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要去,今天就不下床了,好不好?”他的手按在程既后颈,微微使力,身子一点点俯下去,迫着人朝自己靠近。 程既的腰空悬着,绷得好似弓弦一般,无处借力,渐渐地支撑不住,一点点落下去。 “避过了晚饭,饺子也不必吃了,”谢声惟衔住他的唇,吮着,很轻地蹭,舌尖探进去厮磨,话音从缝隙里溜出,显得模糊不清,“这样可满意了?” “不去……”程既好不容易才将人从自己身上推开,唇上还带着潋滟的水色,气喘吁吁地咬着牙道,“不去了,这总行了吧?” 他挣扎时没收力气,报复性地在谢声惟唇上咬了一下,后者侧靠着,抬起手,用指腹碰了碰那个很浅的牙印,语气带了点遗憾道,“真不去了?” 程既把一旁绣着鸳鸯的软枕按到了他脸上。 阿月尽职尽责地一直守到了用晚饭的时辰。 白胖圆鼓的饺子挨挨挤挤地排在蒸笼里,盖子掀开的瞬间,蒸腾出白色的热气。 饺子馅是初冬的白菜心儿,混了虾仁和香菇。 蘸碟是早已调好了的,柚子醋,葱花,椒油,并一点切碎的红椒,香极了。 阿月取过一旁的竹筷,从蒸笼里各夹了两个饺子放进碗中,搁在程既与谢声惟眼前,这才像是功成身退一般地行了个礼,笑眯眯道,“少爷少夫人慢用,婢子这便回去同夫人复命了。” 阿月的身影刚刚隐没在前厅门口,程既便迅速端起碗,将碗中的饺子干净利落地拨进了谢声惟碗中。 “福气都给你,”他仰起脸,长睫微微翘着,十分诚恳地朝谢声惟道,“阿辞多吃些,下一年,一定要更有福气才行。” “只我一人有吗?”谢声惟夹了只饺子吃掉,笑着看他,也不点破,“那可不好。” “有福同享,没有小禾的份,这福我收着心里可不踏实。” “相公的福气就是我的福气,”程既笑盈盈地,面不改色道,“我只盼着相公舒心无虞,一年到头,半点烦心事都不许有。” 谢声惟撑不住笑,伸手去捏他的脸颊,很轻地揪了揪,“话都叫你说全了。” “这份机灵怎么不见冲着外人。” 说着,又朝着窗外唤人,“星儿。” 门帘应声被掀起,星儿端了个食盒进来,掀开了,抿着嘴笑。 里头搁了个滚烫的砂锅,羊汤的香气扑鼻而来。 “少爷特意吩咐小厨房熬的呢,婢子在旁边看了一下午,生怕熬坏了。” 程既抬起头,看向谢声惟的目光里带了讶然。 “少了福气,总要别的来补一补,”谢声惟用指腹去碰他的鼻尖,狎狔地蹭了蹭,“不然岂不是叫小禾白白吃亏了?” “现下可开心了?” “嗯。”程既回过神来,眼睛弯着,盛了漫溢的笑。 “真的吗,我瞧不出,”谢声惟有意逗他,“小程大夫怎么不肯表现得再明显些?” “唔,好吧。”程既眨了眨眼,倾身上前,笑着在他唇上亲了一口。 “!!!!” “有饺子味!!!” “你不要过来啊!”
第106章 番外13 腊八 腊八那日正寒,早起草叶上就挂了霜,远远瞧去,白皑皑的成片,像是三月新落的细杨花。 谢家在城郊的乡下置办有农庄,前些日子赶着节下,庄户来送家禽谷物并各色年礼,浩浩荡荡的一群车队,在府里后门处堵了一片。 送来的东西清点入库,米面瓜果之类的时鲜就送去了厨房。星儿去厨房时,恰好瞧见了一对儿野雉,尾羽长而鲜亮,活泼泼地极讨人喜欢,很是稀奇,便捉了带回院子里。 程既从前见到这玩意儿,还是在村子旁的山里。每年秋日里往山上捡柴火,运气好了倒能用石头砸下来一两只,带回家去开水烫去了毛羽,包着荷叶泥巴在灶膛里烧熟了,和他爹分着吃。进了城以来倒是难见了。 那野雉被缚了脚爪,飞不起来,跳着在院子里扑腾,程既同谢声惟二人蹲在旁边,拎着菜叶子逗了半个时辰,才算过瘾。 午间时候,野雉就被下了锅,切成极小的块子,椒盐炸过,香酥口儿,就着芝麻酱烧饼,香气几乎要透进骨头缝儿里去。 程既爱吃这一味,一边吃着,一边兴致勃勃地同谢声惟讲起自己从前做出的那四不像的叫花鸡来。 谢声惟笑吟吟地在一旁听,又盛了陈皮银耳粥递过去,叫程既消食用。 “我从前做的当真极好,”程既信誓旦旦道,“不亚于今日这一碟子。” “是,”谢声惟点着头笑,应他道,“那灶下还拴着一只呢,原本预备留着晚上熬粥使,现下倒正好叫小禾来展展身手。” “想来今晚,又该有口福了。” 程既方才夸口之时,可没料到这一茬,一时愣住了,停了片刻,才底气不大足地小声道,“这如今……年月隔得久了,也不大记得,兴许味儿要同从前不一样呢。” “那也无妨,”谢声惟托着腮,眼睛微微弯起来,“小程大夫妙手回春,连药都熬得,何况一野雉?” “今日腊八,晚间用粥,刚好便拿这一味叫花鸡来佐粥吃,实在合适得紧。” 程既还待耍赖,“我去做叫花鸡,那阿辞呢?” “阿辞岂不是没了人陪?那灶间闷热,我又不忍阿辞在里头陪着我辛苦,要不,还是算了吧?” 滑头极了。 