱道:“孩子无大恙了。我方才去翻书,想寻复苏术来看看,结果……找到了这个。” 他抽出只手,翻开最上一篇泛黄纸页,说道:“还有一种药材,入酒可解毒祛风。似乎就近便能采摘……在蓼乡背后的无名山上。” 纪方酌一顿,迅速直起身子:“什么药材?” “天南星。” “什么?救命药就在无名山上?”一人瞪大双眼,喊道,“我们有救了?” “真的吗?” 众人纷纷道。 “什么药材?我怎么从未听过。” “大夫说有呐。” “可是,不是还得入酒吗?” “谁来管管我们……” 纪方酌闭了闭眼,片刻后站起身,环视人群。 最终平静道,“我来吧。” 感谢追更,明后天没有了TUT周三一定更新,会很晚,早睡喔
第38章 老婆你怎么那么甜啊 遣回乡民后,次日纪方酌便和何树一起踏上了去无名山上采天南星的路。 天南星叶片呈鸟足形状,生长在湿润松软的林下砂土附近,不难探寻。很快他们便采摘了整整两筐,径直回了纪家酒庄的屋宅,打算在这里制酒,好就近分发村民。 此去不知要耗费多少时日,纪方酌走前,苏年絮絮叨叨叮嘱好久,要他好好吃饭,好好睡眠,不要过分挂念。 纪方酌舍不得,抱着他抵在房间门背后亲热许久时间,直到何树在楼下催促。 “好了,快去。”苏年捧起他半边脸颊,温温柔柔在他眼角啄了一下,“蓼乡疫毒肆虐,你……要保重身体。” 纪方酌揉揉他的头发,弄得他头顶凌乱可爱。 笑道:“无需担忧。这疫毒大多侵入身体底子不好的人,我身体好不好,老婆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苏年见他又不正经,假意推他一下,抿着嘴唇笑:“是,我最清楚。别让何大夫等久了,去吧。” 然而没过几日,两人就又重聚了。 天南星的药效比何树想象中更加显著,晒干碾成粉末,溶入黄酒,只需要涂抹在病人患处,就可以极大程度减轻疼痛和瘙痒的症状。 至于体内毒素,天南星性温,可外用亦可内服。何树把它们和官桂、生姜蒸制入丸散,令乡民服下,不出三剂就见了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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