谢声惟对这人遁逃的手段早已烂熟于心,丝毫没有上当的意思,“小禾只管放心下厨就是。” “庖厨之道辛苦,小禾替我忙碌这一餐,我自然要在旁替小禾摇扇递水才是。” “只是摇扇递水么?”程既眨了眨眼,“阿辞这诚意可不大够?” “今儿是腊八,原本晚间就该用粥的,”他笑成一副狐狸样,身子倾过去,靠在谢声惟肩头,悄着声地开口,“好相公,我做道菜给你,你肯不肯同我洗手做羹汤?” 既然逃不过,那也要拉个人一并下水才好。 “你倒比旁人狡猾,”谢声惟笑着数落他,“我若不肯,你便也不肯了吗?” “阿辞不肯,我原也没别的办法,”程既摆出一副可怜极了的神情,“也只好去做那一只叫花鸡了。” “只是失魂落魄之下,指不定就要将盐巴错当成了糖,到时做出什么味儿来,可当真说不好。” 谢声惟向来是拿他没办法的,握着肩膀将人从身上扶起,叹了口气道,“依着你。” “陪你一道儿,煮一锅腊八粥就是。” “我就知道,”程既凑近了,在他颊上很响地亲了一记,笑眯眯道,“阿辞待我最好。” 他只给了人这一样甜头,便要走,又被谢声惟按着后颈,揪了回来。 不意这人今日这样放得开,程既抿着唇,笑盈盈地配合,凑近了,将脸微微仰起来。 下一刻,谢声惟俯身过来,伸出手,从他颊边拈了一粒芝麻下来。 大约是方才吃烧饼沾上的。 程既:“……” “怎么?”谢声惟微微笑着看他,“小禾以为我刚才要亲你吗?” 还未等人开口,他凑近了些,吻落在那张很柔软泛着红的唇上。 “现在才是。” 下午时分,小厨房里一干人等全被指使到了屋外头,面面相觑地站着,看自家少爷同少夫人在里头鸡飞狗跳地折腾。 叫花鸡要用干净的黄泥和荷叶,严丝合缝地裹好了塞进灶膛里。程既换了身衣裳,袖口扎着,额上不知何时还蹭了一道泥迹,气势汹汹地将鸡开膛破肚,往里头塞板栗仁和糯米。末了,才费劲巴拉地丢进灶底,拿灶灰掩了,由着它自己焖去。 拾掇好了鸡,程既将两只遭了殃的手在盆中洗过几回,好容易干净了,兴致勃勃地凑去谢声惟身旁,瞧这人熬粥。 为了应景,粥里要搁足八样鲜物。 粳米,薏仁,板栗,红枣,花生,莲子,红豆,谢声惟在柜中翻了翻,另找出一小袋桂圆干来,洗净丢了一把进去,余了两颗送去程既口中。 程既拿下巴垫在他肩头上,口中嚼着桂圆干,不知为何,突然笑出了声。 “阿辞,”他问人,“你还记得,上次吃桂圆干是什么时候?” 谢声惟经他这一句提醒,也跟着记起,不由得笑,“自然记得。” 他压低了声,“是我们洞房花烛,小程大夫要给我生娃娃的那一夜。” 那时二人尚算不上熟稔,叫一场急病绑在一块儿,龙凤花烛下,拌着嘴,拣床上的撒帐果子吃。 他那时喜欢这人,从眼里喜欢到心里去,拖着那样病怏怏的身子,头一回睁眼就瞧见,再丢不开手去。 一晃神,竟也过了许多年。 “是了,”程既攀在他颈侧,坏心眼儿地吹了口气,“怎么吃了那许多,肚子里还毫无动静?” “想来定是阿辞雄风不足。” 谢声惟被他这样作弄,从脖颈到脊梁,一道都是麻痒的,忍不住便将人捉到身前来,不许他再乱动,“那小禾觉得,该如何才好?” 程既眨了眨眼,眉梢敛着笑,一点点凑上去,“我觉得如何,便如何吗?” “要生娃娃,自然少不得阿辞夜里多辛苦些了。” 他的声音软着,往人耳中钻,“今夜里,就叫我见见阿辞的本事,可好?”
第107章 番外14 除夕 除夕节下誊楹联,是谢家早年间传下来的旧俗。 若要追溯起来,还要谢家先祖时候。那时族中曾出了位名扬乡野的探花郎,致仕归乡后,在别院里办起了书塾。逢年过节时,常常叫人买了洒金红封纸来,浓浓蘸上墨,题了楹联,不止自家,连带着左邻右舍都分出去些,用糨糊贴于门头上,当作沾一份喜气。 久而久之,规矩也就传了下来。 谢家后世子弟多经商,探花郎虽没再出过,楹联倒是照写不误。即便不必再分送四邻,自家前前后后十余道门扇,也足够了。 这一年,活计就落在了谢声惟同程既身上。 谢声惟执笔,程既在一旁研墨,替他掌眼,数着要写的数目。 末了,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有些犹疑道,“前些日子,南边的船回了一艘。” “里头带了许多衣料并时鲜,另有一箱是专意送来院子里的。” “这楹联,要捎去南边一副吗?” 南边有谁,程既并未点明,只将话抛给谢声惟。 前番纠葛,终究在他们兄弟之间。他不欲多置喙,索性由得谢声惟自己去决定。 笔尖在空中略顿了顿,一滴稠墨猝不及防地落下,洇到纸面上。 这幅想来是不能用了。 谢声惟回过神,随手将纸揉成一团,丢去一旁,提笔又写了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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